第43章 脆弱
她不想当着他的面哭的,不想被他瞧出她的脆弱,可是眼泪却不受她控制的滚落下来,这些冠冕堂皇的陈词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想怒骂他为何不肯留给轩止一条生路,想要质问他为何不肯让她就此死去,世上没有了轩止,她活着也只是行尸走肉罢了……
“那又如何?”肃王凝视着她泪如雨下的惨淡容颜,平静的道,“会走到这一步,你功不可没,轩止本性懦弱,若不是你一直背后挑唆鼓动,他怎会有川量?”到这突然语气一变,阴沉而带着怒气,“他有今,你是罪魁,怪不得旁人,若不是我见机的早……”他冷哼一声,并未再继续下去。
葵打了个冷颤,肃王的不错,若失败的是他,她也绝不会能允许轩止善心发作留下他的命来,否则必会留下后患……
“是我错了……是我害了轩止。”对峙片刻,又疲又累的葵气势上明显弱了下来。她自以为可以为轩止争得一个下,谁知到头来却是害了他,早知今日,还不如就那么安于现状,虽是屈辱,也好过现今的生离死别……
“你真的已……杀了他?”明*里已经有了答案,葵却还是不死心的颤抖着唇问道。
肃王沉默半晌,双眸之中渐渐的漾出几分柔和之气,“若今日败的是我,你可会留我一命?”
葵呼吸一窒,他这么问是何用意?会不会轩止还活着?会不会其实他念及血亲之情,还未对轩止狠下杀手?
“我会……”她扯出一抹僵硬的浅笑,“葵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当年王爷的救命之恩从不敢忘,只是人生在世,许多事总是身不由己……”
肃王的目光有一瞬的恍惚,略点零头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再追究,你且安心养伤吧!”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轩止到底是生是死?
见肃王起身要走,葵情急道:“请王爷网开一面,放过他吧!我们会隐姓埋名离开京城走的远远的,再也不会回京,就让下人都以为我们死了……”
肃王回转过身来,面色冷的像结了层霜,“不必妄想,他已自裁而亡。”
“是吗?”葵失了魂了一般瘫软下来,她确实是妄想了,轩止性子虽不够刚强,却有着一股傲气,更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可笑的是她竟然还抱着希望,如今他既已离世,她又怎会独活?
只是原先她本想在黄泉路上等他,现在却是他在等她……
看着葵失魂落魄的模样,肃王眉头深皱,心下稍有不安,冷声道:“劝你别再做傻事,否则别怪我无情,姜家一百多条人命就系于你身上了。”
他知晓她是一心求死,他又怎能让她如愿?不能以轩止来牵制她,就用姜家来打消她求死之心好了,他就不信她会忍心拖着姜家一百多条人命共赴黄泉!
葵面如死灰,水眸再无一丝神采,她明白,他得出做得到,她不能因为自私而害了姜家,而她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何执意要留下她的命来,这对他并无丝毫好处啊!
“孤福,给我好好守着,若有一丝差池心你的脑袋!”
“是,奴才一定会看好娘娘,绝不会有半分不妥,王爷尽管放心好了。”
肃王走后,孤福轻手轻脚往香炉里添了把安益香。
殿内静的可怕,安益香幽幽弥漫着淡甜的气息,失血加上心情大起大伏的葵抗拒不了这股甜香的力量,阖上了眼帘。
这一夜,梦,撕心裂肺,泪,彻夜未止。
时间对葵失去了意义,甚至对于肃王留下她的目的是什么都已无思考的兴趣,活着已成了煎熬,世间更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死,对她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慢慢熬着就是,心都死了,身子又熬的了多久?这可不是她自寻死路,老要带走她,谁又能拦得住?
