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生死
他的眼睛是红色的,就和故事里那些摄人心魄的妖狐一样,红如翡翠,杀意四溢,又凝聚于刀上,竟然是驱散了所有的威压,穆然挺立。
林隼持着刀。
在蒋闽身后站立,刚刚的那一招两连击,被蒋闽轻易便使着缉邪刃给格开了,但是他本来就没打算用那一招能伤他几分。他的目的仅仅只是到达蒋闽的身后而已,这是他的一种执念,因为,他绝对不能容许,自己死去的那些弟兄们,尸体都得不到保全。
虽然蒋闽不至于丧心病狂刀那种地步,人都死了还区蹂躏人家的尸体,可是,他身上蕴含的强大灵力,若是完全施展出来,却是保不齐会有什么可怕后果的。随手一招式样的施展,说不定就能将这妖狱毁坏,就跟别提肉体凡胎的妖狱吏员了。
而其二,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林隼能够感觉得到,有一种熟悉的味道在缓慢靠近。
“你终于来了。”
江许对着他皱眉一笑,又无奈耸肩,“终究还是件麻烦事。”
不知道为何,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对于江许,林隼就有一种特殊的感应,只要两人之间离得近,他便可以感觉得到对方的存在。
而林隼不知道的是,他身上,一直有一个封印,而就在刚刚,这个封印在机缘巧合之下已经被打开了。
但要解释起这个封印的来源的话,便要扯及江许的身世了。
那是一个说久远也不甚久远,可若是说近,却也已经有几十年的故事了。
首先,林素肯定是人,从江许口中得知的他的故事的确是真的,他的家庭发生了一个小男孩难以承受的灾难,所有亲人都被一只狐妖杀死。而之后,江许接纳了他。然后才有了这位如今的缉邪侯府妖狱主事。
而江许呢,他却不是真的人类,他是狐族,且是狐族的显贵,是除了江月与婴宁之外另外一脉的传承者,只可惜,他的父亲为了保护狐族的基业,早已经死去了,所以那位先生的名声并没有在世间喊得像江月婴宁那样响亮。不过,在狐族里,那位大人可是特别受人敬仰的存在,不仅如此,江许可还是族中出了名的少年天才,而且特别有想法,年纪轻轻便将狐族幻术和极寒灵力两种狐族秘术使得有模有样。但他却并不满足于此,于是乎,他还自己研发了一种新的术法,能够限制其他人的灵力无法完全施为,便是如今为康伯府中人所熟知的符咒之术了。
就是因为这样的天赋和身世,狐族中有许多年轻的女子对他倾心,而雪漫就是其中的一个。而雪漫身为狐族族长之女,长相出挑,比起其他的狐妖,自然是和江许更为般配,于是乎,他们两个会在一起,便十分顺理成章了。
而就是因为他和雪漫的关系,而婴宁并没有其他的儿子,所以,很早之前,那两位狐族的老怪物便将江许视为了继承人一般的存在,培养和传授都极为细心,有什么能够帮助提升功法修为的宝贝,更是从来都没吝啬过的。但是,修炼灵力,毕竟是一件极为枯燥的事情,而且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不断进取才能达成。可若是等上千年之久再出一个江月婴宁,那算不得是有突破,于是乎,江月和婴宁便开始寻找看有没有可以速成的法子。
应当是说苦心人天不负吧,总算还是被这两老怪物打探到了,这天地间,有一个叫做青龙神丹的宝贝。
那是神使青龙修为的精炼之物,藏匿于西方一神山之上。就是那几年啊,婴宁和江月为了弄到这个神丹给江许提升修为,几乎是耗费了所有的精力,终于算是得偿所愿,将这青龙神丹交到了江许手里。
但是,这世上哪有一蹴而就的事啊?
当时,为了隐蔽起来以便于突破之时不会遭受不必要的风险,也方便狐族的事情不会被天下所知道,江许服丹突破的时候,并没有选在宫峘山上,而是找了一个极其僻静的小村落。
而炼化青龙神丹为自己所用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耗费的时间不可细数,最开始的时候,江月和婴宁还去往陪伴护法,可时间久了,那两位毕竟是狐族的长老与族长,族中事物繁杂,脱不开身。久而久之,便只让雪漫去陪着了,而后,在那个小村落里,江许结识了一个很有趣的年轻人,他叫做湛安。据说在人类世界里,还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存在,他会到这里,是因为有任务要办。
而更巧的是,他所说的那个任务,其实便是捉拿江许进珍宝阁。
这应当是绝密的情报,可是那个大大咧咧的男人随口便讲出来了,并且当着江许的面,也是着实有趣。
而秉承着狐族与人类和谐共处的原则,江许并没有对他做些什么,只是打着哈哈一起过日子。
不过时间久了,双方自然也都心知肚明,对方的身份,以及目的。可是那个叫做湛安的奇怪男人似乎并没有任何想要真的捉拿他的打算,甚至还帮着护起了法来。
炼化青龙神丹的过程中,有许多小妖循着气味摸过来,但都被湛安轻易地摆平了。
而多亏了这青龙神丹的效用,江许的修为简直是突飞猛进,二三年的时间,甚至就已经到达了江月与婴宁花了上千年的时间才触及到的妖族瓶颈了。
他的目的和江月婴宁不一样,他吸收这颗青龙神丹,是带着使命的,那便是突破妖身的桎梏,达到一个新的境界,使狐族在实力达到一个质的突破。
按理说,这个时候,是最关键的,婴宁和江月都得过来陪着,以免发生意外。但是江许嫌麻烦,索性就没告诉他们,只是拜托了湛康伯帮自己护法,便直接将剩余的那颗青龙神丹全部吞入了自己身体内。
他的突破方法是借助丹品,和寻常的雷劫炼身并不相同。
而之所以突破桎梏要经历雷劫,其实是因为,只有经历了雷劫的锻炼,这具妖身才能达到一个新的境地,得以承受更多的灵力。但是江许并没有经历这个过程,所以,虽然青龙神丹蕴含的灵力虽然已经完全融入他身体里了,并且使他的灵力已经迈入了一个新的境界,但是,他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了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
