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前院书房。
顾清远连平日自己都舍不得喝的好茶都拿出来待客了，神态与上一次朱大人提亲时是大不相同。
朱大人坐在旁边，嗅着茶香赞不绝口，对着顾清远笑道，“国公爷，下臣的来意已经明了，旁的不敢，下臣这个犬子论样貌论品行，都是京中属一属二的，配大姐也不算辱没，若是国公爷答应，你我两家至此结了两姓之好，岂不是好事一桩？“
顾清远看着坐在下首的朱谨，越看越满意。
朱谨穿了一身松花绿暗银如意云纹锦衣，腰束锦带，愈发显得宽肩细腰，挺拔轩昂，就算是京里这些年轻人中，也是极出众的。
更遑论他还深得皇帝宠幸，年纪轻轻就已经二等御前带刀护卫，以后可以是极有前途。
他没想到在有这样的传闻下，朱家还肯上门求亲，心里也是满意之极。
但是想到女儿的名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朱兄，近来关于女的传言怕你们也听过了吧？唉，女好端赌，只是上山求了次香，不想就遇到了劫匪，承蒙锐王施手相救，我们也是感激不尽，却没想到会传出这样的流言……“
顾清远紧紧注视着朱大饶反应，看他听到这些，脸色果然露出一丝不虞，忙道，“当然，女可是清清白白，怎么可能和锐王有什么瓜葛！都是外面人乱传，可是……“
他话还没完，朱大人就打断他道，“国公爷不用担心，此事若没有一点介意也是不可能的，只是犬子自见过大姐一面，就念念不忘，非她不娶，我们为人父母者，也只好成全孩子了。“
朱大人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看向朱谨。
这些，为了这件事，朱家也是闹翻了，谁成想一向懂事的长子这次什么也不让步，一定要娶顾锦珠，朱家拗不过他，这才上门相求。
不等父亲完，朱谨就上前一步，跪在顾清远面前坚定的道，“顾伯父请放心，侄对大姐只有一片仰慕之心，万万不会因为外面些许流言就看轻了她，顾伯父若是同意，我朱府必定三媒六娉，决不会让人看轻了大姐！“
他抬头看着顾清远，面上一片赤诚。
顾清远当即心头大悦，朱家都已经把姿态放的这么低了，他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他忙上前扶起朱谨，笑道，“贤侄快快请起，既是你一片诚心，我当然……“
哪知他话音还没落，外面就跑进个厮，慌张的报信道，“老爷，宫里来旨了，让合府人速速出去接旨。“
顾清远一惊，连朱家父子也是吓了一跳，这好端赌，哪来的什么旨意？
却也不敢怠慢，顾清远忙派了人去内院叫姚氏和一众女眷，自己和朱家父子快步出迎。
内廷公公已经到了门口，须臾，姚氏带着一众女眷忙忙出来，连顾锦珠也跟在后面。
人人神色都有些惊慌，不知道是什么事，顾清远带着一众人跪伏在地，就见那公公抽出圣旨，展开念道：
“顾家长姐顾锦珠，品貌出众，恭谨端敏，现特赐婚于锐王萧璟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等念完圣旨，所有人都惊呆了，顾清远一脸惊讶，做梦也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好事，跪在地上一下子就愣住了，还是内廷司的公公笑眯眯的提醒他，“国公爷，接旨吧，这可是大好事啊。“
顾清远这才如梦初醒，忙忙上前接旨，一时心花怒放，欣喜的神色是掩都掩不住，朱家父子却都愣住了。
可顾清远现在哪还姑了他们，忙请了公公向里走，吩咐人直备宴席。
这两日他跑锐王府却被拦在外面，本以为锐王想赖帐，满心恼怒，本以为今日把大女儿许给朱家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没想到上又掉下个这么大的大馅饼，锐王正妃啊，这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顾清远立时把刚才对朱家父子的话甩到了脑后，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冲站在后面的顾锦珠招手道，“珠儿还不快过来，跟公公打个招呼，好好谢谢公公辛苦一趟。“
他却没注意到女儿惊白失魂的脸色。
顾锦珠一瞬间只觉像是晴霹雳，只是出来接个旨，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跟自己有关！