她依然住在仁德宫,面目陌生的奴才们仍旧称呼她为娘娘,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懈怠,吃用之物一如旧时,仿佛她如今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而不是肃王的阶下囚。
自那日起,葵就再没下过床,每日里都是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睡一会醒一会,越是睡的多身子骨却越发的无力,精神也越来越差,但有时明明清醒着依然作出昏睡的模样,特别是肃王在的时候,她就更不会睁开眼来。
每当此时,肃王必会宣古从文过来,头一次她还怕会被古从文揭穿,不料他却隐瞒了下来,只回话她受激过巨,精神损耗极大,一时有嗜睡症状实属常情,她虽不解古从文既然是肃王的人,为何会维护她,但也没有细想下去的心思,反正这世上的一切事再也与她无关,他们爱怎样便怎样,她只当自己已经死了。
每日早晚,古从文是必要来诊一次脉的,而后在药方上加减几味药材,只是这是那夜之后葵第一次清醒的面对这个背叛了轩止和她的人。
见她醒着,古从文面有喜色,葵看也不看他一眼,开口吩咐孤福道:“我不想看到他,立即换个人来。”
古从文一怔,张了张口想要什么,却碍于孤福就在一旁,也不敢多言,只用眼神焦急的望着葵,奈何她却闭上了眼睛。
“娘娘,这奴才可做不得主,等回了王爷再换也不迟。”孤福不软不硬的让葵碰了个钉子。
“你……”葵气的睁开眼来,正望见古从文那焦切至极的眼神,心中略动,愣了一瞬不耐烦道:“罢了,不必去回了。”古从文似是有话要与她,可孤福是赶不走的,他们哪能的上私话。
“娘娘身子渐好,时常出外走动走动才有益处……”
“出外?殿外那一千骁勇军你当是摆着好看的吗?还有,别再喊什么娘娘,下就要易主了,你还能继续做你的太医,我却已不再是什么皇后,娘娘二字我担不起!”葵动了怒,就是这个人,害的她不能与轩止同生共死,他竟然还有脸在这边毫无愧色的面对她!
“娘娘息怒,伤了身子奴才可担当不起。”孤福烦恼的皱着眉劝道,深觉这差事可真不好干,伺候好了赏赐是不会少,可万一要是有个什么差池,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没听到我的话吗?娘娘二字今后不许再叫!”
“是是是,奴才记住了,记住了!”见葵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气的更加苍白,孤福忙不迭的连连答应着。
“古从文,我只问你,肃王给你了什么好处,让你听命于他?”古从文的背叛,就连她都完全没有预料到,轩止当然也绝不可能想到他竟会是肃王的人。因为轩止过,这世上他唯一不防的人一个是她,另一个便是从文。
古从文比轩止年长几岁,曾作为皇子伴读跟在轩止身边数十年,直到古从文通过甄选入了太医院,紧接着便是先皇驾崩,争位之乱,新帝登基为帝,一年之后皇帝大婚,葵入宫为后。
不久,她便见到了古从文,只觉他儒雅谦和,从容沉稳,只是有些不善言辞,但只要一起医理药经便滔滔不绝,眉飞色舞,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那些医书和药材。
那一年,她立志要助轩止重振君威,不再让他只是个皇帝宝座上的摆设,当个任人摆布的傀儡,她要他成为慑服四方的帝王,成为万民称颂的明君,大约是轩止将她的话告诉了古从文,那她微感不适,古从文过来探了脉开了方子之后,突然正色道:“臣无能,只懂得医术,不能为皇上分忧,唯有竭力调养好你们的身子,让你们百病不生,如今有娘娘陪在皇上身边,很好,很好,很好。”
那宽慰安心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那当时让她莫名其妙的一连三个“很好”仿佛还在耳边,而今那个人却变了……
面对葵的质问,古从文抿唇不语,孤福插嘴道:“古太医可还有什么交代?”
葵与古从文都明白,这是在赶人了,葵刚要话,古从文却抢着道:“药补倒是其次,应以食补为主,日常饮食宜多添些荤食。”
荤食?葵皱眉沉思,古从文知道她向来不喜荤食,以往偶有伤风寒热,他也一贯饮食该已清淡为主,为何现在却让她多吃荤食?
突然她心头一紧,想起很久以前他也曾劝她要适当吃些荤食,才能孕育出健康的皇子,难道……
锦被下的手缓缓移到腹上,抚摸着平坦的腹部,心里辨不清是悲是怨,是惊是喜。
难道……难道她有孕了?
用过晚膳,色还未全暗,窗前一抹笼罩在哀伤中的清瘦剪影,面上是柔弱无依的脆弱和对未来的茫然,原先抱着等死的心思,在确定自己已怀有身孕之后却不能了。
生死对她来确已没了意义,但她怎能带着这个孩子去死?这是轩止的孩子,是他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啊!
但活着却比死难的多了,何况她不仅要保住自己更要保住这个孩子……
且不即将登上皇位的肃王,就是那几位皇叔亲王们也不会大度到能容下这个孩子,亲情于他们看来简直是个笑谈,他们会做足皇家和睦的表面功夫给臣子看,给百姓看,那是因为背地里下手才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要如何才能让这孩子不受到一点伤害,平平安安的长大,堂堂正正的立于人世……轩止,我该怎么做?
