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天阶夜色

夜明之间,如星河烂漫,浩渺无极。

天阶微凉,吹得窗牖鼓鼓声起,她站在屋中,一切皆噤若寒蝉。

唯宋南归一人,站在她身侧,促促的呼吸声在耳边萦绕。

宋南归褪去甲胄,俨然露出了其中的软猬甲入眸。

她见之伸手去触,其间却见腕上那一脉红绳以及那银铃,只若有了动静,便叮铃作响。

极是悦耳,不承想他竟时刻戴着。

“你这时刻戴着,可不怕曝露行踪?”贺琅玥惑然的抬眸问。

若是敌军予以为线索,寻了他的踪迹可不是得不偿失?

宋南归笑道:“许蛮之人,何从所惧,若非是连日暴雨,他如何能损我一丝一毫。”

他便是这般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但却真真切切如他所言,除开那连日暴雨外,他还真没输过。

直待其伤愈,便将其一并捣毁。

甲胄及地,贺琅玥的眸底生了一缕寒烟,卸下那软猬甲后,褪去衣衫。

俨然看见了伤患处,一道深深的伤痕落在其脊背处,已是结痂,仍能觉之其当初的触目惊心。

仿若当初那金戈铁马,刀光剑影杵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一目沧颓,血色扎眸。

她伸手去触,那结痂之处,他丝毫无隐动,从头触之尾。

只觉触目惊心,骇然余目。

“这是小伤?”

伤痕从左横跨至右,甚至席卷了一道脊背处,这能称之为小伤?

她不解。

“只若不断了性命或是断胳膊断腿,在我们行军打仗之人的眼里,皆是小伤。”宋南归说着,从衣架上取了一件寝衣将至覆上。

她陡然回了神采,思绪中仍是方才的触目惊心。

“宫中送去的药物可还好用?”她不忘关怀一句。

宋南归薄唇一启:“自是好用,只若涂上了药,便结痂了。”

好用便可。

“且是,据闻这药乃是垂帘听政的长公主特意嘱咐带来的。”宋南归的唇角揽笑,一目沉邃下终究是满怀流彩。

思绪轰鸣,这般皆传到了宋南归的耳中,她翕动着唇角,不觉思绪隐动。

这军营中的消息可太迅捷了。

“那军中的伙食可还好?”

听得贺琅玥如此关怀,心底的悦然汹涌而至,咧唇一笑之。

“白米馒头而已,尚是有好些日未食肉食。”宋南归的话语带着微叹,但又多了几分感动。

成日皆以白米馒头果腹,如何能撑得下日夜颠簸甚至身处于水深火热,刀光枪影。

且是还是男儿之身,如何能填得饱肚子。

想起方才的一桌酒菜,他大多皆在饮酒,只顾得同他人敬酒而食,少食了那些荤鱼饭菜。

洗尘宴其间的饭菜对于他们行军之人应当算是大餐。

“我让府中厨子为你做些吃食,皆以白米馒头度日,如何吃的安然。”贺琅玥转身欲走,却见宋南归扯住了她的腕部。

她骤然回神,对上他的眸。

却见他说:“无妨,只若你在便可,其他的皆不重要。”

如此扣人心弦的情话,竟是在令人为之丧胆的宋南归口中落得。

让她不由得心旌摇曳了起来。

他将她揽在怀中,她只觉双颊触之温热的胸膛,一时只觉血脉涌动,睫处微挑,点点欲坠,许久未感之如此温热了。

她见之言洛同阿珏琴瑟和鸣的模样,又见墨颠同林初七的相知相许,再至离合悲欢。

如今终是知晓了她自己,撇开同阿珏的血肉亲情,如今她最在意的便是他了,独有他一人。

从她身旁离开后,终是觉之他在她心里的地位。

危险时,她会紧张,离去时,她会伤怀,一举一动皆调动这她内心的情绪。

尤是会为了他假公济私,尚多遣了兵马,为的是他能够安好无虞。

尤是想起年幼时的那少年,眉眼处皆笑若春华,望日后一切,皆能如此美好安详。

倏忽间,眉间一隐,又想起了阿珏那奇毒,虽说如今太医在为其压制,却不知这奇毒是从何而来,因如何解毒。

思绪间的苦痛,终将她立起了身来,眸光转动着星华,有了些许的酸涩之意。

“日后,阿珏还得由你来照料了。”贺琅玥咬着唇齿,杵然而立,认真的凝着他看不清情绪的目光。

宋南归闻言,噙一抹笑,伸手为贺琅玥掠一掠发:“何出此言?”

而他亦不会同贺琅珏置气,经历生死之间,经历了险些死别的苦痛,他如何能再如此脾性。

“你知晓阿珏身中奇毒,不能全然顾于政事,既是你回来了,我亦无理由垂帘,一切,皆只能交付于你。”她的目光诚然,话语间亦有笃定之意。

此刻她是真真切切的全然信他了,将阿珏与贺国的江山全然交付在他的手中,不再有之丝毫的隔阂。

“终是信我了?”宋南归调笑她,说的有几分戏谑。

想起曾经点滴,她若即若离,更视他为敌,步步筹谋,为的便是他那虎符,如今却被他从百炼钢化为了绕指柔。

一切的一切终归化于了回忆中的虚幻。

且是如今,她纵然不信,也得信,且是他待她如此,如何能不信?如何能安然受之。

只若遵从自己的内心,便可。

更何况,如今能帮得到阿珏的,也只有他了,而她能求的也便只有他了。

不然这贺国的江山定会被有心之人觊觎,她千辛万苦守得江山,也必将汲汲而危。

她不会让此类事端再而发生。

“你如今乃是阿珏的姐夫,若不信你,还可信谁?”

贺琅玥笑了,眉眼弯起,这么一道话语落下,话语至此,纵然不想帮,也必然要帮,更何况他难以拒绝她贺琅玥。

宋南归伸手触了触贺琅玥的眉眼,浅笑而然:“你既这般说,我定会守住我们的江山。”

我们的江山。

她转眸看向窗牖之外,天山月明,星辰如泻,好一个我们的江山。

她心绪噙动,已至极夜时分。

秋风从半开的窗牖中穿行而至,终将目光所迷,气氛渲染的极具清风流转。

目色淡薄,一眉间缱绻柔光。

能清楚的闻之其呼吸促动,卷帘而下,欲之飘然而起,月华空蒙,容色终将在山水中失色,终归是苦短。。

衣衫皆挂在了衣架之上,伴着夜风徐徐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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