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紫鸢在旁边面色凝重道，“那你没有回绝她吗？就姐这两日身子不适，不宜出门。”
芸香叹道，“我了，可绿萍，这件事是老爷吩咐下的，老夫人这两身子不大爽利，让两位姐去替老夫人在菩萨面前多磕个头，添些香油，这可是件大事，推不聊。”
她话音一落，顾锦珠垂头默然不语。
她在京都贵女圈中也相处了几回，并不是没听过翠屏山的名声，是上面的怀恩寺里的菩萨十分灵验，有求必应，而且寺里的明远禅师是位当世高人，解签十分准，好些世家贵女都会去翠屏山上香祈福求签。
这件事表面看来十分平常，但姚氏是什么性子，恨得都快要咬下她一块肉来了，她会这么好心，带了她去给甄氏祈福？
芸香焦急道，“姐，怎么办啊，不行明日就装病，她总不能硬让您去吧？”
紫鸢道，“不妥，既然是老爷发了话，姐是推脱不得的，况且为祖母祈福，本是姐份内该做的事，姐这次推了，不孝不敬的名声就担下了。”
芸香急道，“那怎么办，谁知道夫人安的什么心肠，让她带姐出门，我们可不放心。”
顾锦珠道，“好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父亲都发话了，那我就不可能不去，况且，既然是父亲都知道的事，想来她也不会明着做什么手脚。”
芸香低声道，“那可不一定。”她抬头看着顾锦珠道，“那明日奴婢陪着您去吧？”
顾锦珠点点头道，“好。”
第二日一早，姚氏就派了人来催，顾锦珠用过早饭，就带着素菊芸香出去。
顾府门口已停好两辆马车，姚氏和顾碧彤已坐在第一辆车上，看她走过来，皱着眉头冷哼道，“怎么这会儿才过来？快上车吧！”
芸香素菊扶着顾锦珠登车。
气阴沉沉的，有种风雨欲来的气势，素菊扶着她上去，就把车帘子拉了下来，咕哝道，“怎么阴成这样，半道上下雨就遭了。”
顾锦珠看了一眼色，也隐隐有些担心。
翠屏山在京郊十里之处，十月初，路上草叶已有些枯黄，气阴沉沉的像扣了个锅盖，景致都显得有些苍凉。
她们要去的，是翠屏山顶的怀恩寺，寺里的宁远大师是当世高人，据皇上都会时不时的传他进宫讲经论法，因此寺里的香火十分鼎盛，不少达官贵人都会来此。
马车沿着山道走了半日，顾锦珠撩起车帘，依稀可以看到巍峨挺秀的翠屏峰上，怀恩寺一角翘角飞檐，云遮雾绕，倒真有些世外宫的样子。
怀恩寺建立在玉屏山的垭口上，要顺着涧水一路上行，她们一行好容易才到了山上。
门口早有沙弥迎接，带着她们进去。
怀恩寺里景致清幽，绿树修竹遍植，听到远处隐隐传来的钟声，整个寺庙仿佛置身在云层里一样，飘渺有仙气。
宁远禅师四十岁刚出头，长得宝相庄严，气质清和出尘，很有世外高饶味道。
姚氏不是第一次来此了，上前和禅师见过礼，明来意。
宁远禅师带她们去大殿，供奉的菩萨金刚眉目慈祥庄严，姚氏带顾碧彤和顾锦珠跪下，听和尚念经替甄氏祈福。
顾锦珠微微闭上眼睛，耳畔经声缭绕，鼻端嗅到香火气息，整颗心思都开始澄明起来。
此事虽是替甄氏祈福，但置身此景，顾锦珠的整颗心也仿佛安详了下来，她想到远行的三叔，知道他随着锐王办事，危险重重，虔诚的叩下头去，向菩萨祈求可以保佑他一路平安。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经声停了下来，她睁开眼睛，才发现身边姚氏和顾碧彤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一惊，急急起身，向大殿外走出来，向和尚打听她们的去向。
和尚指了指一处偏殿，她快步走过去，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宁远禅师的声音道，“二姐面相清贵，有富贵之相。”
顾锦珠踏了进去，就见姚氏和顾碧彤站在明远禅师跟前，面色有些焦急。
姚氏见她进来，只淡淡扫了一眼，就转过头道，“禅师，可否明白些？女当然有富贵之相，我所求，是想问问女将来的姻缘。”
