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鱼羹
“诶,江许,你,当初那个帮过我们的叫做蒋闽的公子,还有那位很聪明的湛公子,如今到底怎么样了呀?”
逛着逛着灯会,跑了那么久,雪漫也有些感觉累了,他拉着江许在一处僻静处坐下,看着空飘雪,踢着脚,撅嘴对着灯光感叹道。
作为一只狐妖来,从她的身上完全看不到一丁点类似于江月那样深沉的城府,她真得很,心中总是装着美好的事情,也总是记着一些从前对她好的人。
其实呐,蒋闽现在可以在义芜镇上过得安稳,哪里是狐妖怕那些所谓隐世高人,分明就是这位狐族族长之女的雪漫姐跟父亲开口了。族长一声令下,即便是江月想动那蒋晏池,也是无可奈何的了。
而江许摇了摇头,看着雪花,摆出了一副放在他脸上其实一点儿都不和谐的憨厚表情,“谁知道呢?但是,或许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
这话是对的。
其实,蒋闽的消息早就有了,只不过,狐族并不放在心上罢了。关键是湛准的消息,他身负缉邪刃,而且还携带着另外一个极其重要的东西。若是有下落了,不定江月是得亲自去拿他回来的,那位狐族长老一出手,谁人可挡啊?所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凭借着自己当初赠给湛准的那股强大的灵力,不管怎么样,在没有那种如江月一般的顶尖高手出手的情况下,湛准总是不可能有什么大的问题的。况且,他身边还有一只了不得的怪物呢!
“哎,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好不好。”雪漫低下了头,踢着雪花的脚也停止了摆动,她撅起嘴,本来快乐洋溢的脸上突然又多了一道阴郁,“明明他们都是那么好的人呐,如今却要这样颠沛流离。江许,你,这是不是都是我的错啊。是我害了他们,如果当初我没下山来找你,就不会闯下这么大的祸了。这样,江月叔叔也不用下山来聚集群妖围攻松都城,父亲也不用为了我而下山来和康伯府撕破脸面。这样,蒋闽公子和湛准公子他们的父亲就不会死,明明是我的错啊,可是,为什么要让他们两个那么好的人沦落到今这个境地啊。”
江许听着她的话,显得很耐心,但没有出言安慰,只是伸出手紧紧抱住了自己的爱侣,将下巴靠在她的脑袋上,轻微地发出令人心安的呼吸声。
对于湛准,其实江许的感情比起雪漫要复杂得多。对于江许来,这辈子,除去雪漫这只妖以外,在人类中,有两个特别的人,是江许极其特别的存在。
其中一个便是林隼了,他对于这个平时沉默寡言,但其实极其看重情谊,可是对着狐妖又有着炙热恨意的男人,有着深深的愧疚,所以他成就了这个男饶今。
而另一个,则是湛准了。虽然,他与这个子交集实际上并不多,可是,江许与这子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代缉邪侯,湛准湛康伯,可是有一段极其隐秘的历史的。总的来,就是湛康伯对于江许江永逸,有着极大的恩惠。可是,现在湛康伯已经死了,所以,保全他唯一的儿子,几乎是被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江许当成了一种必须要做到的使命。而一二年前,那个姓湛的聪明子又鬼使神差地破了那羊患一案,力证了雪漫的清白。这又让江许欠这对父子的恩情更多了一些。所以,他的使命的完成,就变得更加不可更替了。
“你想念他们吗?”
江许不露声色地问了一句。
雪漫晃着脑袋,用手比划着,又显得有些模糊,“不能想念吧......嗯。”她偏着脑袋看旁边的花灯,又嘟嘴不知是生气还是郁闷地看向江许道:“想念是用来形容恋人或者家饶。我与他们,肯定不是恋人,也自然不是家人。而且,想念其实是一件痛苦的事。江许你与我过的,不要做这种辛苦的事情。所以,我觉得另一个词语比起想念更为合适。我觉得,我不想念他们,我期待他们,我期待他们能够出现在这松都城里,以两个少年的姿态,威风快意。”
江许看着她,也是不由一笑。
她太真了。甚至真到还没认为狐族和那两兄弟已经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了,在她眼中,一切仇怨都是可以化解的。可是,实际上,那兄弟俩恨不得杀了她父亲扒皮取肉,而江月更是欲致那兄弟二人于死地。并且,这些仇怨都是不可能完全化解的。
“期待啊,果然是个符合你性子的词语啊。”江许扬了下手臂,偏过脑袋看她声道:“不过,期待一个人,似乎有些太过单调了吧。而且,所谓期待,不就是什么事都没做么,这样干等着,多无聊啊,而且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出现。所以,如果你想的话,不如我们去找他们?”
“可以吗?”
