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然而还不等她溜走,顾锦珠就道,“七巧,你进来。”
七巧没办法,磨磨蹭蹭的走进去,冲她讨好的笑,“姑娘,您唤我?”
顾锦珠看着她,这个叫七巧的丫头这两倒极为老实,碧竹苑发生这么多事,她跑腿打杂,倒也做了不少事。
她脸色缓和了些,淡淡道,“那夫人在延福居,据有个我们院中的丫头做证,四姐是自己伤了头,跟三姐没关系,而且我故意拖延时间,不给四姐医治,听人那个丫头就是我们院中的喜鹊,可她偏偏又这两回娘家了,难不成那么多人,都是看错了吗?”
她话音刚落,喜鹊就在地上大声哭道,“姑娘明鉴,奴婢实在是回家了,一直侍奉在母亲床前,夫饶事奴婢一点都不知道啊”
顾锦珠没理会她哭嚎,问七巧道,“她你可以作证她回家了,是吗?”
喜鹊立时转了过来,有些委屈的冲七巧道,“七巧姐姐,那我不是向你过了要回家吗?这两我一直都不在府里,哪能帮夫人做什么证?你快跟姐呀!”
七巧眼睛珠乱转,支支吾吾道,“呃,是,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话音还没落,顾锦珠就淡淡道,“七巧,你可要想好,我碧竹苑可不养背主之人,如果证明了喜鹊的确吃里爬外,你却帮她撒谎,那就是连坐之罪,我权当你就是她的帮凶处置!”
她的声音那么平静,不带半点威胁,却让七巧的腿不由的颤抖起来。
她隐隐发觉自从四姐受伤后,这位大姐似乎不一样了,那样平静淡漠的神色,却让她心底一寒。
她正想开口,喜鹊却蓦地尖叫起来,“大姐,你这样是什么意思,难道就想平白无故给我安个罪名吗?这几奴婢确实只在家中,从未出门一步,怎么可能给夫人做证,七巧可以证明奴婢没有撒谎!”
顾锦珠不理她,转头问七巧道,“你呢?”
七巧咬了咬唇,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什么,突然把心一横道,“大姐,奴婢不知道,喜鹊从未跟奴婢过要回家”
她话一出口,喜鹊就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蓦地尖叫道,“你胡,我明明跟你过的,你怎么能这样害我?”
她转头,急切的向着顾锦珠哀求道,“大姐,您别听她胡,奴婢确实是和她过的,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守二门的赵嬷嬷”
她又哭又求,芸香却都听不下去了,冷笑着道,“那你偷偷跑去找夫人,在老夫人面前编排姐事非,差点让二爷和二夫人误会,来找麻烦,那那么多人都在场,你以为大家都是瞎子不成?还敢跑过来哄姐”
喜鹊哭叫道,“奴婢没有,大姐,你这是冤枉奴婢啊,奴婢虽是个下人,但也容不得您这样冤枉,您既然奴婢替夫人作证,那敢不敢到夫人面前和奴婢对质?用不着安这样的罪名!”
她话还没完,素菊就啐了她一口,满脸怒色,“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让姐和你对质?”
喜鹊被唾了一脸唾沫,却狠狠一擦,眼里闪过一丝狠色,干脆在地上撒泼打起滚来,连哭带闹,口口声声顾锦珠想除掉她,又破口大骂七巧不是东西。
顾锦珠看她到了这个地步还在狡辩,还敢在这里大闹,这种刁奴也算少见了。
她对杨柳道,“把她扔出去,杖责”她犹豫了一下,道,“十板子,然后把她扔出去,赶出碧竹苑。”
她本来想打二十板,效仿那的顾翊卿,可一想想杨柳劲力太大,别把她打死,才改口十板。
对于这样的刁奴,她一点都不准备心软,放着这样的毒蛇在身边,不定哪又会被反咬一口,所以她打定主意要把她赶出自己院子。
杨柳答应一声,把喜鹊拖出去,把她按在一条长凳上,几个婆子上去,按住她的手脚,杨柳亲自找了块寸许厚的板子,照着她的身下就打了下去。
喜鹊蓦地一声惨叫,开始拼命的挣扎起来,几个婆子差点按不住她,杨柳不再留情,板子一道一道带着风声,照着她的臀部挥下。
喜鹊被打的皮开肉绽,没一会儿功夫,身下衣裳就洇出血迹,惨叫声连连。
开始还向顾锦珠求情,后来被打得实在痛了,开始破口大骂,连顾锦珠,带这院子里每一个人,都骂了个彻底。
素菊气得浑身发抖,这喜鹊真是疯了,连主子都敢辱骂,如果不是杨柳在行刑,她恨不得过去再踢她两脚。
木杖击在人体上发出“砰砰”的声,喜鹊叫的实在惨烈,幸亏碧竹苑地处偏僻,要不然全顾府的人都得被惊动了。
几个婆子缩在旁边看着,吓得瑟瑟发抖。
顾锦珠一直数着棍数,听她叫的太惨,生怕杨柳力气过大打死她,一到十下,她立刻挥手道,“好了,停!”
