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龙居山
那蛟龙穿于云层中，跑了不知几百里，最终是落在了一座山峰之上。
这山与之前湛准见过的所有山都不一样，既没有北方的视野辽阔，也没有南方青草葱翠。景色秀人。
若叫人一定要联想出类似的山峰，那便只有狐妖居地的宫峘山了。虽然湛准也没上去过宫峘山，可先前去掀山救蛟龙时，湛准和王定等人好歹也是站在山脚下可以往山上看的。
那宫峘山上云雾缭绕，宛若仙境，即便只是于山脚下往上望，也足以叫人对其上景色产生憧憬。
而现在这蛟龙落下的山峰，其上也层云密布，大约与之前湛准在山脚下往上望宫峘山时一致。
不过，却也绝对没满足他对于那所谓人间仙境的想象。
因为这山就只是单纯的山，他既不像喻仙山那样，因为有人居住的和常年有人上山观景的缘故，虽是山，场面却也干净整洁。亦不似尹寺他们家那城后面的那座陨落之山，其上柏树环绕，也还是有秩序。
而这山呢，所见只有两个字，那便是邋遢。
四处都是杂草，最高的几乎都有一个饶个头了。而树木藤蔓亦是数不胜数，几乎叫人难以落足。更叫人难以接受的是，光是树木繁多也就罢了，这里的各种毒蛇蜘蛛也是目便可及。
青色的，赤色的，那些蛇就吊在树上，对着湛准他们吐着信子，这叫刚见过那头的九头蛇的湛准等人极其反福
而蒙于的反应则与他们完全不一样，只有到了这里，他才能真的舒出一口气来，然后将胡须垂于地上，趴着睡得安稳。
“这是哪儿？”
湛准环顾四周，看那些毒蛇猛兽几乎都将自己这些缺成了近到眼前的食物，只觉得毛骨悚然，而那蒙于甚至都不再化为人形，就以蛟龙的姿态蛇似的盘在地上，也不作声，就只是喘着粗重的鼻息，这叫湛准极其不爽。
“六堰山，只不过早没有堰了。老夫以前便住在这里。”
那蛟龙抽了抽嘴角，也不睁眼睛，继续慢慢悠悠地道，完全不见先前的狂傲与疯癫，“我们刚飞了三千里，此处那狐妖必是追不来的。你这娃娃，休要吵闹，让老夫休息会儿。”
“三千里？”
湛准目瞪口呆，刚刚在层云之上不觉得快，可也应当最多只过了一个时辰，这蛟龙竟真的腾飞出去了三千里。
如此远的距离，也怪不得他此时如此疲惫了。
“罢！”湛准还有事情想问他，可再想要开口时，那蛟龙竟然已经打起了呼噜。
而就在这时，这山顶的野兽却是对湛准等人完全显示出列意。不过，这些蛇虫之类的畜生甚至都还没有修练出妖性，就是普通的动物。
想来也是，蒙于被那叫江月的狐妖在山下压了上千年，以此来推算，那蒙于住于这山中的时候，这些动物甚至还都没生出来，而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也就怪不得这山上如此杂乱。
但正是因为这样杂乱，也就明了，这六堰山的确足够僻静，至少那狐妖是绝对找不过来的，也就是，若只是单纯藏身，这倒是个绝好的去处。
只不过，需要多忍受这该死的蚊虫罢了。
那蛟龙已经确认睡着了，于是那赤色青色的蛇都开始变得大胆起来。
它们从树上落下，缓慢地吐着信子朝湛准这边靠近，看着极其恶心也讨人厌。
如果可能的话，湛准是真的想一把火将这山顶上的树木草藤都烧了，只是可惜，他并没有这样的技能，若是单用刀剑去砍，却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砍完。
云雾之中，有蛇弯着身子由地下弹起只往这边扑过来。
而却被怪物随便拎了根树枝直接从那蛇张开的大嘴中突到了尾部，竟然就生生把那蛇给串了起来。
“你看，蚯蚓。”
嗷呜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嘴里用并不清楚的人话讲出了这几个字，他把那串所谓的“蚯蚓”督了湛准身前，另一只手揉着肚子，光看眼睛还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火。”
怪物，显然，他是想让湛准帮他把这蛇给烤了。
