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转过了一道蔷薇花门，婆子先带着她们去正房，去见朱家夫人。
一进了正厅门，顾锦珠险些被一屋子的珠翠晃花了眼，不少夫人和年轻的姑娘都在，朱夫人满面红光的正在迎客，看到姚氏进去，立刻快步迎了上来。
“顾夫人，您可很久都没来了，这一向可好？”
朱夫人不过四十余岁，穿着一件酱紫色的团花褙子，下面是宽澜马面裙，看着比姚氏面老，却透出一团富贵气相，笑吟吟的亲自携了姚氏的手落坐。
“托您的福，都还不错，彤儿，还不快给夫人见礼。”
顾碧彤上前轻轻施礼，朱夫人看着她笑道，“二姐出落的越发精致了”她话音未落，就看到了旁边的顾锦珠，目光一怔，“这位是？”
顾锦珠上前弯腰施礼，低垂臻首，神态娴雅而优美，厅中夫人姐的目光都不觉落在了她的身上，带着惊艳好奇。
姚氏只得道，“这是我家大女儿，刚从临安回来的”
“哦？这就是那位大姐？时候见过一次，长的跟粉团儿似的，没想到出落的这般好”
朱夫人惊讶，周围的几个夫人也都过来，围着顾锦珠嘘寒问暖。
世家夫人之间大多都有联系，锦珠的生母杨氏生前也有几个手帕交，也曾见过时的锦珠，她刚刚回京，又是第一次露面，众人难免好奇了些。
顾锦珠轻言细语，无论众夫人问她什么，都轻声作答。
她神态温柔，言语可亲，态度落落大方，礼仪教养出众，直看的几家夫人连连点头，对她大有好福
有几位夫人把自家的女儿都招了过来，向顾锦珠介绍，一时间她身边围了不少女孩儿，笑笑，倒是把姚氏母女都冷落了。
姚氏脸色越来越不好，顾碧彤也有些郁怒，想她哪次一来，不都如众星捧月，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哪想到顾锦珠一来就夺了她的风头。
她心里嫉恨的厉害，面上却一点不显，反而对朱夫人笑吟吟的道，“夫人，兰儿去哪儿了？怎么身为东道主这么半都不露面？”
朱家姐单名一个兰字，顾碧瑾与她是闺中密友，便直呼她名字。
朱夫人笑道，“她在后园布置菊园呢，花了不少心思，我已经打发人去叫了。”
她话音刚落，外间就快步走进来一个穿紫色裙装的少女，朱夫人笑道，“这不就过来了”
朱兰今年不过十四岁，皮肤极白，眉眼弯弯，看起来十分秀致。她穿着件葡萄紫牡丹菊花纹闪缎夹袄，下面是藕色百褶裙，十分富贵端方。
她和顾碧彤是相熟的，上前笑道，“彤妹妹怎么才来，大伙在园中都等你半了”
顾碧彤笑，“今日出门晚了些，却是和我姐姐一起来的。”
顾锦珠正在和几个女孩子话，顾碧彤就把朱兰拉了过来，热情的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大姐姐，一直住在临安的那位，刚刚回京。”
又转头对顾锦珠笑道，“大姐姐，这就是朱家姐，可是京中远近闻名的大才女呢。”
朱兰被她的脸颊微红，白了她一眼，与顾锦珠互相见过礼，打量着她眼中闪过一抹惊艳，“早听过顾府还有一位姐，一直居住在江南，无缘得以一见，不成想妹妹容貌这般出众，我看盛京明珠可应该改成顾府双姝才对。”
旁边有位姐拿扇子掩了嘴，笑道，“可不是，”又对顾碧彤打趣道，“这下你可不能专美于前了吧？往常咱们都京中除了云薇郡主就属你美，我瞅着你姐姐的容貌气度倒是比你都胜了三分。”
这些世家姐们从就是相熟的，彼此间开玩笑也不用顾忌。
顾碧彤却似并不在意，笑盈盈的道，“那当然，江南可是专出美人呢，要不然扬州瘦马怎么那么有名”
她话一出口，对面的朱兰就是一怔，别的女孩子脸色也变的古怪。
以她们的身份，这话是极失礼的，哪有人拿自己的亲姐姐和扬州瘦马比。
顾碧彤也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慌忙掩了口，有些歉意的看向顾锦珠道，“大姐姐对不起，我一时口误”