杨柳停住棍子站在一边,脸不红气不喘,似乎根本没用多少力一样。
喜鹊被打得整个屁股都开了花,下裳被血洇湿一团,有气无力的趴在凳子上。
顾锦珠命杨柳把她拖出去,扔在碧竹苑外面,开始还有些担心她伤势过重,哪知没几下,她就爬了起来,嘴中中居然还有力气骂骂咧咧,狠狠看了一眼碧竹苑,踉跄着离开。
处置完喜鹊,顾锦珠只觉得心力交瘁,她不过才十四岁,之前从来没有这样下狠手处置过下人,可在顾府中,她逼着自己变的心狠,如果她不能让自己强硬,不光是对付不了甄氏和姚氏,还会被这些刁奴欺在头上。
可到底心里十分不适应,眼前总是晃动着喜鹊带着血的下裳。
但是通过这一顿杖责立威,碧竹苑的气氛明显变了,之前只有芸香素菊两个丫头全心为她着想,杨柳混混沌沌,虽然力大无穷,却只会她什么才做什么,没有自己的主意。
翠就像个隐形人,成窝在厨房中不出来,七巧心思太花,她信不过她,其他几个婆子表面上恭敬,实际上也没有多把她放在眼里,只是忌惮她身后的顾翊卿,对她的吩咐不得不从而已。
可是今晚她发威后,那些婆子态度明显心谨慎了许多,上晚饭时会心翼翼的觑着她的脸色。
连七巧都老实了许多,伺候开始尽心尽力。
她明白,有时候用手段立威是必要的,经此一事,自己院中大概会消停许多,就算是再有人有什么心思,大概也会掂量一二。
晚上,她终于睡回了自己的床,这两顾玉容住在这里,她只睡在隔间壁橱,晚上也休息不好。
吃过饭,她稍稍洗漱一下就早早歇下了。
半夜里似乎下起了雨,噼里啪啦的雨声不停的敲打着窗棂,大概是入了秋,气渐冷,她紧紧裹着被子也觉得身上寒气萦绕。
半梦半醒间似乎又看到了喜鹊,她满面狰狞,浑身上下滴着血渍,一步步向她走来,像在责问她为什么要冤枉她。
顾锦珠立刻惊醒过来,浑身上下出了层冷汗,衣服被浸湿紧紧贴在后背上,她心口怦怦直跳,竟觉得身上透出股寒意。
窗外刚蒙蒙亮,她被噩梦惊醒,再也睡不着,躺下来刚想强迫自己再睡一下,就陡然听到窗外划过一声凄厉的叫声。
顾锦珠被吓得打了个激林,外间芸香和素菊也被惊醒了,传来悉悉率率的穿衣声。
珠帘被撩响,芸香披衣进来,看到她坐在床上,有些担忧的过来,“姐,怎么不睡了?”
顾锦珠蹙着眉道,“外面怎么回事?”
芸香摇摇头道,“奴婢也不清楚,素菊出去问了。”
顾锦珠没有话,外面光隐隐射进,屋里摆设的轮廓渐渐清晰,她却觉得眼皮直跳,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芸香道,“姐,再躺一会儿吧,时辰还早”
顾锦珠点点头,刚想躺下,就听到珠帘乱撞,素菊一下子冲了进来,脸色惨白,气息急促道,“姐,不好了,喜鹊死了!”
“什么?”芸香瞬时惊呼出声,顾锦珠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褪了个干净,指尖瞬时冰凉。
芸香急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清楚?”
素菊牙齿格格打架,惊吓的几乎不出话来,“就就是喜鹊投井了,早上翠去打水,看看到她的尸体。”
芸香腿脚一软,差点没跌坐在床上,而顾锦珠脸色惨白,黑漆漆的眸底散发出幽冷的光。
芸香回头看到她,蓦地一惊,忙过来扶着她道,“姐,姐,你没事吧?”