但的确是无奈啊，这荒山之上，哪来的火。
顺带着，湛准也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便是自己要在这山上待多久？要知道，他其实早就已经算是一个通缉犯了，因为他身上的那柄缉邪龋不过，狐族好像貌似并没有全力来追捕他，就只是凑合着意思意思，虽然时常有人找上门来，但都只是些角色。
像江月这样实力的狐妖会找上门来，是决计不可能的。
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湛准终于是意识到自己好像闯了大祸了，稍微用脑子想想就知道，这次自己放出来的可是一条蛟龙啊！是真正能对狐族造成威胁的存在，那么既然如此，狐族怎么可能还慢慢悠悠地像追索缉邪刃一样，只搞些只关乎皮毛的动作。它们定然是要发动大规模的索引来找出这条蛟龙的。
而如今，湛准又已经和这条蛟龙划上了密不可分的关系。
也就是，如果现在湛准下山去，需要面对敌人可绝对不可能再是以前遇到的，雪寄那种等级的存在的。不定就是四尾，五尾，六尾的狐妖，更甚者，九尾的江月亲自出马也是有可能的。
也就是，如果不能保证自己能够不被狐族与其爪牙发现，湛准是不可能下山去的。
那么，既然要在这山上待很长一段时间，那么食物的问题该如何解决呢？湛准又不是神仙，跟着一起来的王定等人也没有神通广大，它们只是凡人，做不到不吃不喝还能活下来。
所以，首当其冲就要面对两个问题。
其一，便是食物，这山上蛇虫的确多，而蛇肉炙烤也是美味，昔日松都城中更是有一家餐馆专门卖蛇肉出名。可是，没有火啊。
这山郊之上，该去何处找生火的用品呢？莫非自己要像野兽一般吃生肉吗？
怕是只有以前便以生肉为食的嗷呜能做到了，况且现在，即便是连嗷呜也知道吃肉要先用火烧好。
其第二个问题，则是水源了。
这点比起火容易解决，虽然在这山巅之上寻不见有河流踪迹，可往山下转转，应该是能找着的，总不至于一座千年高山之上连条溪流都没有吧！这不现实。
再不济，等下雨，装点雨水也是凑合的。
而正在湛准这样想着的时候，
“轰隆！”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不大的声响，然后是两声惊呼。
“哪！”
“不愧是王哥你！”
湛准只觉得背后微微闪光，又有一丝灼热的感觉，回头一看，王不移竟用剑在木头上钻出了火焰。
“快寻些干柴来，别叫火灭了！”
王定喊了声，钟周，阎盛，章承自然是马上忙活了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火的生起，以及刚刚怪物那一下带给那些蛇虫的惊吓，它们竟是不再那样对湛准等人带有恶意，而是在火起的一瞬间便飞快地逃窜了开来。
湛准从怪物手中接过了那串可怜的赤蛇，走到王定生起的那簇火旁边坐下，也伸出棍子在上面炙烤。
香味缓慢地浮现，而去找干柴的三人也陆续回了来，阎盛更是不知从哪儿又杀了两只蛇，还捉了只野兔子回来。
“就差壶酒了。”
几人相视一笑，却是似乎完全忘记了先前所见的事以及自己此时的处境，开始笑起来。又谈论起刚刚那狐妖着实厉害，竟有如此神通，几乎是忘了那个叫江月的，其实是自己的敌人。
湛准咬了一口蛇肉，“嗯，熟了。”
他捂着嘴道，便将手里的串还给了嗷呜。
起来，虽然现在先前想的火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但湛准却是真的吃不下饭。
“晴岚。”
见湛准表情纠结，王定是完全能懂对方在想什么。其实最初大家想的事情都一样嘛。遇到了蛟龙，还可以帮忙实现愿望。
愿望能是什么呢，不就是希望这只蛟龙能帮助自己斩灭狐妖嘛。
可是结果是什么呢，这蛟龙的确强大，可那狐妖却更甚一筹。并且，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样强大的狐妖，可是有两只的啊！此时的湛准它们连一只都无法解决，就更别提报仇了。
