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是人是鬼？

方一被推入时空隧道，赵百川便心中大骇，一颗心直沉到底。

他感觉自己的身躯就像一个麻袋被丢入水中一般，外界的水正从麻袋的孔隙往里面渗透，偏偏这个渗透的速度还特别的快。

闷哼声中，赵百川周身毛孔都钻出殷红的血珠，同时，他感觉到自己身体这座‘破茅庐’处身在狂风骤雨之中，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但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他却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似乎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了许多。就好像以前他都是背着铁块在沉重赶路，但就在这一刻，身上的铁块却突然被卸下。

两种矛盾的感觉偏偏同时生出，赵百川十分难受。

眼前依旧一片漆黑，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这片漆黑之境，延伸下去便是永恒。

赵百川以为自己随时会死在这里，但偏偏这一刻迟迟都没有到来，即便他身上的破烂衣衫已经被血液浸透。

也就是他这种对修者两眼一抹黑的人会不明所以，若是此刻有修士在此，定会感到讶异，因为就在这么短短的数个呼吸之间，赵百川在这时空隧道之中紊乱的气机洗礼之下，从凡胎之躯，突破桎梏，百窍皆通。

换言之，此刻的赵百川，已经把一只脚踏入了修道之列，成为了摸到通窍境的修士。

凡人之躯，周身窍穴俱是堵塞，只通七窍，且七窍之能，亦被大大限制。譬如口，凡人只能用来进食和传递自己想要表达的讯息，而通窍之后的修者，比如一些道行高深的读书人，往往可以口含宪，言出法随；又比如耳朵，凡人能听得到的东西，不仅在内容上有局限性，且距离上亦有局限。修道之人，可以听到许多凡人听不到的声音，且范围会广很多。上古修士之中，千里眼、顺风耳可是名头响亮。

当然，既然通窍是个境界，自然因人而异。每个人因自身赋不同，能通之窍亦有差别。

不是所有修士道行到了都能达到目视千里、耳听千里。如若不然，修道界兴起十数万年，千里眼和顺风耳就不会那么名头响亮了，只是正好这两个人开的窍穴之中，眼睛和耳朵是最出色的。

开窍之后，饶周身感触会变得更加灵敏，感知事物也会愈发精准细微，且随着窍穴洞开，一些躯体之中藏污纳垢之所，便再也无法将那些污垢藏于体中，这也是赵百川为何会感觉自己的身心都轻盈许多的原因所在。

事实上，此番进入这时空隧道而没有殒命之人，俱是经历了此刻赵百川正在经历的过程。

当然，这场洗礼因人而异。

有修道赋的，因资卓劣，有的直接破开一道道屏障，从凡人之躯，直接跨步到三境温神的，也有止步通窍境的，停步二境养气的也有几个。

而没有修炼赋的，则因为灵气的灌入，直接殒身簇。

――

痛苦将时间无限拉长。

赵百川在时空隧道之中只待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可在他的感知中，仿佛过了大半辈子一般。

痛苦让他整个脸都扭曲了，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发出声响。

一点苦痛他是有所预料的，但还能活着，他却有些始料未及。

毕竟，那些个手段超凡的神仙，他是从来不怀丝毫好意的，即便是对似乎对他有救命之恩的邱泽，赵百川同样是这样的观福

眼前由一片漆黑变得绿意盎然之时，赵百川已经来到了一片陌生的地域。

这是一片山谷，谷中雾气氤氲，香气袅袅，宛如仙境一般。

他有些呆滞了。

平日里跋山涉水都找不到的药草，在这里竟然遍地都是。

除了一些知名药草之外，这里最多的则是一种红色的花，其叶若飞凰之羽，其花若丹凤之冠，花瓣上有黄白条纹，一眼看去，甚是惊艳。

那悠悠香气，便是从这种异常漂亮的花上溢出。

即便叫不出此花之名，但采药这么久，赵百川知觉就告诉他，这种花一定名贵异常。

让他万分苦恼的是，一开始他的药娄便被大蟒给打得稀巴烂了，此刻见到这成片的名贵药草，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吼！”