所以,他暴走了,就和现在的蒋闽一样,完全失去了所有的意识,脑海中只剩下了“杀戮”两个字,而首当其冲地便是他所在的这个僻静小村子。
其实就是当时林隼全家居住的那个村子了。他杀了所有人,只剩下了林隼一个,若不是灵力在他体内暴走,将他的身形都摧毁了,当时的林隼也无法幸免。
本来,他应该已经死了,但是,该说幸好吧,幸好湛康伯在场,他将江许原本的肉身使缉邪刃关进了一件他随身携带的珍宝阁里,并为他找了一副在村中霍乱里已经死亡,但还算是完整的尸体,用以承受他的意识与灵力。
由于是人类的身体,是不存在妖的桎梏的,所以,在将灵力全部迁入这具身体上之后,江许也自然不会暴走了。
而听说了自己失控后的所作所为,江许觉得愧疚那个叫做林隼的孩子,便和湛康伯还有雪漫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他要补偿这个孩子。于是,他让雪漫给婴宁以及江月传话,带给了他们自己的所思所想以及经历还有之后的规划。
接着,他便带着林隼一起跟湛安回松都城康伯府去了。
他成了一名康伯府吏员,林隼也一样。
而在林隼逐渐长大的过程中,他将自己身上的很大一部分的灵力都传输给了这个孩子,当然,并不是一次性传输的,因为害怕太多的灵力会让这个孩子觉得承受不住。
所以,他每次只传一点点。而因为他以及突破了桎梏,炼化了妖性,他自己身上带有的灵力也是人所察觉不出来的,自然也没有妖性存在。
但是,他就这样,每天传输一点点灵力给林隼,让他以为其实是自己每天都在进步。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林隼变得嗜杀了,他对待妖极其的残忍无情,这不仅仅是源于仇恨。还与他日渐增加的灵力有关。所以,江许在他身上设立了一个封印,借以抑制他体内那股狂躁的灵力带给他的影响。
这个封俞在他真正能够控制住这个灵力的时候,或者说面对绝境的时候自动解开。
而现在,就正是这个时候了。
林隼琥珀色的眼睛极其澄澈,和蒋闽腥红的眼完全是两种产物。
“好久没合作了,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江许笑了笑,怀中的符咒如鹰隼般突出,排列与身前,又是个不小的阵仗。而林隼拔剑而起,从蒋闽身后发动攻击。
“这么久没一起战斗,你话还是如以往一样的多。”林隼面无表情,“只希望你的本事也没比以前弱。”
剑光和符咒齐发,都向着蒋闽袭来。江许的符咒上金光闪闪,依照着指示,将蒋闽团团包围,纵使这位缉邪侯府少君反应迅速,斩碎了几片符咒,可手脚上却都有沾染。
“定!”
江许口中默念了一段咒语。
其实,他在念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只是一个掩饰。这世上哪有什么真的咒语?只是演戏罢了。总所周知,符咒的施展是需要灵力作为施展的,而一个没有灵力的人该如何驱使符咒呢?那便是念咒了。这是一个障眼法的事,念咒只是为了给自己身上那股常人察觉不出来的灵力找一个遮挡。
而他现在所在做的事,则是调动自己的精力仔细地看这符咒的施展。
随着声音说出,咒语念完,蒋闽那沾上符咒的手脚果然像是被某种东西束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实际上,若是对于灵力修为比自己弱的妖,江许完全可以直接封印住他们的灵力,可是,眼前这个家伙,他身上的灵力有近千只强大的妖灵所叠加。纵使江许吞了青龙神丹,但毕竟他身上的灵力又好一部分都到了林隼的身上,比起眼前这头暴走的怪物,还是有所不及。
所以,能片刻的封住他的行动,已经是极限了。
而乘着这个间隙,林隼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剑与匕首齐齐挥动,身法也是接连跟上,须臾之间,他竟然是挥动了百刀有余,有头部砍到脚踝,刀刀都是死手。
但蒋闽身上有灵力护身,并没法做到刀刀都致命。不过,总算是有点用处的,又是一记二连斩,但剑是虚招,灵石符剑引着蒋闽将灵力集于正面防守,而这时林隼脱手,一个撤步到了蒋闽身后,手中匕首看准位置正好扎入蒋闽心脏。
威压平息,蒋闽那不算健壮的身体倒于地上,却是发出了一声响亮的轰鸣?
“死了?”
战斗结束得如此之快,连林隼自己也不敢相信。
江许收起了符咒,面色凝重,朝前靠了几步,“灵力波动还在,呼吸却是已经听不到了。不过,这灵力本就不是蒋闽的,即便是他死了,这灵力也依然会存留于这身体里,以此来看,应当是死了。”
这两人对话的说辞都极为平淡,其实,蒋闽死于不死,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关碍不大。甚至林隼本来就是奔着要杀他去的。
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蒋闽若是死了,可是难以接受的。
“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江许走过来,将手搭上了林隼的肩膀,便蹲在了那些死去的妖狱吏员身前,用手轻抚让他们闭上了眼睛,又说了句同样的话。他凝视了那些尸体良久,而林隼而收起刀与匕首,做了和他同样的事情。
而就在这时,妖狱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了,一阵急促且紧凑的脚步声闯入了妖狱之内。还伴随着湛准的指挥之声,大概就是说进来这妖狱之后要怎么做怎么做。
但真正进来之后,他的表情却是徒然变色。
“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