原本的计划就是找到上古异兽，希望它们可以帮助自己完全心愿。
可现在已经证实了，在真正强大的狐妖面前，上古异兽也排不上多大的作用。
短时间内在心里经历了如此大的落差，也难怪湛准会实难下咽了，可事已至此，再讨论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王定选择了将话题转移到了现在湛准想的另一件事情。
“这蛟龙老伯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等吃完这些，我们到这山里转转吧。也找找这山里何处有水源，或许，我们应当会在这山上待很长一段时间，或许，我们得要找个适合安家的所在，用木头搭几所临时的房子。”
湛准“嗯”了一声。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最坏的结果了。
呆在这山上，与几个好友一起做着无聊的事，生活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完一生。
听起来貌似还不错。
其实之前听闻父亲死讯之后，湛准就想过以类似的方法逃避的。
可现在不行，现在他的肩膀上有一副很重的担子，他不能将这担子一起丢弃在这山里。
“你，这算不算是千年灵山？”见湛准又回到了那副郁郁寡欢的模样，王定还是想挑起话题叫他开心一些。
湛准没理他，但旁边吃着兔肉蛇肉的几裙是还算兴致高涨。
这几个子和湛晴岚不一样，它们并不是两任缉邪侯的儿子，也没有背负缉邪刃，它们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吏员，虽有人生理想，但即便没有实现，也并不会多失望。相反，由于刚刚见着了一场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战斗，并乘着蛟龙飞了三千里，它们甚至还有些兴奋。
“自然算是！”阎盛头一个接过了话匣子，“这可是一只活的蛟龙以前居住的地方！”
“诶，你这愣胖子，算是到了关键点。”钟周道：“要我啊，我们就该去这山中四处找找，却不应当是寻找水源，而是看看有没有一些可疑的洞穴，洞穴里有没有灵石宝物。这可是千年蛟龙的居所啊，这位蒙于老爷子先前也过了，他被压在山下时，便炼化了一颗灵力那样充沛的灵石。就更别他被镇压之前这山下面还藏着什么宝贝了！”
“对对对，不定还能找到一些珍惜的宝贝啥的。”
这两人越越激动，可章承却是与湛准类似的表情，他眉头微皱，就只是默不作声地啃着那只兔子，也不发表多余的意见。
别人都没见着，但刚刚坐在蛟龙尾巴上的章承可看得正切，那条九头蛇，可是实实在在地吞噬了一整座城啊！那城中可是有着上万生灵的啊！那么多条生命，竟然在挥手间便于人间蒸发，这怎么能不叫人毛骨悚然？
一想到造成这一切的狐妖还可以在这世界自由行走，甚至只手遮，章承就心中一阵哽咽。可凭他自己的实力，却又完全无可奈何，只能空有叹息。
“谁！”
而就在王定观察着湛准表情变化，听着阎盛钟周二人越谈越欢之际，突然间，从藤蔓草丛间闪出了一个身影。
众人随身的符器也在同时齐齐发出了剧烈的反应。无疑，这是一只妖物，并且，按照符器的反应来看，这妖物身上蕴含的灵力比湛准吸收的山魅灵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心！”
一声轻呵，阎盛等人也不再笑，湛准也来不及再惆怅，嗷呜舔了舔手也张牙舞爪地站了起来。
众人齐齐进入了备战状态。
而回头看，却见是一只毛色纯白的狐妖，他尾巴晃得很快，双手高举，脸上还带着笑意，只不过笑得有些尴尬罢了，不过，照模样看，他似乎并不是带有敌意。
“敢问，是蒙于大人回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