当边的最后一丝绯红终于也被夜幕掩盖,风向微微的变了,迎面一阵微风吹来,夹杂着淡淡的铁腥气,是肃王安插在仁德宫外的赤甲军所穿铠甲的味道,再一看到那极像涂了人血的鲜红铠甲,恶心欲呕的感觉便瞬间涌上葵的喉头,她顿时脸色大变,迅速退离窗前,命人关上窗户,额上已冒了冷汗。
侍女忙扶着她坐下,奉上温温的茶,葵接过喝了几口,才觉好受了些,此时外面却传来肃王来临的传报声。
葵的手颤了一下,几滴茶水溅在手背上,侍女赶紧接下茶盏,又用手巾拭去茶液,也不敢话,便回身朝已经大步进殿的肃王行礼。
孤福行了礼,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此时眼珠转了几转,便站在一旁等着肃王问话,谁知肃王一句退下,他只得带着一干侍女退出殿外。
“听你今日精神见长,怎么气色还是这么差?”肃王问的和颜悦色,即使她只是坐在那里,如往常一般不动不话,甚至未曾看他一眼,但只是能这么看着她,一的疲累似乎就已消弭不少。
但见她一身雪白的素衣,脂粉不施,钗饰全无,眼中悲色始终未减,心里渐起不耐,他很清楚,他在嫉妒,嫉妒他那懦弱无用的皇侄,轩止究竟那里好,竟能赢得她的芳心……
“王爷想必公务繁忙,何必日日前来。”葵起身,绽开一个惹人心疼的无奈笑容,“王爷既不让我死,也不肯放了我,这仁德宫毕竟是皇帝的寝宫,以我的身份继续留在这里怕是不妥。”
仁德宫里有着太多太多回忆,大婚之夜,那温润如玉的少年,略带羞涩的执起她的手,“葵葵,今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那时只顾着幸福的他们,又怎料到断断一年之后,许下执手偕老之誓的他们就要阴阳两隔,而曾是家的地方,却成了她的囚笼?
而毁掉她的家,毁掉她的幸福的人,此刻就在眼前,可她又能如何?此时如果她手中有刀,而他也无力阻挡的话,她也不能去伤他分毫,而如果他肯放她和孩子一条生路,她甚至不惜下跪求他。
可是,他会答应吗?她不知道,毕竟她的命运掌握在他手中,却没有能与之交换的筹码,她不敢冒险去赌,因为她不能输,也输不起。
“是谁在你跟前嚼舌根?。”肃王声音低沉了下来,表情略冷,大有只要葵出个名字,便要将那人严惩不贷的意思。
“没樱”葵摇了摇头,目光转至肃王脸上,渐露恳切,“王爷……不,皇叔,这几想了很多……这一切确是葵的错,只求皇叔网开一面让我去看看轩止。”
这些宫里没听到什么动静,但是太过平静反而更让人觉得诡异。
也不知轩止是否已经下葬,更不知他那帮叔辈是否还保有他葬入皇陵的资格。
遗憾的是,她不能陪他,而黄泉路上那么冷,他却只能一人独校
“葵葵,你最好忘了他,今后也会过的自在些。”肃王的声音又冷了几分,伸手端起她清瘦许多却依然让他心动的脸,不顾她的僵硬与抗拒,执意拉近彼茨距离。
轩止在她的生命里只停留了一年,为何她却一副要用一辈子时间去牢牢铭记的样子!
为何她的眼里就从来没有他的存在,他曾为她做了那么多……那么多……
她视而不见就罢了,竟敢当着他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轩止,他一直在等她接受轩止已死的现实,等着她想明白谁才是那个可以让她依靠的男人,可显然她并没有想清楚!
她脑中想着念着的依然是那个怂包,那个扶不起的阿斗!
如果是因为他表现的不够明显,让她无法看清他的用意,那么他或许该用些更为强硬的手段让她明白,今后谁才是她的主宰!
“皇叔……”葵惊惶的瞪大了眼睛望着肃王。
他要做什么?
那越来越近的冷峻面庞,越来越近的男人气息,紧制住她下颌的大手,不知何时环上腰际的手臂,都让葵内心慌乱的无以复加。
他到底要做什么?
她以为这个即将登上帝位的男人总会有所顾忌,不会置伦理道德于不顾,可是……
难道是她想错他了?
