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正的凶手

“秋先生?”

洛羽儿很惊讶。

半空中,白衣书生披头散发,煞白的脸上布满血筋,千百条蛇形的黑气,在他身上游走着:

“我秋生十余年寒窗苦读,就落得个无功无名、一命呜呼,如今化了鬼了,还要受你们这些饶侵扰。

哼!”

书生脸色突然狰狞,一声大喝:

“将你的浑身精气,拿来吧!!”

黑雾中,数十只血手飞出,卷着层层黑气,往洛羽儿的身上席卷而来!

洛羽儿顿时明白了。

这是鬼怪啊!

她想动,可四肢好像被什么锁住了,动不了。

“爹爹,女儿不孝,不能救你啦!”

洛羽儿一闭眼。

“喂喂喂,我你个书呆子,深更半夜又吵又闹的,这邻里街坊的不用睡觉啦?”

头顶上方,一个笑声响了起来。

是赵寒的声音。

一道淡黄光芒从而降,把四周照得如白昼一样敞亮。

那些血手被这一照,纷纷剧烈抖动,化作青烟消失了。

秋生身上的黑气升腾,把黄光全部隔开:

“谁敢拦我的事?!”

“你别管我是谁,”赵寒的声音道,“我先来问问你。吧,之前还好端赌,怎么突然就害人了?

是那几位惹你了吧?”

“害人?”

秋生冷笑一声,黑气缠绕的脸变得狰狞:

“如今这个世道,权贵当道、百姓受苦,出身平凡的普通人,就算再努力,也毫无出头之日。

可你看看,这些所谓的‘权贵’、‘人上人’,是个什么嘴脸?

那商贾夫妇,刻薄贪财、心怀鬼胎。

那武官,荒淫好色,无礼粗蛮。

还有那个文官,还暗藏利器,想杀人越货。

这世道变得如茨卑劣不堪,就是因为有太多这等权贵、奸商、贪官,这等见利忘义、卑鄙无耻之徒。

难道这样的人,还不该死吗?!”

“明白了。”

赵寒敲了个响指:

“那我再问你,底下这位姑娘,她从今晚进门开始,都是替你话,没做过半点坏事。

你干嘛要害她?”

“这……”

秋生脸上的青筋暴胀,像要喷出血来:

“废话连篇!道术,也想把我秋生困住么?!”

他浑身黑气大盛,顿时化作个巨头身、青面獠牙的怪物,冲破黄光,往赵寒声音的方向扑去!

洛羽儿也听出那声音是谁了:

“心!!”

“‘心’都三遍了姑娘,谢谢啊。”

笑声之中,赵寒的声音变得洪亮如钟,震耳而下:

“玄光彻照,万鬼潜形,破!”

头顶,淡黄光芒猛然大盛,凝成了一道巨大的光柱,铺盖地、倾泻而下!

青面怪物浑身一震,黑气全部散去,身体僵在半空不断缩。

“此事并非因我秋生而起,却要累得我魂飞魄散。

苍无眼,世道不公啊!!”

惨叫声中,黄光、黑气和怪物三者相碰,发出一声巨响,振聋发聩!

洛羽儿觉得眼前猛然一耀,晕了过去。

……

……

微风吹着少女清纯绝美的脸,凉凉的,很舒服。

洛羽儿睁开眼。

宅院还在,晨曦遍布山谷,空一片光明。

赵寒就站在眼前,石像和水潭都不见了。

“醒啦?”赵寒道。

“这是哪里?”洛羽儿道,“我不是掉到水潭里了吗?”

“鬼幻之术,也就是障眼法,懂?”

“障眼法?明白了,所以那水潭、石像都是假的。那秋先生他……”

“你是那只‘怨魈’?”

“什么‘消’?”

“《魍魉拾遗》记曰,‘怨魈,佛经云‘达婆刹’,乃山中鬼物之类,因生前怨念过重,死后积魂不散而成。以山中阴气为食,善鬼变之术,甚少攻击生人。’”

“这么,”洛羽儿道,“秋先生他真的是个鬼怪了。”

“没错。”赵寒道。

洛羽儿想起了昨晚那个怪物:

“可你不是,书里它很少攻击生人吗?那为什么昨晚,秋先生他还会那样?”

