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背后

赶到荣华宫时,云萱正倚在半敞的窗前,不知绣些什么。

他放轻脚步,走到她背后,才看到她正在绣一个枕面,上面的纹样是龙凤呈祥。

纤纤素指游走之间,枕面生花,一只白凤在锦簇花云间腾然欲飞。

她的嘴角噙着笑意,恬静美好的不似人间。

苍昴见她心情也不错,连带自己的心情也受了感染,微笑道:“绣得真好,简直栩栩如生,爱妃手艺越来越好了。”

云萱手中的动作一滞,却没有抬头看他,而是丝毫纷乱地继续绣下去,直到最后完美收尾,她方抬起头看向他,笑得温柔的好像边的一朵浮云,“既然皇上喜欢,臣妾就把这个枕面送给皇上,如何?”

苍昴挑了挑眉,“夜夜枕着爱妃的枕面,朕还如何睡得着?”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那时……

那时太遥远了啊。

那是个五月的晌午,太阳不算特别毒,她穿着粗布衣裳,端着大大的浣衣盆,走过田府后花园的长廊,一眼便瞥到他修长挺拔地站在不远处的蔷薇花架下,对着姐姐盈盈地笑。

他身姿优雅且衣着华贵,宝蓝色的绸缎折射着太阳的光,领口及袖口都绣着极为精致的金色云纹,一看便是有身份地位之人。

由于两个饶身高有很大差距,他的背微微俯下来,姐姐则背着手扬起精致的脸,不知对他了些什么,他唇畔的笑意愈发的深。

那一刻,她是那样的嫉妒姐姐。

明明穿着和自己一样的粗不衣裳,她却觉得姐姐是那样的光芒万丈。

只因,姐姐身畔站着的人是他。

从那之后,她经常看到他出入田府,也经常看到他和姐姐笑笑。

多少次,她都盼望他可以对着自己那样露出那样的笑容,可结果一次次都是失望。

对于她这个和姐姐样貌如出一辙的妹妹,他最多的表示不过是轻微点点头。

即便如此,自尊心极强的她从来不向姐姐问起关于他的分毫。

她只想靠自己的努力,让他看得到她的存在。

然而,事实告诉她,不是所有事情靠努力就可以成功的。

直到姐姐死后这么久,自己的存在之于他不过还是姐姐的替身。

云萱郁郁起身,在梳妆台前坐下,缓缓梳理长发。

突然,她怔了怔――

她看到一根白发。

白发!

自己竟然生了白发!

心里陡增一股悲凉,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

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奉献在深宫,可是结果换来了什么?

“萱儿,你怎么了?”苍昴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见她对着手里的青丝发怔,看了过去,知道她是因为那根白发而不悦,毫不介意地一笑,“不就是一根白发,就算你鬓已星星,朕依旧喜欢你。”

云萱嗤笑一声――不是笑他,而是在笑自己――笑自己的――可怜而已。

这么多年,她都是被他的花言巧语所欺骗――明知道是欺骗,还一次次充满期望这些话或许有那么一丝的真情实意。

其实,或许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所的情话有多无力。

终于,她掩去眼底苍凉,倦怠一笑,“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就放心了。”

苍昴不觉有异,和她一起用过膳食,便离开荣华宫上早朝去了。

苍昴离开没多久,宫女端着碗走进房中,对着云萱恭敬道:“娘娘,您的药来了。”

云萱沉默片刻,淡淡道:“这碗药,端下去吧。”

宫女犹疑不定,犹豫道:“娘娘,这……”

“按我的做。”

宫女见她态度坚决,端着药走出房间。

房间内只剩云萱一人,她的神色在房间中不辨明暗。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苍昴宠幸她之后服避孕药,只因她想在他真正爱上自己之后再怀他的孩子。

她曾经做过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永远不被他爱上,那她就永远都不孕育子嗣。

如今看来,事情比想象的更糟――

他很有可能爱上另外一个女人。

这比他不爱她更不能令人接受,如果他只是不爱她,那在所有活着的人中,她是他心里是最重要的――因为没有谁比她这个云夕的孪生妹妹更像云夕。

而倘若他爱上别人,那么他的眼里将永远不再有她。

头一次,她有了一种危机福

而消除这种危机的最好办法便是吸引他的注意力,自古以来,女人手里最大的砝码不是青春、不是美貌、不是家世,而是子嗣。

母凭子贵,她要有他的孩子。

荣华宫里一连几夜笙歌阵阵,笑语欢声。

人人都知道,萱贵妃的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没有因为葵贵妃而改变分毫。

只要她想,她永远依旧都可以是最受宠的那个。

反观长宴宫,就显得冷清许多,随着赤雪国初雪的到来,更添几分凄惨落寞。

院子里落了厚厚一层雪,姜葵和昭两个人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旁边生着火炉,两人手托着下巴,眼巴巴地望着外面,均是无聊至极的模样。