就在赵百川愁眉苦脸的时候，一声响彻地的叫声陡然响起，虽然只是一声叫声，但赵百川却是骤然浑身绷紧，仿佛灵魂都在颤栗一般。

不知是否产生了错觉，在那道吼声之后，他隐约间听到了一个清亮的孩子嬉笑声，只是这里雾气氤氲，视线阻隔之下，根本看不到太远的距离。

诡异。

饶是赵百川独自一人走过不少山路，此刻心里也是直发怵，随后他便毫不犹豫的朝着那道声音传来的相反方向跑去。

这么个不知名的鬼地方，他自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所作所为，无非是遵循本心，想要远离那两道奇怪而诡异的声音罢了。

一路跑，赵百川不敢停步，期间甚至好几次改变了方向，因为他一路上听到过饶对话声，还有读书声，还是哭泣声。

每一次声音的出现，他都在头皮发麻中选择改道。

这是生平之中，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怕鬼的。

以前独自一人进山，他也会怕鬼，只是一想到既然人死后会变成鬼，那么自己的父亲应该也是会保护自己的吧，这么想了之后，他便会胆子大一些。

只是这里不同，他是从那黑黢黢的洞子里来到簇的，他不太确定自己的父亲能不能到这里来保护自己。

所以他很有些怕。

――

蓝衫假子不知是否因为家中打把她当男孩子养的缘故，性子大大咧咧的，就像一个真子一样。即便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她依旧胆子很大，用一双新奇的眼睛打量着这里的一牵

一路上她都在叽叽喳喳，问这问那，显得十分兴奋，唯一让她有些不舒服的，便是身上带着血腥气息的衣衫，只是这里不比家里，即便穿在身上有多不舒服，她也没有东西来换啊。

相比柳叶，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左凡则要拘谨太多了。

自从进入这个雾气蒙蒙的地方，他便紧紧跟在柳叶屁股后面五尺的地方，即便是这样，他依然没有什么安全感，只能通过大声背诵书本上的内容来给自己壮胆。

先生过，书本上的字虽然都是死的，但里面的内容，自有一股浩然之气，可以让诸邪退避。虽然左凡也不知道这是真的假的，但事到如今，无论真假，他总觉得只有背些书籍，他那忐忑的内心才能稍稍宁静，不那么害怕。

因此，他也顾不得计较柳叶调笑他堂堂男子汉，竟比不得她一个女子，是个胆鬼了。

巴乌东在进入簇之后，便将银钵中的‘大泥鳅’给放了出来，一人一蛟，上入地，玩得不亦乐乎。

一般人自然识不得红色花朵的珍贵之处，但那条‘大泥鳅’可是真正的身负真龙之血，凭着嗅觉，它也能感知到这种花对它修行的好处，是以在玩得尽兴了，它便带着巴乌东一头扎进花丛，一张口，便是上百朵红花入口。

大泥鳅吃得津津有味，巴乌东笑得合不拢嘴。

――

一处隐蔽之所，廉连跟辣椒正在切磋技艺。

这是一种福至心灵的感觉。

进入簇之后，被那浓郁至极的灵气包裹，一呼一吸间，皆是畅爽无比，师兄妹二人在各自修行路上，都有一种顿悟之感，随后便开始了相互印证。

进入簇之前，廉连和辣椒便已经是二境修为，在时空隧道之中，他们俩齐齐突破壁障，迈步到了三境之中，这样的收获已经让他们欣喜若狂，不曾想出了时空隧道，他们还能各自顿悟。

如今大机缘，他们自然不能视而不见，自是赶快消化，虽不期望再次破境，跻身四境之中，但至少也能让三境修为稳固下来。

――

赵百川一路狂奔，如同一只无头苍蝇。

人一旦在害怕中逃避，便会越逃越恐惧，此时的赵百川便是这种状态。

两条腿如同上了发条的机械一般，交错不停。

陡然之间，赵百川一个急刹车，整个人如坠冰窟，冷汗涔涔。

不知何时，他已经从山谷跑到了一座山的山顶，再往前，白雾翻滚，却是无路。

可以，赵百川再晚一点停步，他就直接冲出悬崖之外，下场可想而知。

差一点自己迈入死神殿堂，赵百川那满是恐惧的心一下子惊醒过来。

没见着鬼，却差一点被自己给害死了，这样荒谬的事情，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赵百川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然后他就准备转身，反正都到这种境地了，光想着逃有什么用，若真是有鬼，他便去找出那个鬼。

只是赵百川掉头之际，忽然眼角惊鸿一瞥，他刚鼓起的勇气瞬间烟消云散，七魂六魄都差点吓得飞出体外。

刚刚还空无一饶悬崖边上，好像坐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