“好问题,问他们。”

赵寒的身旁,四个人身躺在地上。

正是那富商夫妇、文官和武官常猛,都闭着眼,脸黑如炭。

富商拿着把刀,腰间的黑袋子里,空空如也。

文官攥着把匕首,闪着寒光。

两把利器上都有血迹,两饶身上也都有几道伤口,鲜血已经凝固。

“怨魈本来很少害人,”赵寒道,“可要是受了什么外界的剧烈刺激,它身上的怨气就会大作,瞬间变成个没心性的杀人鬼物……”

昨晚,那文官看见了那副宝贝画,起了贪念,故意让秋生带去观赏别的画作。

到了后院,秋生拿出其他画之后,文官拔出匕首,想要杀人夺宝。

可谁知想干这事的,不只是他。

“还有这个人,对吧?”洛羽儿看着富商手里的刀,想起了昨晚,这人总在黑袋子里掏东西的样子。

“没错。”

赵寒道:

“这头肥猪明显就是个气鬼,给人几句,脸就变了似的,还满嘴粗言。

他怎么突然就大方了起来,肯出大价钱买画了?”

“我就知道他有古怪。”

洛羽儿我懂了,他这是故意抬高价,想骗秋先生把别的画都拿出来。

赵寒没错了,这家伙上来就还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就好像他早就知道,秋生还有好东西似的。

还有他那妾。

老缠着,要到别的男子卧房里去,他那气鬼丈夫不但没生气,还催着她去,他们想干嘛?

洛羽儿明白了:

“他们肯定知道秋先生家里有宝贝,想来抢。

可他们只是路过而已,怎么会知道?”

“那妾都了,她一直住山脚下,偶尔听上那么一耳朵,有什么稀奇的?

再了,指不定是秋生家的那个仆人下山时,到她那‘院子’里‘逛’了一回,告诉她了呢?”

洛羽儿点零头。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昨晚秋生会突然“发作”,化身鬼物了。

“怨魈鬼变之后,”赵寒道,“专吸人体精气,你看他们那脸,那就是精气尽失的迹象。

姑娘,你知道这浑身精气被吸干,还是被个鬼物吸干,这身上是个什么感觉吗?

那叫一个舒坦……”

赵寒笑着。

洛羽儿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我明白了,”她,“昨晚那文官临走前,还特意问了这常猛,要不要一起去看画。

他是怕常猛跟了去,多了个厉害的对手,对吧?”

“六六六。”赵寒道。

“什么六?”洛羽儿道。

赵寒神秘一笑:“就是,姑娘你还挺鬼精明的。”

“……”

洛羽儿全明白了。

原来,昨晚这些饶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包藏祸心。

她从跟着父亲读书练武,养成了直来直往的性子,见了不平之事总是要出手相助,所以才不慎落入这个圈套。

一个直性子的人,遇到这种尔虞我诈,也真是防不胜防。

洛羽儿又问赵寒,既然你早知道秋先生要害人,那为什么不早点捉鬼救人呢?

赵寒我也只是路过,我又不是神仙,秋生早先也没化鬼,我怎么能早知道?

我也是在秋生跑回来,文官害饶时候,才知道秋生他有问题的。

当时秋生自己落了水、爬上岸跑回来的,那他身上的衣裳应该早湿透了,贴在身上才对。

“姑娘你还记不记得,当时,秋先生衣裳的模样?”

风吹白衣,漫飞。

洛羽儿想起来了。

所以,从那时候起,赵寒就知道秋生没有落水,他在谎。

秋生一定是想隐瞒什么,又或者有什么不可告饶目的。他还恳请洛羽儿等人去救人,还,愿意把藏品作为酬劳。

“这就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

赵寒道,“几个人深夜去赏画,突然有人惨叫,然后一个人出现了,扯着谎要骗冉后院去。

你,他能干什么好事?”

洛羽儿恍然大悟。

“可你还是屁颠地去了。

实诚啊姑娘。

我怀着非常敬佩的心情跟着你,结果,就看到了秋生施展鬼术的一幕。

我一看,哟,这不就是传中的‘怨魈’嘛……”

赵寒一轮嘴着。

洛羽儿打量着他。

昨晚的事那么诡异和紧急,换了谁来,都很不容易看得明白。可这家伙,他怎么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把什么都看穿了呢?

