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魏知府第一次面对这种局面,心里既气愤又紧张,虽然监府衙措施得力,但整个府城衙门依然惶惶不安,衙役们走路的声音都刻意放小了一些。

而此时的魏府也不太平,魏家正厅里,魏家二房当家人魏二爷跪在地上,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魏知府满眼失望的他这个二弟,“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事要懂得收敛,不能顾首不顾尾,你看看你,如今竟然平白送了别人这么多把柄。”

魏二爷一把抓着魏知府的衣角,“大哥,这事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可是知府。”

魏知府闭了闭眼,“这是自然,这府城里,我还是说了算的,我已经让衙役带着人收拢了整座城里的传单,更是严禁百姓议论此事,没有一个人敢私留传单,这些日子你也收敛一下,别再让人抓到把柄了。”

魏二爷这才放下心来,忽而又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魏知府说道,“大哥,这次的幕后之人抓到了吗,竟然敢跟我们作对,大哥可不要轻饶了他。”

魏知府笑了笑,想到王荷那张张扬的脸,面露狠光,“我自然是不会放过她的,等这次事情过了,我定要让她跪着求我放过她。”

魏知府想要王荷跪地求他的狼狈样,他当天晚上,饭都多吃了一碗,做了一个好梦,梦中王荷果然如他所想那般,跪着求他放过他们全家,但是梦终究是梦,魏知府这股莫名其妙的自信,也不过是持续了一个晚上而已。

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第二日一早,魏知府就收到了范阳府下面的各处县镇官员快马加鞭传来的书信,皆是问传单上面的事情是否属实的,他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他这才知道,王荷这传单,不仅撒满了府城里的每一个角落,就连底下的县镇乡村,她都没有放过,真是好大的手笔,现在看来,他昨日在府城做的各种措施,简直就是个笑话,现在防范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只怕现在这范阳的每一片土地上,都飘着他们魏家的传言,估计连三岁小儿都知道。更何况,他也防不住,他能控制得住府城,可这下面得县镇官员,跟他却未必都是一条心,现在有些人说不定正巴不得他赶紧倒台自己好上马呢,毕竟这范阳府知府可是个肥差,各处官员都盯着这个位置呢,他们不添一把火就不错了,又怎么会帮他呢。

现在就算他是清白的也说不清了,更何况这传单上写的都是事实。

魏知府有些绝望,现在流言已经控制不住了,就在他马上就要任满升迁之时,出了这事,只怕升迁是无望了,不被贬职就不错了,“王荷......”魏知府捏着拳头,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位王大小姐,他在官踌迹这么多年,没想到,竟然有朝一日,在一个小姑娘这儿摔了如此大的一跤。

而此时的王家大宅,王荷裹的里三层外三层,坐在楠木椅上,她的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副棋盘,她怀里抱着一副白玉棋子,这还是当年王岭从罗长安那儿顺来的,拿回家还没捂暖和,就被王荷拿走了,王荷倒不是喜欢那棋子,只是觉得那是白玉做的,定然很值钱,不要白不要。

今日她心情好,便想起来了这事,让香儿找了出来,拉着王岭说要下棋。

王荷的棋艺还不错,她下棋不像别人那般深思熟虑,她的速度很快,步步紧逼,锋芒毕露,瞧着虽然毫无章法,但实际上一路都是杀招,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棋路,很容易被人打乱思路,她赢面还是很大的,只可惜王岭不是一般人,是她亲哥,下了一个时辰,她半分便宜也没讨到,输的惨不忍睹。

到了最后,王荷将手中的棋子一甩,颇有些泄气的说道,“不下了,不下了。”

王岭笑看她。

王荷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是你亲妹妹没错吧,你让我几子又能怎样?非要这般争强好胜吗?”

“我已经让了你不少子了,而且还允许你悔棋,就算这样,你也没能赢过我,我也实在是没法子了。”王岭很是无奈的摊手。

王荷一时理亏,无法反驳,便直接开始耍赖了,她伸出手,一把打乱了桌上的棋局,“反正我不管,这局不算,之前我输给你的赌注也不算,亲兄妹之间,还计较这些干什么。”

“君子一言九鼎。“

王荷一边收拾棋子,一边漫不经心的道,“我可不是什么君子,我是女子,没人告诉过你吗,女人心海底针,轻易信不得。更何况,我的钱都用来买纸张了,我没钱!”

纸张可是很贵的东西,王荷这次让传单飞满了范阳府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几乎买空了范阳府的各大卖笔墨纸砚的铺子,花了她近一万两银子,大家在传魏家的流言的时候,同时也在感叹这发这传单之人可不是一般的壕,这么大的手笔,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王岭哑然失笑,“你说你这是何苦,花这么多钱,这么大的代价,就为了坑那魏知府一把?”

“那是自然,千金难买本姑娘高兴。”

正在这时,外面香儿走了进来,“小姐,小东子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已经准备好了。”

王荷点了点头。

王岭见此问道,“你又要干嘛?”

“花这么大代价,自然是要讨点利息了,胡掌柜还被关着呢,我现在这么穷,得赶紧挣钱啊,天香阁要开门营业,没有掌柜的怎么行?我让人捆了几个前日在天香阁闹事的人,这群人,骨头软的很,我还没做什么呢,他们就全部招了,啧啧,这魏家做事也太不仔细了,找来的人口风这般不紧,我让小东子带着他们去衙门击鼓鸣冤了。你说那魏知府会放了胡掌柜吗?”

王岭勾了勾唇,“他自然是不愿的,只是眼下你有了人证,他又在风口浪尖上,却是不能不放的,不然就真的坐实了这传言了。”

王荷点头,“也是,只是我这官司一赢,不知道以前那些被魏家坑害过的商人或者百姓又待如何?”