她虽道着歉，脸上却没半点诚意，顾锦珠点零头道，“无妨。”
顾碧彤微微一笑，眼底掠过一抹快意，她就知道顾锦珠在大庭广众下不会跟她计较，从明起，再有人她容貌精致，大概都会想起扬州瘦马
哪知她眼中的得意还没消散，就听到顾锦珠清清淡淡的嗓音道，“二妹妹，一时口误也就罢了，只是那两个字可不要再随意乱出口，我们女孩儿家，自当谨言慎行，这种话是连听都不该听过的”
她话音一转，微微笑道，“再，我只是暂居外祖家，可毕竟顾家才是我的根，又哪里算是出身江南？”
顾锦珠语落，其他的女孩儿纷纷点头。
她们身份高贵，哪一个不是高门世家的姐，家规教养极严，尤其都还未及笄，瘦马这种词，家教严的平日连听都不准姑娘听去，怕污了她们的耳朵，更何况还是公然出来
有些平日嫉妒顾碧彤的女孩儿看着她的眼神就变的有些鄙夷不屑。
到底母亲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教养出的女儿也没羞没臊，不懂规矩
顾碧彤的脸一下子就涨的通红，她只是想轻贱一下顾锦珠，让她以后的名声蒙上阴影，却没想到这一层。
她心里气恨之极，暗暗咬碎银牙。
还是朱兰看场面有些尴尬，忙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屋里这么闷，我们去外边玩吧，园子也布置的差不多了，大家也正好品评品评我的菊花。”
她率先往外走，其余人也纷纷跟在后面，顾碧彤脸上闪过一丝阴翳，咬唇看了顾锦珠一眼，跟了上去。
顾锦珠慢悠悠走在最后面，她身边跟着两个女孩子，一个年龄些，大概只有十岁，梳着双寰髻，两只大眼睛灵动可爱，叫做方玉婷。
另一个年龄大些，肤质白皙，眉清目秀，叫做方慧君，却是一对姐妹花，是国子监祭酒方家的一对嫡女。
两姐妹似乎对顾锦珠十分有好感，一直陪她话。
方玉婷性子活泼，看着顾碧彤的背影忍不住道，“锦珠姐姐，你可要当心那个顾碧彤，我看到她偷偷瞪你呢”
她话还没完，方慧君就喝斥妹妹，“不许胡！怎么总是口无遮拦的”
方玉婷嘟着嘴不服气的道，“我哪里口无遮拦了，我明明就看到了么，那个顾碧彤好讨厌，笑的那么假，还成以为自己是下第一美人，我就不喜欢她！”
顾碧彤平日性子高傲，又自恃貌美，在贵女圈中并不太得人缘，只是有五皇子明里暗里的护着她，大家才不敢当面什么。
方慧君有些歉然的看了顾锦珠一眼，微赫道，“对不起顾姐，家妹性子鲁莽，话不经脑子，这张嘴都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了。”
边边狠狠瞪了自家妹妹一眼。
顾锦珠摸了摸方玉婷的头，微笑道，“无妨，我倒是觉得玉婷妹妹很率直可爱呢。”
她容颜清美，性子又温和可亲，方玉婷对她喜欢的不得了，一直粘在她身边，三人笑笑，到最后连方慧君也和顾锦珠格外亲近起来。
朱兰带大家去了后园，转过一道花墙，众女眼前蓦地一亮。
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或菊黄，或粉紫，或玉白，层层叠叠的菊花争相怒放。
丛丛簇簇，色彩斑斓，有墨菊，龙爪，姿态各异，生机盎然，一股浓郁的香味迎风送来，女孩眼中都露出迷醉欢喜之色。
有女孩儿惊叹道，“兰姐姐，你家的花开的真好，我家也种了菊花，开的却没这么艳丽，莫非有什么秘诀？”
朱兰带着大家在花丛中赏玩，一边笑道，“哪有什么秘诀，不过是请了个老练的师傅罢了，我在前面备了饮菊宴，姐妹们过去喝几杯可好？”
女孩子们都兴奋起来，她们平时在家中拘束甚多，难得有这样长辈不在场轻松的时候。
转过一条路，前方出现了一片开阔地，中间有一个精致的八角亭，上面摆着梨木雕花圆桌，已安置好果瓜酒点。
女孩子们纷纷找地方落座，丫环们都候在外面，朱兰亲自执起一酒壶，笑道，“这是我新酿的果子酒，味道不错，大家尝尝？”边边给每人都满了一杯。