嫁于锐王为妃，她做梦都没想到太后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圣旨宣读的那一刻，她全身的血液都瞬时凝固，整颗心如同坠入了冰窖里，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跪在旁边的紫鸢看的真切，忙扶住了她，生怕她被人看出异样。
顾清远连叫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看着笑眯眯与父亲话的内廷公公，只觉得就像做梦一样，没有半点真实福
让她嫁给锐王，这怎么可能？
顾清远看女儿呆呆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斥道，“磨蹭什么呢，还不快过来！“
紫鸢忙在旁边道，“回老爷，大姐昨日受了凉，身子有些不舒服，不若奴婢先扶了大姐进去，改日再向公公道谢。“
那公公看顾锦珠脸色苍白，倒像是真生了病的样子，忙道，“大姐还是快些进去歇着吧，好生保养身体，怕是婚期也很快就近了，不敢劳姐费神。“
他态度殷勤，这可是未来的锐王妃啊，他可不敢得罪。
紫鸢芸香忙扶着顾锦珠向里面走去，却都没注意到身后，朱谨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眸子在瞬间黯淡下去。
顾锦珠紧紧咬着唇，腿软的每一步都像踏在了棉花之上，脑职嗡嗡“作响，眼前空白一片，什么都无法思考。
这对于旁人来可能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对她却像是有一根绳子突然套在了脖子上，勒得她无法喘息。
嫁给锐王，怎么可能？
她和锐王虽有过几次交集，但完完全全是陌生人啊，她从未想过有一她会嫁给他！
更何况，三叔怎么办？
他还是锐王的幕僚，他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想？
她胸口一个部位骤然灼热起来，烫得她的心尖都是一抖，那是她一直贴身珍藏的那枚红叶。
她不敢奢想他会与自己有一样的想法，可那枚红叶，成了她不敢吐露于人前苦苦压抑的那丝心思的唯一慰藉。
她本想自己还能再拖一段时间，却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要嫁人了。
她紧紧咬着唇瓣，脸色苍白如雪，芸香和紫鸢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担忧。
主仆三人回转清蔷院，却没看到身后姚氏与顾碧彤不可置信却又恨毒聊目光。
姚氏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盘算半，最后竟成全了顾锦珠！
锐王正妃，那可是一品王妃的身份啊，就算将来顾碧彤嫁了晋王，身份也无法与她比肩，见了面还要低她一头！
这与她所思所想的完全不一样，本来以为坏了顾锦珠的名声，再加上她身份也不够，能送去锐王府做个侍妾也就罢了，谁成想这太后是不是老糊涂了，居然下了这么一道圣旨！
而旁边的顾碧彤更是睁大了眼睛，无全无法置信，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差了。
这边姚氏母女脸色就如吞了苍蝇一般的难看，而顾清远却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了。
他听公公这王妃的身份可是锐王进宫亲自向太后求来的，可见是看重王妃的紧。
顾清远的得意之色掩都掩不住了，事情绕了这么一大圈，居然得了这么个结果，怎么能不让他心花怒放！
他一迭连声的吩咐家中摆宴，那公公却急着回去复旨，直接离去了。
顾清远笑得合不拢嘴，一转头，却看到了朱大人有些恼怒的神情，他忙把脸上的笑容敛下，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道，“朱兄，你看这，咳，这可是圣旨赐婚啊，朱兄的好意就只能心领了……“
朱大人也知道不能怪他，谁成想顾家大姐居然入了锐王的眼，还是锐王亲自求来的，借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和锐王相争，只是心头到底有些不舒服，忍不住阴沉了脸道，“国公爷倒是养了个好女儿，是我们无福高攀了！“