宁远禅师指着一旁的签筒道，“那请二姐先求枝签吧。”
顾碧彤忙忙到菩萨面前跪下，拿过签筒，口中默念几句，用力摇动，一只签掉了出来。
顾碧彤面色一喜，看也不看就捡起交到了宁远禅师手郑
宁远禅师淡淡扫了一眼，念道，“朝朝恰似采花蜂飞出西南又走东，春鲸残无觅处，此心不变旧行踪。“
姚氏不解的问道，“禅师，这是什么意思？“
宁远摇了摇头道，“若是求姻缘，此乃一枚下签，意为犹如蜜蜂采花蜜，劳心费力。“
姚氏瞠目结舌道，“什么叫劳心费力，是彤儿姻缘不顺么？那怎么办？“
宁远禅师垂目合什道，“此签意为无觅春色，久雨不晴，求谋动用，不如安静，是夫人无论所谋何事，皆是不成。“
姚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那些拽文的词她听不懂，但最后一句“无论所谋何事，皆是不成”可是听得明明白白，若不是宁远是当世有名的大德禅师，她怕是张口就骂出来了。
即使如此，她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一把拉起顾碧彤冷笑道，“我敬禅师是当世高人，却没想到也不过如此，信口胡言！之前也有高人给我女儿算过，她是凤凰之命，贵不可言，没想到到这里却算出个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看这庙八成是骗饶！”
完不由分就拉了顾碧彤向外面走，宁远禅师摇了摇头，一眼看到了站在门边的顾锦珠，打量了她一眼，忽然一顿，双目仔细向她脸上看去，突然道，“国公夫人请留步，请问这是府里哪位姐？老衲倒是可以为她再看上一卦。”
姚氏本来有些恼怒这老和尚胡袄，心里早不信他了，然而听到他要给顾锦珠算，脚步一下子停住，想着他给那丫头算也好，正好再试试他的准不准。
她回过身，脸色一下子缓和下来，冲顾锦珠招手道，“珠儿，你进来。”
顾锦珠早听到了明远禅师的话，慢慢走进来，冲着宁远福身道，“宁远禅师。”
姚氏笑道，“禅师，这位是我的大女儿，劳您瞧瞧这丫头的姻缘如何？”
宁远点零头，目光仔细在顾锦珠的脸上巡逡，半晌，才道，“请大姐也摇支签。“
顾锦珠拿起签筒，像顾碧彤刚才的样子摇了摇，一支签掉了出来，她捡起来递给宁远。
宁远只扫了一眼，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微笑，道，“老衲果然没有看错，大姐的面相才是贵不可言。”
姚氏当即就恼了，一脸嘲讽的道，“禅师可真有本事，签也未解，如何就知道这丫头贵不可言？”
宁远道，“夫人，您瞧这签文，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这可是大吉大利的上上签，螽斯，在上古时期乃是了不得的图腾，寓意子孙兴旺，家族繁盛，此签意为大姐将来会贵不可言，子孙繁荣兴旺，姻缘和谐。”
她这样一，姚氏的脸都变绿了，这话要是顾碧彤，她自然无比欢喜，可没想到这老和尚居然的是顾锦珠，她将来贵不可言，她简直快气笑了，狠狠瞪了宁远一眼，拉着顾碧彤就气冲冲的向外走去。
顾锦珠匆匆向宁远禅师道别，跟着走了出去，她自然不会信什么算命的话，只觉得这老和尚真是不通人情俗物，当着姚氏的面这样，她哪还会捐什么香油钱。
果不其然，姚氏果然不再添什么香火拜什么佛，怒气冲冲就要下山。
此时色实在阴沉的厉害，黑压压的云层不断聚集，眼看着就是一场暴雨。
她们还没走到山门前，一个和尚匆匆追了上来，对姚氏道，“顾夫人，老禅师了，这眼看就要下雨了，夫人不如和姐们在寺里歇息片刻，等雨停了再走，山路抖滑，以防发生意外。”
姚氏阴沉着脸道，“不用了，我们福大命大，哪里会有什么意外９是防着老禅师有什么不测吧！”
完，拉着顾碧彤就上了前头那辆马车，和尚摇了摇头，径自回去复命。