顾锦珠微抿了一口，入口微凉甘甜，更带着一股菊花香气，让人在这炎热的气时瞬间觉得神清气爽。
户部侍郎家的姐王仪佳惊讶的道，“居然有菊花的味道诶，兰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而且似乎还有蜂蜜的味道。”
朱兰笑道，“不错，里面的确兑零蜂蜜，是为了让味道更清甜，起来也没什么稀奇的，菊花蒸酿之后，以一般的酒法酿造，又加了些枸杞和一些常用药材，所以这酒不光味道好，还有祛暑醒神之效，姐妹们如果喜欢，待会走时我送大家一人一坛。”
女孩子们立刻高兴起来，纷纷起身向朱兰道谢。
顾锦珠看出这位朱家大姐极会做人，八面玲珑，在场这么多位世家姐，不论出身高低，她都一视同仁，照顾周到，而且态度可亲，落落大方，从这一节就不难看出这位朱姐为什么比顾碧彤人缘好了。
大家笑笑，一个女孩子道，“兰姐姐的酒这么好，让我们牛饮了未免可惜，不如我们来行酒令吧，输者自罚三杯，怎么样？”
王仪佳嘟唇道，“我才不要行酒令呢，每次都是我输，要我这边景致这么好，兰姐姐又擅诗，不如就让兰姐姐写一首，让大家学习学习的好。”
朱兰点了王仪佳脑门一下，嗔道，“还不是你懒，不想动脑子，就拿我给你们取乐。”
王仪佳笑嘻嘻的抱着她的胳膊道，“我们哪敢拿你取乐啊，京城里谁不知道姐姐一诗难求，我好不容易逮住这个机会，姐姐写了诗，我立刻裱起来挂墙上，早晚三膜拜，也省得我娘我不学无术。”
她的话逗的大家都笑了起来，女孩子们纷纷起哄让朱兰写诗。
朱兰微微一笑，站了起来，正想吩咐侍女去拿笔墨，一直没话的顾碧彤突然笑道，“兰姐姐的诗当然是最好，只是让兰姐姐一人写，未免有些不公平，我们这些胸无点墨的就不敢献丑了，不过我大姐姐也是饱读诗书，连我父亲都曾赞过姐姐时就能七步成诗呢。”
她话音一落，大家都诧异的看过来。
顾碧彤眸底一冷，顾碧彤这是想让她当众竖敌！
她初来乍到，朱兰人缘这么好，又是盛京有名的才女，顾碧彤这份用心实在是阴险，提议让她们当众比诗，她写的出或写不出都会把让罪光。
果然，鸿胪寺卿家的冯翠雯立刻一脸阴阳怪气的道，“时就能七步成诗，那现在岂不是三步就能成了？”
顾锦珠唇角浮起一丝淡笑，“冯妹妹笑了，锦珠只是略读过几本书，哪里会做什么诗，家妹只是玩笑之言，更不敢与兰妹妹相比。”
她话音未落，顾碧彤就笑道，“姐姐，你又何必自谦呢，兰姐姐的诗是京里一绝，大家早就见识过的，可你也不差呀，你这样推脱，赶明儿个传出去，大家不是以为你怕了就是以为你故意让着兰姐姐呢”
这样其心可诛的话，不比就是怕了，或是让着朱兰，出去哪一样都不好听。
顾锦珠抬头，目光微冷的看向顾碧彤。
顾碧彤对着她微笑，眼底却带着锋芒。
朱兰的面色果然有些难看，看向顾锦珠道，“顾姐，既然碧彤已经了，你也不用再谦虚，不若你我各作一首，我们不过是些闺阁女儿之作，又哪有什么好不好的，权当是为姐妹们添乐助兴了。”
她这样了，顾锦珠自然无法再推脱，她落落大方的站起来道，“那好吧，就当我献丑了，只希望各位姐妹们口下留情。”
“那是自然。”朱兰笑。
冯翠雯却道，“这样可不行，刚才顾二姐已经了，她姐姐少时就可以七步成诗，恕我们见识少，还没见过这等才女呢，今儿个怎么也得三步成诗，让我们见识见识，若是做不出，我就当是顾二姐在吹牛，难不成这年头的名声都是靠吹出来的？”
她话音一落，众女都忍不住嬉笑了起来，落在顾锦珠顾碧彤身上的目光都变成了嘲讽。
顾锦珠面色没有一点波动，顾碧彤却是目光一闪，装作维护姐姐的样子站起来道，“是不是吹牛，你们待会就知道了，三步成诗，对我姐姐来最容易不过。”
冯翠雯冷笑道，“你敢不敢打赌？要是你姐姐作不出来怎么办？”
顾碧彤脱口道，“做不出来就让我姐姐当众向兰姐姐认输道歉，并承认她不如兰姐姐，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