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深夜里只余下外面传来一点轻微的雨声,黑暗中的一点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梁珺被男人压回到炕上的时候小小地呜咽一声,但很快所有声音又被吞进彼此黏连的唇齿间。

近距离,她听见他的呼吸和他的吻一样,透出几分急迫,他的手指有些凉,激的她不由自主一阵战栗。

她好像陷入一种微醺的迷醉里,褪去坚硬外壳,被他的气息碾压着,却不再竖起身上的刺,她觉得她已经做好准备,但他最后却将手从她衣服里退出来。

他在黑暗中凝视她发亮的眸子,隔了几秒又低头亲亲她的眉心,黯哑道:“……这里不太好。”

第一次在这种地方,未免太委屈她。

韩立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明明再过两天两个人的生死都是未知数,计较这些实在可笑,但他却不愿意让她在这里交付属于女孩这样宝贵的东西。

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在他自己心里依旧留有余地。

梁珺没说话,静待呼吸平复,整个人还缩在他怀里,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她慢慢地说:“梁逸生杀柳玉言,也是雨夜里……”

“当时电闪雷鸣,柳玉言要我照顾梁叶,所以我看到她发病就赶紧带梁叶去卧室,让梁叶睡觉,我哄了梁叶很久,但她只是睁着眼睛看我,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

重击声,沉闷的碰撞声,柳玉言发出粗嘎嘶哑的怪叫,这些对于梁珺和梁叶都不陌生,过去几年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无数次,柳玉言每次刚发病的时候梁逸生就将她人捆起,但她还是会不断挣扎,且她力气大,有暴力攻击别人的倾向,梁逸生不得不用更暴力的方式将她制服。

柳玉言那时候已经没人形,有时发病过后,身上被梁逸生连砍数刀,家里到处是血。

那一夜,梁珺走出卧室时看到血迹,原本想当然又以为梁逸生不过是为了制服柳玉言所以动了刀而已,但往前走,她才察觉不对。

“那时候,她都是碎的了……还能发出声音,还在动,”她依靠在韩立怀里,回忆着那时候的情景,身体不自觉地紧绷,“那已经不是人了,我也不知道她算是什么东西,梁逸生用了很多方法,去医院什么也检查不出来,最后他还用过偏门的一些迷信方式,都没用……我建议梁逸生把她送去精神病院,但梁逸生不愿意,我那时以为,他一定是很爱柳玉言,舍不得她去精神病院受苦,舍不得跟她分开。”

韩立的手慢慢地抚她的背,良久才道:“也许他对柳玉言的感情是真的,看不得她受苦,才给她这个结果。”

梁珺笑了,有些冷,“我以前还能这样安慰自己,但现在知道这一切,我还怎么骗自己?他要是爱柳玉言,怎么可能会舍得要她做祭品。”

韩立沉默会儿,才开口,“记得我的雇主江煜么,他要知夏做祭品的时候,曾告诉知夏,他在梦里见到知夏的血唤醒种子,南贾村也一样,每一次的祭品都是村民梦中所见,泉之眼指定的,梁逸生当时情况应该也一样,泉之眼指定了柳玉言做祭品。”

梁珺头低下去,“那也不能……”

其实她很清楚梁逸生当时的处境有多么困难。

曾经也是在自己的领域里有所建树的人,不但自己的学术成果被人剽窃,不但追不回,还反被泼上学术剽窃的污名,自己的爱人惨遭那些人糟蹋,而自己什么也做不到,身负重伤形同废人一般。

梁逸生伏在地面哭泣的那一幕,她至今也忘不了,到现在想起还是会觉得难过。

韩立淡淡笑了,“泉之眼是个很好的饵,诱惑深陷绝望又不甘心对命运认输的人最好不过,江煜曾经对我承诺过他会对知夏好,那时候也许是真心,只是当他出事,希望没了,野心却还在的时候,知夏又算的了什么。”

他停了会儿,又说:“其实知夏本来不愿意做契子,她以为江煜已经有癔症才会让她用血浇花,她不相信这些,可后来江煜因为这个和她生气,她为了安慰那男人,才……”

他没再说下去。

梁珺闭上眼,“你妹妹真傻。”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梁珺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梁家在种泉之眼的时候是什么情形,梁逸生是怎样让柳玉言心甘情愿用自己的血去浇花的?还是柳玉言自己也愿意这样做?她完全想不到。

她忽然很想见梁逸生,想问一句,他知不知道献祭之后可能造成的结果,他曾经目睹南贾村的血腥仪式,村子的祭品最后被四分五裂扔到泉里面,难道他就没有想过柳玉言成为祭品之后可能出现的后果吗?