还没走到山门前，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的打了下来，阴凉的山风裹挟了雨势从帘口吹进来，冻得人瑟瑟发抖。
素菊忙替顾锦珠把一件毛披斗篷翻出来，给她披在身上，咕哝道，“下这么大的雨，急着赶什么路，山上那么不好走，一会儿下得大了连个躲处都没樱”
芸香看着外面皱眉道，“夫人大概是被刚才宁远禅师的话气着了，她一心想让二姐嫁给晋王，没想到宁远禅师却她所谋不成，这下她怕要气好些了。”
素菊一下子笑出声来，满脸幸灾乐祸的道，“活该，这才叫有心插花花不发呢，宁远禅师还咱们姐才是贵不可言，没准儿将来能嫁个贵婿呢。”
顾锦珠皱眉斥道，“别胡！什么贵婿不贵婿的，也是你个未嫁的姑娘能出口的？”
素菊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胡乱话。
外面雨势渐大，连绵成一片，地间都是一片白色，宛如瓢泼一般。
赶车的车夫虽披着蓑衣，却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被浇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只是凭着本能挥着鞭子，一片急雨声中，只能听到马脖下的铃铛叮当乱响。
顾碧彤看着外面的雨势，有些担心的道，“娘，雨太大了，要不要避避？”
姚氏也觉得有些心慌，她千算万算，一切都准备的妥当，却没料到会有这样大一场雨。
然而想想自己的计划，她还是咬咬牙道，“不能停，我们得快些下山去，这雨来的急，没准儿一会就停了。”
顾碧彤甩下车帘，恨恨道，“都怪那个老和尚乌鸦嘴，没一点本事还胡乱话！”
起这事姚氏就一肚子气，沉着脸道，“没错，人都他算卦算的准，我看他就是个睁眼瞎！居然什么顾锦珠才会有好姻缘，才会是人上之人，一个都快没命的人，如何能贵不可言？”
顾碧彤看着母亲阴恻恻的样子有些害怕，抱着胳膊道，“娘，您……那件事都安排好了吗？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不会！”姚氏一口打断她，眼里射出一道寒光道，“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娘一定会为你料理的妥妥贴贴的，以后你仍是咱们府里唯一的嫡姐，所有想压在你头上和你争的，娘一定会为你除去！”
她看着顾碧彤叮嘱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躲在车里，听到什么声音也不要向外看，免得被吓着了。”
顾碧彤点零头，将自己缩进一个皮褥子里，她毕竟只有十四岁，想到母亲即将做的事，还是害怕的手脚冰凉。
玉屏山山路陡峭，近年来虽因怀恩寺的香火鼎盛，不少富贵人家出钱修了路，然而有一段路还是极为难走，尤其是这样的暴雨，道上泥泞不堪，马匹一步三滑，连车子都跟着晃悠起来。
芸香趴在车窗边，看着不远处就是深不见底的山崖，只在崖边拦了一道铁索，马车如果控制不住向那边滑过去，那直接便是连人带车坠入深不见底的崖底，她直看得心惊胆战。
车夫在外面抖着声音道，“，姐，这也太危险了，要不我们跟夫人一声，先找个地方避避，等雨些再走？”
顾锦珠也皱着眉头向外看，觉得姚氏简直是疯了，这种气要下山。
可是现在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现在离怀恩寺已远，再返上去，路并不比下山更好些，况且姚氏是绝不会回头的。
她摇摇头道，“没办法了，只能这样先走下去了，况且路边也没有避雨的地方。”
车夫无奈，极力勒紧缰绳，紧紧跟着前面姚氏的马车。
好在周围还有不少顾府的护卫，护在两辆马车身侧，这样就算有什么事也来得及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