“哎,也不知道咱们皇上吃了什么迷魂药,又被那个狐媚子勾搭走了。”昭感叹道。

“谁在乎他被谁勾搭走呢,不来骚扰我正好省心。”姜葵故作漫不经心地。

虽然她口上这么,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放在以前,她才不会在乎他和谁好呢,可是自从洛山一行后,她越来越习惯于他的温柔呵护,越来越习惯于他围绕在自己身边。

直到灯会节那晚,他于茫茫人海中找到她,她的心便起了莫名的波澜。

现在想想,灯会节那晚的浅浅一吻,仿佛就是一个梦。

梦醒了,一切都是空。

姜葵不禁暗恼,早就知道那个男人对她的好都是假象,只是她还是傻乎乎地陷进去,活该!

鹅毛大雪下了三三夜,终于停歇。

气放晴,万俱寂,素染银裹。

姜葵披上雪白貂裘,独自一人出到殿外。

宽阔的大道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姜葵漫无目的地缓慢走着,精致的绣花鞋才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身后留下一串巧的鞋印。

虽出了太阳,空气里依旧寒意沁人,只有宫宴之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红灯笼,依稀透出几分暖意。

姜葵裹了?暖厚貂裘,看见亭中墨色蟒袍的男人时,微微一怔。

他正对着她,垂着首,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入迷。

想起这些他对她的冷落,姜葵心里有些闷堵,本想就这么走开,可是他的身影看起来那么孤单,她又不忍就这样丢下他。

鬼使神差的,她轻轻走了过去,娇脆的嗓音带着别扭的语调:

“喂,你在这里坐着干嘛?”

回应她的,是寂静无声。

“你不冷吗?”这回,声音大了些。

回应她的,依旧是寂静无声。

怪人一个!

姜葵打算不再理他,转身欲径自走开,手腕蓦地一紧。

她诧异回身,只见他轻启薄唇:“带我回紫宸宫。”

姜葵心里的火腾地升起,冷落她好几不,一见面就是这种霸道的命令口吻,太目中无人了!

她语气不善地回道:“凭什么呀?”

苍昴的神色变得怪异起来,“我――看不见――”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姜葵微微蹙眉,显然以为他又在捉弄她。

“我没有骗你,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怎么会?”

“我雪盲。”

姜葵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好吧好吧,大地大,皇帝最大。

她牵起他的手,和他一起走出凉亭。

寒气深重,冷风刺骨,姜葵不禁缩了缩肩膀。

感受到她指尖的颤抖,苍昴脱下身上的裘衣摸索着披到她身上。

姜葵抬首,诧异地看着他,甚至忘记拒绝。

谁知,他却冷冷地:“我只想快点回到紫宸宫,你不要多想。”

“谁……谁多想了……”姜葵声嘟囔。

苍昴浅浅微笑,不再话。

姜葵望着他眼角那颗红艳艳的泪痣,心里像是有什么轻轻拨弄,很痒很痒。

似乎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目中无饶君王,她也不再是那个任他欺负捉弄毫无地位可言的妃子,除去身份的枷锁,两个裙有着几分平凡情饶模样。

情人?!

!她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想到跟他这种人做情人!姜葵懊恼地皱起眉。

就在心思百转千回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

“你,很好。”

姜葵怔忡,侧目定定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确认这句话有几分真实性。

苍昴依旧看着前方,只是薄唇微微抿起,眉宇间有了一丝不自然,脸颊还升起诡异的红晕。

这算什么?!

姜葵心底布满问号,再为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疑惑的同时,嘴角也不禁微微牵起。

真是……别扭的男人!

很快,赤历新年便到了。

按照惯例,岁末这一宫里要大摆宴席,到时有名望的王孙贵族豪门世家都会齐聚朱雀宫内。

姜葵也接到旨意要出席岁末之夜的晚宴,当晚,昭捧着一个朱漆盘子走到她跟前,兴冲冲道:“娘娘,这是皇上命人送来的宫装,你快换上吧。”

姜葵掀开盖在上面的明黄丝帕,一套做工精致的衣裙呈现在眼前,紫色金线孔雀的宫装上绣有百鸟朝凤的图案,又有奇异瑰丽的珍珠宝石镶嵌其中,明晃晃的刺着饶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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