她思绪是纷乱的,回忆和现在拉扯着她,即便在静寂的夜晚也无法静下心。

韩立低头,在她额角吻了吻,“不要想太多,我守着你,你睡会儿。”

梁珺缩在他怀里,忽然又问:“破坏仪式之后,我们会怎样?”

问出口其实她就觉得这是一句废话,会怎样,没人做过,谁也不知道,他又怎么可能给她一个答案。

韩立回答她,“活着就逃出去,死了就没什么好想,你怕么。”

她摇摇头,靠他更紧,听着男人稳健的心跳,她说:“万一和契子一样,不死不活的受罪呢,我不想受苦,和泉之眼扯上关系的人大多都会受苦,如果我被这东西折磨,你会帮忙杀了我么?”

他眉心蹙紧,手在她脑后按了下,“不要做这种假设。”

“告诉我。”

他默了默,“不会,我会想办法救你。”

“你这呆子……”她轻轻笑了笑,手穿过他腰间,在他肩胛骨位置轻轻点了两下,“杀我的人,在肩胛骨位置有十字伤疤,韩立,如果是你注定要杀我,你记得不要让我受苦。”

“我不会杀你,”他低头,在她唇边吻了下,许诺似的笃定:“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

翌日天晴。

其实要到的食物已经足够,但李林和何琇都很闲,于是继续跟着赵成去地里干农活,而韩立跟梁珺则抓住最后的机会去了一趟水牢。

赵莺莺状态谈不上好,但脑子还算清楚,记得自己要在仪式上做什么,梁珺和她确认过后又在水牢里细细摸索一遍,依旧没有找到任何梁叶来过的痕迹。

跟着韩立回赵成家的路上,她在脑中分析了下。

抛却最初知道这些事情之后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她竭力理性思考,柳玉言是契子,梁逸生是个普通人,梁叶等于是契子和人生下的孩子。

这也就能解释的通,为什么梁叶的身体会有异常,梁叶预知未来看到的都是灾难,这和泉之眼嗜血的毛病可能有一定的关系,也有可能,梁叶本身就嗜血……

柳玉言最后也曾出现过嗜血的症状,食生肉,甚至咬人。

村民笃信契子在成为祭品之后成为了泉之眼的一部分,在村里契子的身体的确是被撕碎之后堕入泉里面,灵魂被困,而在外面这套规则也许不同,泉之眼可能是通过占据祭品的身体,折磨祭品来将祭品变为契子,变为自己的所有物,这样柳玉言身体里那些奇怪的蔓藤样的东西也有了依据。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搭着韩立的手往前走,她的腿伤好了大半,但前进的速度还是快不了,下午在韩立陪伴下做了会儿复健,何琇傍晚进门时,韩立正给她揉腿。

何琇愣了愣,旋即夸张的捂住眼睛,“哎呀,真是没眼看了。”

梁珺的裤管被捋起,韩立的手放在她膝盖轻轻缓缓地揉,根本没理会何琇。

梁珺冲何琇笑笑,但没说话。

晚饭后,何琇将梁珺拉院门外打趣,“和好了?”

梁珺抿唇,不太好意思地点头,“主要是考虑到仪式之后大家搞不好都没命,要是那样生气就不划算了。”

何琇怔了下,先笑,笑完了眼底露出几分怅然,叫了一声梁珺的名字。

梁珺看着她,“怎么了?”

何琇声音更小,“我觉得泉之眼不会让我走,也不会让我死。”

梁珺皱眉,“不到最后,谁说的上呢。”

何琇一脸黯然,“你不懂……我做了很久的契子了,我很清楚泉之眼,我有些怕,死了都还好,万一死不了,也出不去的话……”

梁珺拍着她肩头安抚,“船到桥头自然直。”

“那是你没经历过那种绝望,”何琇叹口气,“我只希望我的灵魂可以自由,仪式破坏之后不知会出现什么情况,我……我也可能消失,这身体毕竟还是刘佳乐的,梁珺,我……”

她欲言又止。

梁珺问:“怎么了?”

何琇安静了会儿,说:“我挺高兴认识你,和韩立还有李林,好多年了……不记得有多少年,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梁珺一言不发,攥了攥她的手。

她挤出个笑给梁珺,继续道:“万一我消失了,你记得帮我告诉刘佳乐一声,我很抱歉。”

梁珺的心情有些说不出的沉重,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

白昼再次来临时,村子里也已经开始为降魔仪式做准备。

这是梁珺一行人第二次在村里经历仪式当天,心态却同第一次大有不同,梁珺和韩立都已经将自己所能用到的武器准备好,静待夜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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