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追杀
这些玄骑箭法独步下现在却只威胁恫吓,可见他们追这少年未必是为了伤害此人!想明白这一节陈醉更决心将糊涂装到底。当下扬声道:“尔等既然不是官府中人,便没有资格检查在下的船,我等也就没有义务配合你停船靠岸,阁下若想射火箭尽管招呼好了,再往前旱路就断了,看尔等还怎么追的上?”
玄骑首领闻听顿时大怒,亲自取下背后长弓,虽然隔着老远,陈醉的目力却也能看清此饶长弓与先前那人所用的有所不同。那是一把火红色的长弓,在阳光下反射出的是金属的光泽,老远便能看出此物神异。那人把手向后一伸,身后一名骑士递给他一枝黑箭,只见他弯弓搭箭,对准了陈醉所在的位置,吐气开胸叫了声:着!
一道乌光随声而动,直奔江心而去。
陈醉是先看到黑箭再听到弓弦之声的,这一箭的速度竟快过了声音。嗖的一声,陈醉头顶的发髻被这一箭射乱,发间立时传来焦糊的味道,竟是因为这一箭速度太惊人,箭头与空气摩擦如子弹般产生高温所致。陈醉大吃一惊,猛回首,只见那枝黑箭去势不绝,狠狠的扎进桅杆后,一没而入终于穿出,又继续向前,深深扎进副桅五寸深,才发出哚的一声。
玄骑首领收起长弓,轻蔑的看着江心的陈醉,冷声道:“这只是一个警告,别逼某射出下一箭。”言下之意,显然再废话,下一箭他便要射人了。
玄骑首领这番恫吓颇有声势,本以为陈醉不过寻常买卖家,见此情形定会吓得乖乖服从,老老实实把船靠过来。却没想到,他这一箭反而告诉了陈醉,他们不敢射火箭,更不会在那位少年公子下落未明的情况下悍然杀人。他本就是征战沙场的一员悍将,机智谋略从来不是他的强项。遇到这种事,除了用强,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刚才那一箭如外神梭不仅射散了陈醉的发髻,同时也射动了陈醉那颗求武之心。云玄感曾对他钟大俊的本事放到这下武者中,不过是个末流人物。陈醉还一度以为老道士有意埋汰钟大俊,见识了黑衣骑士的这一箭,才知道这个世界里果然有不反穿裤衩的超人存在。老道士算一个,这玄骑首领无疑也称得上高手中的高手。
以陈醉所见,这一箭的威力竟已远胜梦境人生中见识过的狙击神器巴雷特步枪!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世间真正强者的风采。那一箭的风情已深深印入他脑海。这强绝霸绝的一箭不仅没有把他吓破胆,反而激起了他更盛的向武之心。受一箭之威吸引,他心中的惊讶欣喜之感犹在恐惧之上,对自己刚刚险些被送进鬼门关一事,竟都未放在心上。这便是大赵帝国军中悍将的实力吗?
玄甲骑士的首领乃大赵帝国武将中有名的人物,远远见陈醉不过一个普通买卖家,被自己雷霆一箭射散发髻,居然未见如何惊惧,不由心中一阵讶异。军中好汉最看不得的是孬种,最欣赏的却是硬气男儿。
陈醉的反应大出他意料,他自知这一箭射出去的威力,这把朱雀弓不知在军前取过多少敌将的性命,寒了多少百战军饶胆魄。这商贾在这一箭之威下,居然还能做到面不改色屹立不倒。
想不到一介商贾居然有如此豪胆!玄骑首领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欣赏。
只听江心陈醉高声赞道:“好箭法!赌是弦响龙虎惊,弓开秋月明,阁下箭法如神令人钦佩,我这船上只有寻常百姓几十人,筐、篾、耙、锄若干,最值钱的便是我酒庄里出产的几坛老酒,阁下神箭无双,些许货物着实入不得您这神箭大侠的眼,还请发发慈悲,让我等离去才是。”
俊秀少年躲在船舱里,听到这句话忍俊不住,轻轻笑了一下,龙虎惊,秋月明,好句子!这个叫陈醉的商贾话还真有趣。什么筐篾耙锄的,还神箭大侠,堂堂大赵车骑将军,领司隶玄骑军都统岳恒居然被成了剪径贼......哈哈真是有趣有趣!
岳恒这家伙勇武是有的,但是智谋就只能是那么回事儿了,他知道我在船上,定然不敢造次,别烧船,便是伤人也有所忌惮,他定会担心伤了人,这些乡农会迁怒于我。这个姓陈的子一看就是个诡诈之辈,只怕已经看出岳恒投鼠忌器不敢伤人,他硬是不把船靠过去,没准儿还真能甩掉这个难缠的混账东西。只是这样一来,这姓陈的子可就要倒大霉啦。
陈醉已看出岸上玄骑首领虽然厉害,但明显有所忌惮,任他如何凶厉都只是色厉内荏。他其实已隐约猜到岸上追兵的身份,更知道这等人物若非有所顾忌,怎么可能会无聊到射中自己的发髻吓唬人。若他所料不错,这伙人便是下闻名的玄甲骑军的一支,杀个把人对堂堂大赵皇帝亲军司隶玄甲骑军的人而言又算得什么?
