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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赌武

子夜,街道上行人稀少。

陈嚣从城墙上跳下,落地之时,不知哪里刮来一阵风,远远的,某个店门口悬挂的灯笼椅着,滋啦一声,灭了。

“……”

陈嚣有种不大好的预感,尤其是想到馥姑娘那句“和尚疯了”……这句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还是在暗示着什么?

无心是因为荣休丹才疯的吗?

若真是如此,背后那人是否已经知道馥姑娘在调查这件事?

“怎么了?”

馥姑娘正往前走着,突然感觉衣袖被拉住了,回头就见到陈嚣略异常的神情,很有些诧异,“你……不是在害怕吧?”

陈嚣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会儿,道:“荣休丹的事,不单是易水楼的事。”

馥姑娘愣了下,笑了,眉眼微微一挑,带着惯有的戏谑,“担心我啊?”

陈嚣坦然点头,“是。”

馥姑娘神色微微一滞,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问错了问题……她眨了下眼,一转身,道:“本姑娘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女儿。”

陈嚣跟了上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原以为东海之行之后,馥姑娘会更加信任他们,但每次只要跟易水楼有关,她仍旧会将这群朋友拒之在外。

身为他们的朋友的馥姑娘,身为易水楼楼主的馥姑娘……她永远都将这两个身份分得很清楚,或许无关信任,只是习惯使然。

陈嚣暗自叹了口气,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馥姑娘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微微一笑,伸手一指,道:“喝酒,打架。”

眼前的酒肆没有名字,敞开的大门透出晕黄的灯光,酒香就那么大大方方的飘了出来。

陈嚣跟着馥姑娘进了屋,很小的一家店,柜台后面坐着个白胡子的老者,正抽着旱烟,白烟袅袅的,好似下一刻就要飞升,那浓重的烟味与酒味相互冲撞着,夹杂出一种难以言状的刺激感。

馥姑娘走到柜台前,往桌子上放了一张银票,淡淡道:“一坛酒。”

老者抬眼,缓缓的吐出一口烟,在那烟雾后面眯起了眼睛……陈嚣对上他的目光的时候,感觉有些不舒服,不由得皱了皱眉……老者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也未转身,反手从身后的酒架上取了个小酒坛子,又取了一张油纸包,数了十颗花生米,包好。

馥姑娘将酒扔给陈嚣,收起那一小包花生米,转身便走。

陈嚣有些奇怪,馥姑娘给的那张银票是一千两,什么酒这么贵?

馥姑娘走到了左侧的墙壁面前,抬手一推,那里竟然有道门,里面是一条隧道,隔得老远有一盏灯,很是昏暗。

陈嚣走进隧道之后,似乎听见了远远的喧嚣声,应该很是吵闹,不过隔得远,显得不大真切。

隧道转了几道弯,那声音也愈发的真切,不多久,前面的昏暗之中出现一道明亮的光斑,想必就是出口了。

踏入光斑之中,呼喊声顿时劈天盖地的砸过来,闹哄哄的听不大真切,仔细分辨之后能听清什么“杀”“上”“死”之类的字眼,更多的却是毫无意义的吼叫,但那股子兴奋、激动、疯狂,却是每个毛孔都能深切感受得到的。

陈嚣抬眼看过去,却见周围是密密麻麻的脑袋,围成一个圈,每个人都竭尽全力的嘶喊着、嚎叫着……空气中混和着汗味、烟味,还有各种不知什么花的香味,带着某种颓靡的亢奋感。

在人群中央,是一个巨坑,大概两丈深,巨大的篝火围成一个圈,将底下的场景照得清清楚楚——

两个人,正在战斗。

其中一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高八尺,赤着胳膊,身形很是壮硕,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座山;另一人是个六十来岁的老者,面色苍白,身形很是瘦削,动作很是敏捷。

馥姑娘微微偏头,低声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陈嚣摸了摸鼻子,“味道不对。”

馥姑娘道:“是某种类似迷迭香的致幻剂,能够让人更加兴奋、好斗嗜血。你不是百毒不侵吗?”

“我没事,就是不大喜欢这种味道。”

陈嚣轻咳了一声,又问道:“这是在赌武?”

馥姑娘点头,晃了晃那包花生米,问道:“要试试看吗?你觉得谁会死?那个蛮汉子,还是个瘦老头?”

陈嚣皱了皱眉,“只有一方死了,另一方才能出来?”

馥姑娘点头,“你觉得出来的会是谁?”

擂台上,那大块头出了几拳,都被老者躲开了,估计是打的累了,索性扎了马步站在那里任由老者打了,老者于拳道有很高的造诣,只是,没有内力对他造成的影响有些大。

那拳头撞击在肌肉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但大块头却纹丝不动,找准机会一拳揍了过去,老者顿时摔倒在地,猛地咳嗽了几声……周围又是一阵呼喊,有欢呼,也有咒骂。

陈嚣看了会儿,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往前走了半步,“他们没有内力。”

馥姑娘道:“这里的规矩,上擂台都必须喝一杯酒。”

想也知道,那必定不是一般的酒……

陈嚣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简直……就是在拿人命取乐……跟古时候奴隶决斗场有什么区别?

这么会儿功夫,擂台上的形势再次发生了变化,老者突然奋起,猛地趴在了壮汉的背后,一口咬掉了那壮汉的耳朵!

壮汉疼得哇哇大叫,尖叫着捂着耳朵往后一倒,那老者来不及逃走,“砰”地一声摔倒在地,被压得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观众的欢呼声更盛,几乎要掀翻了屋顶!

陈嚣握紧了手中的剑,偏头,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江湖中,擂台比武是很常见的,某个大人物的寿辰,某个门派的掌门继任仪式,或者门派交流大会,如此种种,总之不管是开个什么会,比武都是必不可少的保留节目。

虽然每次比武都会说一句点到即止,但刀剑无眼,出现死伤也是常有的事。

何况还有生死擂。

有比武,设下赌注也是很常见的。

所以,按理来说,无论是比武,斗兽,还是赌博,只要双方自愿,都算是正常的经营手段,官府也不会干涉。

只是,凡事都有个度。

越过了那条界限,所谓的江湖规矩就不管用了。

那条界限,在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时代,甚至是不同的人眼中,都是不同的。而今时,今地,这家隐藏在黑暗中的会武馆,已经越过了陈嚣心中的底线。

馥姑娘仰头,迎着他的目光,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确定你能做到?”

陈嚣抬眼看向下方的擂台,战斗已经结束了,老者用一拳打在了壮汉的太阳穴上,此刻正在要他的脖子,如同西方传说中的吸血鬼一般。

血腥味与那莫名的香味混合着,味道很是难闻,却不知为何让看客们愈加的兴奋,毫无意义的呐喊声在他耳边冲击着,嗡嗡嗡的,那么近,却又很远……

陈嚣现在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牵涉到易水楼的事,馥姑娘便缄口不语……那个黑道世界,有着截然不同的规则,与战歌、与玄衣门所坚持的、守护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他沉默了许久,馥姑娘也没有催促,只静静的等待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下一场比赛开始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问道:“记不记得,当初在东海的时候,青姑娘说要杀死所有的水怪之时,说了什么?”

馥姑娘怔了下,道:“我们救不了他们,至少可以让他们像个人一样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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