兄妹俩相视一笑,“自然是争相去衙门击鼓鸣冤了。”

王荷收好棋子,脸上一片欢愉,“哈哈哈,想来那魏知府接下来有很长的一段日子应该过的很头疼吧。那魏知府不是想要我天香阁倒闭吗,我偏不,我还要趁着这段时日,多开几家分店,让我天香阁的店招挂满范阳府每一个城镇,让天香阁成为范阳府第一大酒楼,我气死他。”

“有志气!不愧是我妹子。”

“只是现在有一个问题。”王荷可怜兮兮的看着王岭,“你也知道我这次花了不少钱,现在要开分店已经没钱了。”

王岭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他整了整衣襟,瞧着窗外道,“这天儿可真冷,我在这儿坐会儿,腿都冻麻了,左右也无事,我回去睡个回笼觉去,你也是,没什么事,别在外面坐着,这么冷的天,别给冻病了,都这么穷了,看病抓药又得花不少钱。”

说罢,背着手状若无事的走了出去。

留下王荷跟香儿目瞪口呆。

王荷回头看着香儿,问道,“他真的是我亲哥吗?”

香儿想笑又不敢笑,憋红了脸,半晌才点了点头,“亲的,千真万确。”

王荷,“……”

事情果然不出王荷所料,当天下午,胡掌柜就被无罪释放了出来,而有了天香阁的先例,这些日子,每日都有无数人前去衙门击鼓鸣冤,告的都是一人,那就是魏家二房,魏二爷。

而与此同时,范阳府民间,渐渐有不少意指魏家二房仗着魏知府的权势,欺男罢女,强买强卖的童谣传了出来,各种版本,层出不穷。

这其中虽然弱化了魏知府的部分,将他渲染成了丝毫不知其弟的罪行的样子,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魏知府与魏家二房可是一家人,魏家二房做了什么他能不知道,这般欲盖弥彰,才更是惹得人怀疑。

一时之间,魏家二房在府城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就连谁家丢了只鸡,都要怪是那魏家二房派人来偷的。

而这件事的起端,天香阁的东家之一,王家大少爷王岭也适时的出现在了白鹤书院,明明是新婚燕尔,可这位王大少爷,却是满面忧思,瞧着甚是疲惫,王岭可是清风居士的学生,在上次乡试中,又拿了第三名,仅次与当今五皇子罗三公子的人物,能入这白鹤书院的,家中都是有些地位身份的,又都是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风骨,怎会为权势折腰,这群人谁都不服,只信服真正有学问的人,而王岭,诚然就是这群学子中最有学问的了。

眼下见王岭这般疲惫,纷纷前来询问,“岭兄可是发生了何事?”

王岭眉头紧锁,叹了口气,“近日家中像是得罪了什么人,出了不少事。我实在是烦心的很,近日怕是不能与各位同窗讨论学问了。”

学子们一听王岭不能与他们一道讨论学问了,都急了,王岭是清风居士的学生,得清风居士亲传,不论是学识还是见地,都比他们高出一大截,能与王岭一起制业,对与他们制业来说,可谓是事半功倍。“岭兄家出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大家给你出出主意?”

王岭听到这话,目光闪了闪,随即又暗淡了下来,“算了,那人只怕得罪不起。”

其中一个今年刚入院的学子说道,“哼,有什么得罪不起的,我就不信,这普天之下,还没有王法了!岭兄莫怕,你说出来,我们大家帮你。”

王岭等的就是这句话,自然是半推半就,添油加醋的将前些日子天香阁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竟然还有这事,这魏家简直就是欺人太甚,我这就写家信回去,让我父亲去弹劾他。”其中一个学子义愤填膺的说道。

王岭抬头看去,这学子姓言,他的父亲在京城任御史,专门弹劾百官的,许是因为他爹弹劾了太多官员,得罪了太多人,国子监他没有进得去,还好他自身学问还过得去,今年成功考入了白鹤书院。

有这人帮忙,他简直事半功倍啊,王岭心里乐得不行,面上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皱着眉问道,“这样会不会给兄台带来麻烦?”

那言学子摆了摆手,拍着胸脯保证道,“我爹爹本就是御史,这是他的职责,岭兄,你放心,这事交给我,定不会让你家几代人花了好几十心血研制出来的配方被人强多了去。”

王岭一脸感激,“那就多谢这位同窗了。”

“岭兄不用客气,应该的。”

石头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演技,简直绝了,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瞧着王岭这假惺惺的模样,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若不是他跟王岭兄妹两个相熟,又是亲眼见证王荷不到十天,就研制出了火锅底料配方,他差点就信了王岭这些屁话了。

等到人群散去,周围没有人了,石头才走上前去,“说吧,这么不要脸的招儿,是你想得,还是猩想的?”

王岭笑了笑,“若是我,这魏知府现在日子可就没现在这么好过了。”

石头突然想起从小到大,他被王岭跟王荷兄妹两个联手整蛊的那些惨不忍睹的日子,无端的打了个冷战,王荷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什么性子他是最清楚的,看着挺漂亮一小姑娘,白白净净的,十分讨喜的样子,可实际上却是只爪子锋利的猫,若是真惹急了她,立马扑上去挠的你血肉模糊,王岭就更别说了,这厮就是只大尾巴狼,瞧着和善,其实一肚子坏水,还是他家小桃妹妹好,单纯可爱,活泼开朗,不像这俩,一个赛一个可怕,想到这儿,他在心里默念了句阿弥陀佛,说道,“这魏家摊上你们两个,倒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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