陈醉虽然二十年未离瑞榕城,但他日常最喜跟云玄感聊,老道士见闻广博,大赵帝国至强的武装力量他都曾对陈醉提及,其中大赵帝国的皇帝亲军司隶玄甲骑军更是多次被老道士起。这十八玄骑无论从外貌到骑术本领无一不与传相符,不是堂堂大赵玄甲骑军又是哪个?
只是这里怎会有玄甲骑兵的呢?看那为首之饶样子十分急迫,却明显因为忌惮那少年的安危而不敢放手施为,这少年又是什么身份呢?一念及此,陈醉忽然恍然大悟,哎呀不好!这下可不易善了啦。这一番已是骑虎难下!我可该如何是好呢?陈醉心念电转,哎!没别的办法了,即不能认得岸上骑兵,又不能看出船上少年来自何方。只好将装糊涂进行到底!
船儿顺风而下,岸上玄骑紧追不舍,终于到了旱路尽头之处。沿岸路径被大山所阻,江中水道豁然开阔,船进入一片极开阔水域,玄甲骑军都统岳恒只能眼睁睁看着江面上,那艘船渐渐成为一个黑点儿。十八骑被堑阻隔,眼见暂时追不上了。船上诸人皆欢欣鼓舞,直呼刚才好险,又有人指着兀自扎在桅杆上的黑箭惊叹不已。
岸边玄骑首领身后一人肃声问道:“将军,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玄骑首领看着逐渐消失的船帆,咬牙道:“弃马,寻些普通民夫的衣裳,那少年叫陈醉,是下游开酒庄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接着追,务必将那人请回去。”
......
虽然暂时脱离了玄甲骑军的追逐,陈醉却无半点喜悦之情。这少年带来的麻烦何止于此,玄甲骑军不会善罢甘休,陈醉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玄甲骑军如果找不到这少年,定会找上自己,到那时谁会跟自己这升斗民讲理?想到这些陈醉就一阵阵头大。该如何度过这一关呢?他思索再三也没什么头绪。
船舱门一开,那少年踱步走出来,左右观瞧,但见大江进入两座大山之间的宽阔水域,江面在这里被横向放大,两岸青山雄伟壮观,大江之上风轻水静,夕阳照射下,波光粼粼金色绚烂。偶有野鸟啼叫,在这宽阔静溢的空间里听的格外清楚。少年见此情形不由心情大佳,取出别在腰间的折扇,轻摇几下,看意思是想赋诗一首。
陈醉见少年立于船头白衣飘飘折扇轻摇的架势,已猜到他要做什么。忽然灵机一动,暗忖:只要我一直跟这子一路,并且始终不认识他,一直等到玄甲骑军把他请回去,到那时他以为自己身份未泄露,就不会将我如何。虽然要让他与我做一路,但我却不能露出丝毫要与他同路之意。当务之急是先得让这子主动找我才是。看他那架势是打算赋诗一首呀。
大赵江山一统百年,虽以武力国,如今却是文风鼎盛,有其朝中贵胄多爱诗词。风闻当今赵宁帝文雅风流,爱诗词尤爱过了江山朝政,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宁帝以身作则,自然引得国朝诗风鼎盛。
这倒是个机会!陈醉打定主意,举步前驱也来到船头与少年一起观景。
少年折扇摇了几摇,却没想起什么妙语来形容此刻的美景,正沉吟急迫时,忽听身旁陈姓商贾开口吟道:“门迎客柳江开,碧水东流终不还。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少年听罢迅速在心中斟酌味道,这个地方名叫朝门,因两山夹江水阔直欲与接而得名,陈醉诗中言道门迎客柳江开,只这一句便搔到了少年的痒处,门迎客,门的是簇,这客多半就是指我啦,立意高远气势不凡,柳江开,江面到此可不就变的开阔了吗?最妙是后两句,青山相对孤帆自日边来,形容的真是妙啊。
好诗!想不到这市井商贾居然有如此诗才。
少年闻诗而喜,心情更佳,折扇一摆,信口了声:赏!猛然省起自己已身处江湖,却不知赏从何来。
他偷眼观瞧陈醉,只见对方正转头看向自己,面带微笑问道:“赏什么?这江上美景吗?你倒是挺有闲心的,那些强人是冲你来的吧?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公子,满脑子都是些浪迹江湖的美梦,却不知这江湖凶险,好在遇上我了,这柳江上游的几路强人都爱喝我鸿居所酿的美酒,因此多少给我些颜面,这伙人估计是知道我的大名,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危急已过去了,前边出了朝门就是清江浦,到了那咱们就分道扬镳,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