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叱夷那些事儿(4)
忽烈一觉醒来,睡得是相当的舒畅,身上的烧伤已经没有那么灼痛了,身子的烧也是退了。侧头,看见柔王后静静的睡在他身旁,手中握紧,感知到的是她纤柔的手还被他紧紧的握在掌心中,心中顿觉无限满足。
抬眼看向窗户那边,虽然窗户紧闭着,但可以看出,该是深夜了。
忽烈挣扎着坐起了身子,尽量保持着右手不动,不想吵醒睡梦中的柔王后,可她微蹙了下眉,还是张开了双眼,随即婉约灿烂的一笑。
她本来就没有睡沉,也不放心睡着,从下午回到房间开始,她就在床边照料着忽烈,不时的要帮他再涂抹些药膏,或者替他用毛巾擦拭去额间的汗珠,最累的,是要帮他用毛巾退烧。
因为忽烈是趴着睡的,所以她必须保持着将毛巾固定在他额间的动作。毛巾捂得热了,再去水盆中过水拧干,然后继续捂在他的额头处。
下午一直到现在,除了中间格桑亲自送饭过来,她去吃饭时格桑替了一会儿,这么长时间,都是她在照顾,重复着这些动作。
格桑担心柔王后会累坏了,也说要帮忙,但都被柔王后婉拒了。忽烈是因为她受伤的,她想要亲自照顾他!这也是如今她唯一能为忽烈做的事了。格桑明白柔王后的心意,也就没有勉强,嘱咐了柔王后若是坚持不住,一定要去喊她过来替,便离开了。
直到刚才,柔王后伸手探了探忽烈额头的温度,烧终于是退了!可她也是累坏了,腰酸得不行。所以,她又替忽烈涂抹了一层药膏后,这才轻手轻脚的躺倒忽烈身旁,不忘将自己的手放回忽烈的掌心中。
如果让忽烈知道她这么劳累的照顾了他一下午加一晚上,大概忽烈又要抓狂了。这可不行!
身子一沾到床铺,浓烈的睡意就铺天盖地的袭来,可柔王后不能让自己睡着,狠下心用右手残露在包扎之外,还算灵便的手指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瞬间,精神了…
可是久了,还是迷迷糊糊的想要睡过去。本来孕妇就比较嗜睡的。终于,她还是没能坚持住,就在神识要彻底沉沦在睡意中时,忽烈醒了,即使动静那么轻微,她还是打了个机灵,立马清醒了过来。
睁眼,看见忽烈那双明亮的眸子,她知道,他好些了,心底紧揪多少松了些,笑颜展露,仿若雨过天晴的暖阳,柔暖了忽烈的心,看得他如醉亦如痴。
“你醒了…”
“你醒了…”
异口同声的,两人随即相识一笑。
忽烈见柔王后要起身,想要去扶,却被她制止了,“你别动!我自己起来可以的,要是撕扯到了你的伤口就不好了。”
忽烈听话的停住了动作,一动不动,只是握着柔王后的手更加紧了些。柔王后起身,忽烈伸手抚在她显着疲惫的面容上,没有言语。
他知道,在他累极了睡着了的这段时间,她一定辛苦细致的照顾着,否则,身上的灼痛和发烧岂会好得这么快。
但是,他没有道破她的费心掩饰,只在心中默默的告诉自己,足矣,惜矣…
忽烈并不着急的将柔王后接回她原来住的寝宫,一段时间没住,那里定然需要好好打扫一番。
再者,他现在受了伤不能张扬,留在格桑这边,既方便他养伤,而且有格桑的照顾着柔王后他会放心些。
最重要的是,他还要借着这段时间,将后宫好好的肃清一番,除去任何有可能威胁到柔王后母子的因素。他决不允许柔王后再受到任何伤害!
格桑替忽烈和柔王后开心,看着他们那般甜蜜,她会想,以后我和战罕会否也是这般恩爱?
柔王后暂时住在格桑这边,格桑是求之不得,眼看大婚在即,格桑和所有待嫁的新娘一样,会有忐忑,会有不安,甚至会想打退堂鼓。有柔王后的安慰,格桑心底多少平静了些。
还有有关婚事的一些零碎琐事,多了柔王后一起商量,她亦没有那么头疼烦恼了。
所有的事,仿若在那场大火之后就顺了起来,按部就班的进行着。除了,格桑自己的脑袋…
那天午后,格桑思及什么,想要抓住,却是头痛欲裂,阻止她继续深究。
从那之后,格桑每每要去触及脑海中的某一处时,她的脑袋总会莫名的痛起来,继而,一张男子的面容会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看不清,甩不掉,该是恐惧,可心头却是升起一股暖意…
为什么会这样…他是谁…
刻意的不去想,以为就会好了,可心听话了,脑袋并不听话。她惟有继续用忙碌治理那不听话的脑袋。
……
不知不觉,当格桑抬起头看清四周时,才发现脚下的步子已经将她带到了镜湖。从寝宫到镜湖的这一路,她的思绪是空白的,茫然着,只是专注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以至于回过神时,已在镜湖附近。
“好几天没来了呢…”格桑自语道,仰头望天,是月牙挂在夜空中,星星躲懒,也就零星的几颗不明不灭的散落着。
自从那晚冷宫大火,格桑就再没来过,屈指算来,已经七八天了,连忽烈身上的烧伤都开始结痂了,这要多亏了柔王后的细心照料。
忽然,她察觉到身后一个气息的逼近…
不知为何,她有种强烈的感觉,觉得来者无论是谁,都不会伤害她。这样认为了,她也就懒得回过头去探个究竟了,这些天挺忙挺累的,现在动一动都要仔细算算值不值。亦或,是潜意识的不愿回头,怕,会失望?!