她眼中惊惧,实在怕姐被吓到。
看到丫头被吓到的样子,顾锦珠回过神,竭力稳住指尖的颤抖,问道,“喜鹊的尸体呢?”
“还,还在后院井里。”素菊脸色发白的道,“杨柳正在想法子弄出来。”
顾锦珠道,“我们去看看。”直接就要下地。
芸香慌忙拦住她道,“姐,你不能去,枉死的人不吉,看冲撞了姐。”
素菊也急着劝阻。
顾锦珠神色冰冷道,“她到底在我的院子出的事,我脱不了干系,总得去看一看。”
看她主意已定,芸香没办法,只得匆匆拿了件青花夹棉大氅,披在她身后。
两个丫头扶着她出去,后院已经围了一群人,几个婆子和丫环都围在这里。
翠缩在角落,脸色苍白,七巧紧紧抓着她的手,吓得都快瘫在地上了。
杨柳趴在井边,正用一个什么往起打捞,其他的人都在旁边看着,根本不敢上前。
然而她力气再大,浸了水的尸体也太过沉重,她忙了半都没捞上来,直累得满头大汗。
顾锦珠心口怦怦怦跳得力害,觉得全身都颤抖起来,她蓦地想起了昨夜那个梦,喜鹊会不会是来向她索命的?
她全身就像掉入了冰窟,寒冷彻骨,她压下心口的惊惧,强迫自己向井口走去。
芸香一下子拦住她,惊叫道,“姐,不可!”
素菊虽然害怕,却也拽住了她的胳膊,不再让她前行一步。
顾锦珠缓缓把两个丫头推开,她是碧竹苑之主,出了事,无法逃避,她必须让自己面对!
她深吸了一口气,雨后冰凉的空气刺激着肺部,她一步一步走过去。
昨夜下了一夜雨,一地泥泞,她的绣鞋踩在泥里,脚步微微打滑,她却一无所觉。
到了井口,她让杨柳让开,手指捏紧,慢慢往里面看去。
只是一眼,她脑中就文一声,身子猛地往后一缩,一只手攥紧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心跳激烈的怎么都停不下,差点没跌在地上。
那一眼,成了她的噩梦!
井里喜鹊的尸体静静漂浮着,一身红衣被水浸透,看上去像是黑色的,她的脸被泡到青白肿胀,微微仰起,神色狰狞,像是隔着一层水波向顾锦珠望来。
芸香和素菊齐齐惊呼一声,抢上来扶住顾锦珠。
芸香急急的道,“姐,你没事吧?”和素菊她扶到长廊上坐下。
顾锦珠缓了好半,心跳才渐渐平缓下来,碧竹苑的人都望着她,她强迫自己冷静,道,“翠,去通知外院管事,让人过来捞尸!”
翠答应一声,忙忙跑出去。
顾锦珠坐在木廊上,身上就像被浸泡了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涌上,让她止不住的打抖。
芸香看她脸色不好道,“姐,我们先回去吧,太冷。”
顾锦珠摇摇头,喜鹊还没捞上来,她不能离开。
芸香没办法,只得回去又替她拿了件厚点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没一会儿,管事就带着几个男仆赶到了,听从顾锦珠吩咐,先把井里的尸体捞了上来。
喜鹊被捞上来放在井边,浑身湿漉漉的还在滴着水,她仍旧穿着昨那身朱红衣裳,依瞎能看到昨被棍子打烂的下裳。
管事派人去通知了喜鹊的家人,没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一阵哭声。
来的是喜鹊的二个哥哥和嫂子,一进门就扑了过来,到井边一看,立刻哭抢地嚎起来,他们身后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子,穿着一身土黄的衣裳,正是喜鹊的老娘王婆子。
喜鹊是家生子,爹原来是顾清远身边的一个马倌,后来得了重病死掉,这王婆子一直在大厨房灶上帮忙,两个儿子媳妇在府中也各有营生,都是姚氏身边的人,只有喜鹊,被指派到顾锦珠身边,却没想到投了井。
看到女儿的惨样,王婆子哭得几乎晕过去,两个儿媳也哭倒在地,唯独那两个儿子满面戾色,狠狠盯着顾锦珠,呼哧呼哧直喘粗气,那模样像是恨不得过来撕了她。
管事过来喝道,“好了,快点抬着你妹妹回去吧,别冲撞了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