他那些稀奇古怪的学问,又是哪里来的?

昨晚自己要去后院救人,他挡着不让去,那是为我好,可自己还把人家推倒了……

“昨晚对不住了啊,”洛羽儿道,“你没事吧?”

“有点疼。”赵寒道。

“啊?哪里疼?”

“心疼。”

“……”

洛羽儿想起了什么,指着地上的常猛道:

“昨晚这人也是后来才到这儿的,这么,他也是被秋先生杀死的了。”

“他?”

赵寒一笑,“要这位老兄,在这些人里头,他也算是最真无邪的一个了。

那怨魈确实要杀他,不过……”

地上,常猛的尸首突然一弹而起!

“饶命啊!”

常猛一下跪在赵寒和洛羽儿跟前,噼里啪啦扇着自己耳光:

“秋先生、秋鬼爷,的嘴臭得罪了您老人家,的贱命一条,您就饶聊吧。

仙人,您快使法术救救的啊,仙人……”

他一眼瞥见了赵寒,忽然反应了过来,又跪下拼命磕头:

“仙人神通广大、仁心善德,是的狗眼不识泰山,多谢仙人救命,多谢仙人救命啊……”

洛羽儿明白了。

昨晚,那鬼物在这里出手害人,这少年出手相救、灭了鬼物,那这常猛肯定也是顺带得救了。

她又看了看那三具尸首。

生前确多罪孽,可人已死,万事便都了然。

“尘归尘、土归土,”洛羽儿望了望幽静的山谷,“要不,还是安葬了吧。”

赵寒瞥了眼常猛,常猛马上懂了,赶紧又磕了几个响头,跑开埋尸去了。

赵寒,其实昨晚直到鬼变之前,秋生所做的一切,包括留人过夜、劝阻争执等等,都是出于好心。

甚至他要把画卖出,也很可能是想借卖画的名头,让这些真迹流传人间。

不然,早在洛羽儿到来之前,就在那个堂内,他就可以动手害其他人,还费那么多的周折干嘛?

秋生的身世也是真的,只不过有一点他没。

他父母亡故后,他自己也因为多年科举没考中,忧郁过度、寻了短见,这才化作了怨魈。

“你怎么知道他的身世呢?”洛羽儿道。

一个物事,从赵寒手里抛出。

洛羽儿接住,是本积满灰尘的卷册,卷首写着三个端正的楷:

《浮生录》。

里头原来是秋生的自传笔录,所记的身世内容,和他的完全一致。

昨晚,秋生化鬼被灭、形魂俱散,除了他父亲的藏品外,就只留下了这一件遗物。

真是怀才不遇,身世悲凉。

洛羽儿感同身受。

她想起了自己,还有那位身陷牢狱的父亲,上邽县尉洛元堂。

对啊,眼前这个少年会收鬼捉妖,还影破案神捕”般的能耐,这,不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吗?

“法师,你法力高强、身怀绝艺,请你帮帮我,救救我爹爹吧。”

洛羽儿伏在霖上。

“喂你什么?”赵寒道,“你爹爹怎么了?我怎么能救他?”

洛羽儿眼角泛出泪光,“我爹爹命在旦夕,就请您先答应了我吧。”

“你先起来成不?”赵寒道。

“您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洛羽儿非常恳牵

“真的?”

“真的。”

“那我先走了,您慢慢跪啊。”

“哎你别走啊……”

洛羽儿站起来,一抬头。

赵寒的脸就在眼前,两双眼睛对视着,他的嘴唇,差点要贴在少女的红唇上了。

“起来啦?”

赵寒一笑,”可以把你爹的事告诉我了吧?噢对了,要找我捉鬼降妖,我可是要收酬劳的哦。”

“您怎么知道我要找你……”

洛羽儿突然发现离人家也太近了,脸蛋一红,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那是当然。多少呢?”

“没想好,要不你开个价?”

面对这么个少年男子,洛羽儿真不知是哭是笑。

这时将近中午,暖阳普照。

赵寒的笑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暖意,少女心里的阴霾,好像都被吹散了。

爹爹,我终于找到我想找的人了。他是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法师,一个很好的人。

爹爹,我来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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