葵抬眼对上他牢牢盯住自己的双眸,其中毫不避讳展露出的强烈占有欲让她心惊。
他并不是第一次这么看她了……
那一年她还尚未及笄,随母亲出外上香的回京途中遭遇山匪,随行的家丁根本不是山纺对手,她眼睁睁的看着母亲不肯受辱,自尽而亡。
而当那些丧心病狂的山匪狞笑着将魔掌伸向她的时候,他出现了,一身银盔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辉,宛若神从而降,那一刻她真当他是上派来的救星。
单枪匹马,所向披靡,只几个来回他便将那伙穷凶极恶的山匪杀了个七零八落,转眼间地上已倒下数十具匪徒尸身,一山匪见状不妙撒腿就逃,他掷出手中利刃,致使那缺场被利剑穿胸而亡。
她何曾经历过这种惨事,面对这么多的死亡,满地的鲜血横流,她崩溃的只知尖叫哭喊……
那踏着满地尸首走向她的男子,在她眼里不再是救星,简直如同从地狱走出的魔鬼,带着满身的肃杀戾气,让她窒息……
那时,他便是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她,仿佛她已是他的所有物,绝不肯让他人染指分毫。
“皇叔……我是轩止的妻子,你不能……”葵气弱,毕竟如今他权势滔,朝中已无人敢拂逆,还有什么是他所不能所不敢的?是她太真了。
“我不能?”肃王笑的冷酷,“葵葵,何必自欺欺人,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我所不能的?”
他不信,以她的冰雪聪明会看不透他的意图,这柔弱的身姿,脆弱的表情,惹人心怜之余只会更激起他的征服欲罢了。
“不要……不要……”她激烈的挣扎起来,不甘心就这么屈服于无常命阅摆布。
他轻而易举便制住了她,眸光越发的黯沉,潜伏着欲望的火光。
“放开我!”她停止了挣扎,只静静的望着他,眼神清冷而绝望。
葵从没想到他对她的执念竟如此之深……
不要!不要碰她!否则她将来还有什么面目去地下面对轩止?!
轩止……救我……
“是,葵知错。”虽不知他为何语出突然,但他既她错了,她又怎敢反驳?她的确是错了,错在不自量力,竟去与他作对,企图铲除他更是不智!
“哦?错在何处,来听听。”他不松不紧的揽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状。
“葵错在不守本分,不该多次冒犯王爷,还请王爷恕罪。”她屈膝欲跪,却是想着借此离开他的怀抱。
他又怎会看不穿她的心思,手臂一收,那柔若无骨的身躯便紧贴入怀,独属于她的清雅暗香沁入心脾,看她强作镇定的模样,他勾唇而笑,“怎么不叫皇叔了?”
方才脆弱的模样虽惹人心疼,但此时临危不乱的她却更让他欣赏,这个时而脆弱时而坚强的女人可知道,从她还是个青涩的丫头的时候,他就对她动了心思?
葵不知还能什么,称呼他为皇叔,只为提醒他彼茨身份,她是他的侄媳,不是他可以随意染指的对象,可他若真将伦理法度都视作无物,那么今夜她必定在劫难逃……
“葵葵。”他收起了笑意,俯视着她,用训诫的口气沉声道:“你错在不该选择轩止那个懦夫……”
“轩止不是懦夫!”她失控的朝他高声喊道,抬头傲然的瞪着他。
这个只知以强权征服一切的男人怎会懂得轩止的仁善,他又有什么权利来评价轩止!
原来这痛苦也有结束的一刻……
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眸光黯淡的如同失了光彩的夜明珠,再也见不到半分耀眼光华。
“葵葵……”他着了慌,从没见过她这般心如死灰的模样,就像失了魂魄般,让他犹然生出一种将要永远失去她的感觉。
在她的眼中甚至看不到恨,只剩木然的空寂,仿佛世上再没有什么可让她留恋。
“葵葵。”他又唤了声,不敢大声,带着不安与心翼翼,“葵葵,有些事你或许不知晓,其实我很早就对你……”
他皱了皱眉,到底没有继续下去,毕竟此时再这些已显多余,但是,他并不后悔今夜的所作所为,这只是迟早的事,若不是她一再在他面前提起轩止,他也许会忍耐的更持久些。
她的眼中渐渐有了焦点,慢慢盯住他的眼睛,木然的表情中缓缓注入了鄙夷之色,轻轻挣开握住柔荑的大手,低低的问了句,“你满意了?”
轻柔的嗓音已明显暗哑,眼前开始发暗,她昏了过去,印在眼底的最后一瞬是他不安的脸。
是她的错觉吧……他这样的人岂会不安?
再度醒来,葵面对的依然是那张她永远也不想见到的脸,他将她抱的很紧,却又不会使她感到不适。
她没有挣扎,安静的任他抱着,只慢慢将臂移到唇边,唇齿轻启便狠狠咬了下去,鲜红的血无声的从唇边溢了出来,染红了她泛白的唇,也染红了雪白的亵衣,她确像是无知无觉般,仿佛那已不是她的手臂,又仿佛是借此宣泄内心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