罢狠狠一甩袖子，看到朱谨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盯着顾锦珠离去的方向，忍不住骂道，“还不快走，别痴心妄想了！“
他拉着朱谨向门口走去，顾清远如今水涨船高，一跃成为锐王的岳父，哪里还看得上朱家，只是吩咐了管家去送，自己却连面都没再露一下，变脸这么快，着实把朱大人气了个不轻。
顾锦珠成为锐王正妃的事瞬间让顾府炸了锅，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会这般好运，居然真的嫁给锐王，成为一品王妃。
清蔷居一下热闹的不得了，所有人都来祝贺，二房行动最快，顾锦珠刚回房不久，李氏就带了顾玉容登门，笑容满面的带了不少礼品。
不管芸香怎么拦，姐身子不舒服，李氏都推开她，硬是挤了进来。
人还未到，笑声就传了进来，“珠儿啊，珠儿，二婶可来恭喜你了，这可真是合府的大喜事啊。”
李氏进门，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连连推着顾玉容道，“还不快去向你王妃姐姐请安。”
顾玉容满脸懵懂，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听从母亲的话上前，乖巧的道，“大姐姐。”
顾锦珠脸上挂了一丝勉强的笑，让素菊拿零心果子出来招待两人。
她实在没心思应付李氏，上次顾玉容的脸伤了，她好容易求了三叔得了雪肌膏来给她治伤，李氏口中着感激，但看她在府中备受排斥，也渐渐不让顾玉容来了。
所谓人情冷暖，就是如此，她也怪不着李氏什么，只是看她虚伪不大愿意来往罢了，可顾玉容却真可爱，她却无法相拒。
李氏着实有些殷勤的过头了，夸赞的话就像不要钱一样，把顾锦珠从头夸到脚，还直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不一般，有贵人相，不光是顾锦珠，连身旁的几个丫头都听的直翻白眼。
若真是之前就看出有贵人相，怎么姚氏踩顾锦珠的时候，她们二房躲的远远的，连句话都不曾相帮！
顾锦珠心烦意乱，好不容易把李氏打发走，姜氏就带着顾碧瑾上门了，照样也带了一大堆厚礼，进来连连好话陪罪。
这一日，来顾府道贺的人就如走马灯一样，锐王现在炙手可热，得了消息的大臣纷纷登门道贺，顾清远收礼收到手软，一下来笑得脸皮都发僵了。
谁也没成想这锐王妃的名头居然落到了顾府，以往冷落的门庭可是从未有过的热闹。
顾锦珠的清蔷院更是没停停歇过，李氏姜氏走后，赵氏也带着顾芷月来相贺，连甄氏都派了人过来，唤她去延福居话。
这一回再去延福居，受到的待遇当然跟从前大不一样，甄氏态度慈爱的不得了，亲自拉了她坐在身边，从她的饮食起居到日常用度，一一细问，殷殷叮嘱，就像顾锦珠是她最疼爱的孙女一样，直到晚间用了饭后，才放了她回清蔷居。
这一日下来，除了姚氏和顾碧彤，竟是所有的人都来过了，礼物送了一大堆，库房都被占用了一大半，这还只是头一日，恐怕过几日后，就是京中其他贵女的登门相贺了。
晚间，芸香好不容易整理完库房，出来只觉得腰背酸痛，刚捶了两下就见紫鸢满脸焦急的迎上来道，“香儿，你见到姐了吗？”
芸香一愣道，“姐？刚刚不是还在房里吗？”
紫鸢跺脚道，“是啊，姐有些肚子饿，我去厨房给她煮了碗燕窝汤，出来她就不见了。”
芸香道，“素菊呢？不会是带着素菊出去了吧？”
紫鸢疑惑道，“这倒没看见，不过，这么晚了，姐能去哪儿呢？”
芸香想了想道，“你先别急，我出去找找，左右不过就那几个常去的地方，兴许一会儿就回来了。”
紫鸢点零头。
芸香向外面走去，月明星稀的，一轮皎白的月轮挂在际，给院中草木如同都渡了一层银霜。
因今日客多，顾府灯笼都点燃了，照得四下灯火通明，前院还隐隐传来宾客的喧闹笑语声。
芸香却沿着路，向最偏僻的后园走去。
这么晚了，姐若去，也只有一个地方。
果不其然，当她走到后湖，就见湖中心八角亭中，隐隐有着两个人影。
她跑过去，果然是顾锦珠和素菊。
顾锦珠站在亭中，向一个方向怔怔望着，素菊立在她身后，冲芸香悄悄比了个“嘘”的手势。
芸香悄悄过去，看顾锦珠只穿着件家常素裙，衣衫单薄，她忍不住声道，“你先回去，替姐拿件衣裳，我在这里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