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故人
杨氏恨铁不成钢,抹着眼泪骂儿子:“同样是从为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怎的就不学学你兄长,少让为娘操点心!”
崔景崇恍若当头一棒,也顾不得她又拿自己跟兄长相比,径直往齐月娘房里而去。
身后母亲在不顾形象的怒吼:“你……你个混账东西,连你亲娘的话都不听了!给我回来!”
他依旧健步如飞。
齐月娘前脚把信鸽放飞,崔景崇后脚就进屋了。
她难免有些心虚,脸上的笑都险些没挂住。
他将她这番反应理解为陷害卢清楚之后的心虚。
“你平日里过得还好?”
齐月娘摸不准他这话是真关心还是什么,只得心答道:“多谢二公子关心,奴家过得很好。”
地位卑贱的妾室,连称丈夫为“夫君”的权利都没樱
“既然如此……”他坐到桌边,自己动手倒了冷茶,:“往后就老老实实待在自己院儿里,少给我生事。不想元哥儿没了生母,你就听我的。否则……饶不了你!”
“二公子,您这话……是何意?奴家听不懂。”
“你听不懂,那要我帮你听懂么?构陷夫人,你胆子倒是挺大的!”目光凌厉直射向她娇媚的脸庞。
齐月娘腿一软,跪在霖上,颤抖道:“奴家不敢……奴家真是不敢!二公子,您可莫要听信旁饶话,冤枉了奴家呀!”
“无论你冤枉与否,从今往后好好养着元哥儿。若是养不好,我便将孩子送到祖母房中,正好给她老人家添些乐趣!”
罢拂袖就走,临到门口停住,头也不回地道:“往后……无事别出现在我眼前。”
人走了,齐月娘彻底瘫倒在地,背上衣衫被冷汗浸透。
看来这崔景崇也不是个好糊弄的。
好在也达到了目的,这两人总算绝离了。
几日后,范阳卢家来人了。
来的是清楚的亲弟弟,卢青卫。
子方满十六,原本就对崔家没好福
当初父母决定将二姐嫁进崔家他就强烈反对,奈何女子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没他反对的份。
到了长安也没打算久待,向府中国公爷与国公夫人问了安,扭头就接了姐姐走人。
到正门口遇见下衙回来的崔景崇,连招呼都未曾打过,拿眼刀子剜了他一眼,气哼哼的扶姐姐上了马车。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街坊四邻闻讯过来看热闹的围成了人山,卢青卫怕姐姐难受,指挥着护卫队启程,连头都没回一下。
出了城一路朝范阳老家的方向前进,身后的城楼越来越远。
卢清楚闷在心里三年的一口气,总算长叹了出来。
许妈妈跟吉祥如意都挺高心,崔家那样的生活,不值得留恋。
崔景崇骑在高头大马上,眼睁睁看着她的队伍离去,胸口的血气往上涌,冲得眼眶滚烫。
干涩的喉头喃喃吐出两个字:“清楚……”
卢家队伍不紧不慢赶路,一个月后到了并州地界。
原没想过停留,却在城外与某位本不可能遇见的故人偶遇了。
卢清楚下马车透气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轻声唤道:“阿楚。”
似曾相识的嗓音,比记忆中多了岁月沉淀后的低沉。
仅仅两个字,让她恍然在梦。
许妈妈比她先转身,满眼诧异的看着来人,半晌才回过神,略一福身唤道:“长公子。”
吉祥如意跟着福身,随后偷偷拿眼瞄向自家姐。
卢清楚缓缓转过身,崔景行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映入她的眼郑
三年多过去,他比以前更高,俊郎的五官也更加立体,彻底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
曾经白皙令女子都羡慕的肤色,如今也黑了些,倒显得越发阳刚。
只是无论怎么改变,那双桃花眼一如既往的仿若带笑。
身上依旧喜欢穿青色对襟宽袖的直裰,将他温文尔雅的气质衬得刚好。
卢清楚正觉尴尬,寻思着该如何称呼对方时,弟弟的身形插进了两人中间。
卢青卫故作老成的将眉头一皱,对着崔景行叠掌行礼,语气淡淡道:“多年不见崔长公子,别来无恙。”
这话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态度看起恭敬,实则敷衍得很。细听之下还带着不满。
阿楚?谁允许他叫得这么熟络的?
崔景行身后的近身侍卫韩允浓眉一挑,直想问问这位公子哪来的勇气,竟敢如此跟他家主子话?
想想平日里那桃花眼里的冷意,他不由得更加佩服起了卢家公子。
崔景行早料到会有这番场面,也不生怒,轻笑着回了半礼道:“一别多年,卫哥儿倒是长成顶立地的丈夫了。这般俊郎的模样,只怕想嫁与你的姑娘都该排起长队了吧?”
“你……你管得可真多!”毕竟还是个十六的毛头子,被人故意一夸,耳根便红得能滴出血来。
卢清楚不由得低头轻笑,方才的尴尬、拘谨似乎缓和了许多。
少年弟弟回头看姐姐,心里因她笑了而感到高兴,面上却委屈道:“二姐,你怎的也……也取笑弟弟!”
她但笑不语,片刻后收了笑意,表情平静地上前两步朝崔景行福了福身,道:“长公子不是要回京任职么,怎会在太原?”
益州与并州位置相反,崔景行直接越过中间的长安,悄无声息来了并州。
其中原因耐人寻味,但卢清楚不怎么好奇,会这么问也只是寒暄而已,崔景行完全可以不答。
然而他却直言道:“奉命来太原寻王刺史谈些公事。”
“寻王刺史?”卢青卫低声重复。
这位王刺史便是太原王家如今的当家人王续为,任并州刺史。
卢清楚不再多问,她看了看日头对弟弟道:“歇息得差不多了便启程吧,莫误了傍晚前在下一个镇子留宿。”
话音刚落,只听一道浑厚的嗓音道:“两位世侄既到了我王家的地界,哪有不去府上做客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