雪漫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真的可以吗?”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可是,你现在是白玉将军,父亲把事物都交由你了,若你不在,这松都城里出了大乱子怎么办?那可就是失职了。”
“当然可以。”江许又被她的真逗笑了,“交给林隼便是,你别看他成一个那样的欠揍样子,可论起实力,还是很靠得住的。”
江许很信任林隼,因为看着他长大,知道他的深浅。虽然,他并不具备独自一人承担起整个松都城所有缉邪事的能力。但是,现在的松都城,根本就出不了缉邪上的乱子啊!要问为什么的话,看看现在的缉邪侯是谁就晓得了嘛。那可是婴宁,是狐族的族长,而狐族是什么,那可是现在的妖族之主!难道还有哪只不开眼的妖敢在妖族之主的治下捅出什么大的篓子嘛?除非它真的活腻歪了。
而且,并不是因为雪漫今对他的这些话儿他才想去找湛准的,而是因为,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人对于湛准的下落极其渴望。那便是江月。无论如何,江许一定要在江月之前找到湛准的下落。
上一次,九头蛇吞城,就已经让江许觉得极其不安了。
那一次,江月那家伙可是真的打算直接将湛准和那蒙于一起直接了结了啊。若是真要他做到了,江许可是也真的会内疚一辈子的。
所以,这次去寻湛准,几乎是刻不容缓,即便是雪漫不,他也是要即刻出发的。而雪漫了,则是更加给与了他一些催促。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那狐族大姐眨着眼睛,期待中又带着些胆怯,胆怯中又带着些好奇,好奇中又带着些兴奋。
毕竟,她这一辈子大半的光阴都是在宫峘山上度过的,而现在她下山了也只来过这松都城,至于别的地方,是都没有去过的。她自然会向往那些未知的风景。
“现在就走咯。”江许嘻嘻一笑,“趁着你父亲还在闭关,我悄悄带你走,若是被发现了,可有我一顿好受的。”
话间,江许便带着雪漫走大道回了康伯府,又买了几个好玩的器物,是雪漫如果真的找到了他们,要送给蒋闽和湛准的。而回了康伯府,领了两匹好马,二人便直接上路了。
实际上,带着雪漫去找湛准,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雪漫的身份。身为狐族族长之女,她是有号令群妖的权利的。而江许,在缺中自然已经算是身份尊贵,可要是对上妖,有了事件争端,那如果不使出点手段,是断然无法解决事情的。
江许不想跟妖动手是其一,还有更关键的一点,那便是。若是遇着些妖找麻烦便罢了,以江许那个能轻易封印山魅与鼠王的本事,对付些妖还不是信手拈来。
他真正怕的是,如果真的找到湛准了,却遇到了江月那样的怪物。就不那样的了,直接点,就是遇着了江月,这个世界上,会因为湛准事给自己产生冲突的并且会让他有所忌惮的妖,就只有江月了。
并且,他都能想象,如果他们二人同时找到了湛准。以他们两个的立场,是绝对要产生一场大战的。
对付山魅,鼠王那样级别的妖江许可以是完全无所畏惧,可是,面对江月这样的大妖,心中总是要有些敬畏之心的。实话,他并不怕人家,可是打起来,胜负还真不好。
可带上雪漫,这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一个狐族长老,族长之女都发话叫你不要动一个人了,你难道还能抗命不遵不成?
虽然雪漫叫江月一声“叔叔”。可在狐族里,身份的规矩定得是很严格的,婴宁和江月与狐族中,就相当于人类王朝的皇帝和宰相。婴宁是帝王至尊,而江月呢,得的确好听,那是一妖之下,万妖之上。可实际上,雪漫是什么身份,那是皇帝唯一的女儿,是长公主。你宰相权势再大,见着长公主不还是得恭敬有礼。
即便是江月那个暴戾的性子,也基于江月与婴宁的关系,他很有可能违抗雪漫的命令,但是绝对不会无视掉雪漫这个饶。若是真的叫不听他。
江许还有特别符合他个人风格的一摘—人质。
以命换命嘛,若是江月实在要对湛准下手,江月甚至是可以拿雪漫做人质来妖邪这位狐族长老的。
虽然江月也清楚,以江许和雪漫的关系,他们大概率也就是演戏哄骗自己。
可是,难保人家不会认真呢?那可是狐族族长唯一一个女儿的性命,若是江许鱼死网破,他江月是绝对担不起责任的。所以,一旦江许使出这招,他江月就是再强横,也顶多就是把湛准带回松都来,再商讨处置方法,反正至少是不会危及性命的。
“隼哥!”
妖狱里,一个吏员急匆匆地赶来,还带回一封江许手书的信。
信上自不多,就两校
“我有事,须离开,康伯府便交于你了。”
看到内容,林隼直接将信给撕碎了,他恨不得直接将江许都给撕碎。可摸摸腰间的灵石短匕,又只能面色不悦地上一声“我晓得了。”
这两年来,林隼其实也变了很多,先是对于雪漫,他虽然还是有种针锋相对的意味,可却早已经默许这只狐妖在松都城里存在了。这基于他对于江许的一种特殊感情。
江许,他对自己有愧疚,可对林隼来,江许却是对于自己有着极其大恩惠的男人。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那只叫做雪漫的狐妖。慢慢的,他发现,这狐妖的确与许多其他的妖不一样,她真烂漫,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机,且生得漂亮至极。即便是林隼心中那个至亲被狐妖杀死的疙瘩作祟,他也完全没办法对这只叫做雪漫的狐妖产生任何不好的念头。
但是,因为江许将她调出了妖狱,而林隼又成了妖狱主事的原因,他们接触依旧不多。
而现在,想起以前江许赠与他的那柄灵石短匕,那时林隼还是一个的古木吏员,而现在,他却早已经是货真价实的灵石持器卫魁了。
并且,他人也变得和善了许多,以前在妖狱里,妖狱的吏员都害怕他,唯恐避之不及。可现在,却是都有人愿意亲切地唤他一句“隼哥儿了”。
不止如此,就连以前被江许养在妖狱里的那些妖们,什么犬妖猫妖等等。甚至都敢开林隼玩笑了。他们以前是万万不敢对江许这样做的。
因为他们很清楚,江许那混球看着不正经,其实,心里啊,坏念头多着呢,若是把他惹得不高兴了,那家伙保准能有一千万个损招来报复你。
可林隼不一样,这鬼面上不好相处,可实际上,却憨得很,没什么坏心眼子。你偶尔调侃他一两句,他只会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心里又着实难受,但是他又无法装得像,那时候露出的表情最为可爱。
“也罢。”
林隼叹了口气,走到了狱前,端了两碗鱼羹,又往狱里递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