格桑被自己忽然冒出的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失望?!我没有期望,何来的失望?我有何可失望的?!莫名其妙!
在心底嘲讽了自己一句,她继续保持着仰头望天的姿势,全然的忽视身后的人。
空气微凉,吸入心胸,或许,可以抚平几日以来那股莫名的躁动。夜空宽广,一如她一直向往的宫外世界,是不是嫁给了战罕,我就能离开这个束缚了我十几年的王宫?战罕会否愿意,带我畅游江湖?是了,他不能,他的肩上,肩负着一份的责任…
责任…责任…责任…
格桑不断的重复低喃着这两个字…
“格桑,对不起,我来晚了…”终于,站在格桑身后的蓝翎尧开口了。
听着格桑茫然失落的重复低喃着那两个字,蓝翎尧心痛不已。每一声,都像窒息前的挣扎。可能,格桑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何其的绝望…
格桑飞速的转身,怔怔的看着蓝翎尧,同时伸手摸上脸庞,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是泪流满面,难怪方才那急速的回身,脸上会拂过一阵清凉。
可是,我为什么流泪了?真没出息,丢脸了…
她慌乱的用手在脸上胡乱的抹擦了几下,俨然,就是一只楔猫了…
“呵呵…见笑了,我眼睛不太好,迎风流泪来着!”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气质儒雅的男子是谁,也认出他就是那天的那个刺客,可格桑没动手抓刺客,也没声张喊来侍卫,而是急忙解释。
“你刚才说什么了?”然后,格桑才记起,她恍惚出神望天时,是身后的男子说了句什么,她才不受自己控制的飞快的回身,心绪,竟是欣喜的?!
格桑对自己今晚大起大落的心情真的有点懵了,莫非我的精神出现异常了?!
蓝翎尧没有回答,而是走近了一步,伸出手,替格桑擦去脸上胡乱一片的泪痕,那么轻,那么细致,那么专注的神情。而格桑竟然就那么呆呆的看着蓝翎尧,没有拒绝,没有躲避。
如此亲昵的动作,没有排斥,还很熟悉?!格桑再一次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她强逼着自己清醒过来,慌措的退后了几步和蓝翎尧拉开距离,她怕自己会就此沉沦在眼前这个不过是第二次见面的男子的温柔中。
他是那么的让人难以抗拒,说他儒雅,却在书生之气中透着一股英气。眉宇间的那化不开的,是悲伤么?格桑的心,抽痛了一下。
我就快大婚了!格桑暗自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提醒自己,那疼,差点又在她的眼角逼出几点泪花来。
蓝翎尧的手停在半空中,也好,你忘了我也好…颓然落下,转身,欲走…
“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做什么?是要对王兄不利吗?”男子要走,格桑无比慌张,这几问,就像是救命稻草般,无论什么都好,能阻止他离开的脚步就好!格桑的脑袋里,是这么想的。
她已经不挣扎不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反常了,一定是有原因的!她只知道,这一刻,不能让眼前的男子离开,不能,再也不能!
然后,她不顾一切的回想,搜索脑袋中可能和这个男子有关的一切,纵然得到的只是一片的空白,还有渐起的疼痛…她只想找到一个可以让眼前的男子停住离开的脚步的理由,就算她都不知道为什么想这么做。
脑袋这么想了,就不顾一切的做了,反正这个脑袋也不是一天两天不听话了,罢了罢了,随它任性去吧…
蓝翎尧的脚步如有千斤重,想要潇洒的转身离开,却无法割舍,她在问我啊!她在问我啊!他这么告诉自己,可既然要离开,不如彻底些。
蓝翎尧啊蓝翎尧,你还在挣扎什么犹豫什么?你伤她还不够吗?伤害一次就可以了,既然她忘记了你,你就刚彻底的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她不过是随口一问,你以为,这是挽留吗?
握紧了双拳,蓝翎尧狠下心,迈开步子。
明知道一旦离开了,就意味着永远失去她了,可他以为,这对她是好的。许多事,都是明明知道,却还会去做。就算会遍体鳞伤,仍会扑身上前,就像他今晚的现身。
受了格桑一掌,蓝翎尧知道了格桑的遗忘,是伤了她多深,才能让她遗忘了所有?
那晚之后,他每晚都来这里,只愿,能再见她一面。
今晚,她真的来了。明明知道不该现身,可听着她的低喃,他心如刀割,最终,还是现身了。他告诉自己,至少,让我当面说一句“对不起”。
“啊!我的头好痛!”格桑一手扶住像要裂开的脑袋,一手伸直着想要去阻止蓝翎尧的离开。为什么他要离开我会这般的不舍?为什么…为什么…
痛疼肆意的袭来,格桑眼见就要瘫软到地上…
然,她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到底是谁?!”格桑双手抱住脑袋,艰难的挤问出口。
“格桑,你怎么了?!我带你去找太医!”蓝翎尧眼中的焦急,不知为何,让格桑的心欢喜了一回。
他没有丢下我呢…没有…没有丢下我…
“告诉我,你是谁?”格桑阻止蓝翎尧抱她去找太医,而是固执的问道。
“我…我是蓝翎…”蓝翎尧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那个只有她知道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