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六章 不要用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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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这样，声音的主人…居然是母亲吗？
不，塔萝清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母亲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但是哪怕只是见上一面也好，他连做梦也想最后和母亲见上一面；甚至在最后都没来得及好好道别。
如果连说最后一句“再见”也算是奢侈的事情，若是真的…真的要分开，那起码让母亲再跟他多说最后一句话也好。
杰瑟罗镇那场战斗中，遗留下来的疤痕实在是太多了。塔隆心上最大的疤痕，也会成为他心里永远无法独自迈过去的坎———
他自己的亲人，永远离开了自己。
迈锐曾经想过要杀了塔隆，但是在最后一刻却及时停住了手。因为是母亲生养自己近二十多年；若是没有母亲，恐怕塔隆早已没有如今的生活。
如果母亲在当初，铁定要拿走这条命……那塔隆肯定会在了解实情后毫不反抗，任由她动手，只要这是母亲所希望的。
但是对方收手了…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塔隆都想去问问迈锐，为何要那么做，以及在最后关头停手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愧疚、不安、对于自己弱小的憎恨。他并不在乎母亲曾经对自己痛下杀手的事实；因为塔隆只记得两件事，是母亲给了他此时的人生，以及在自己濒临死亡之际是母亲抛弃生命、推开了他。
其他的？那不重要，
[对每一个帮助过自己的人心怀感恩，将他们的容貌记在脑中。不要去计较别人给自己带来的伤害，那只会让自己受苦。
并试着也模仿他们去帮助别人；这就是对当时救助过自己的、那些善良者的最好报答。]
这是黎叔曾经告诉过塔隆的处世道理之一，塔隆一直把这句话谨记与心，并且试着将其融合进记忆中、那场发生在家乡小镇的异变。
母亲确实曾经想过伤害自己，但是也在最后一刻救了自己。
这样就足够了……至少，这能说明她还是爱着自己的孩子们，爱着塔隆、爱着格莉；并为自己的孩子献出了生命。
………………
………………
而现在摆在自己眼前的，又是怎样的情景？
塔隆那已变化成狼爪的非人类手臂，直直穿过了面前女人的小腹；温热的血腥感是那么的真实。最令他自己感到可耻的，是不仅没有犯恶心这种冲动；反而，他的双眼直勾勾看着滴落在地板上的血。
塔隆在这个时候“饿了”，他有一种强烈的渴血冲动，这才是最令他绝望的。不仅仅是无法接受自己身为血族这点，又或是什么身为人类的尊严那种大言不惭的东西。
只因为面前这个女人，是他的母亲，迈锐。
“为什么…为什么……”
塔隆颤抖着将手臂拔出，看着那附粘在手臂上的血液，他居然产生了一种由衷的舔食欲望。他自觉可耻地跪了下来———
这些，是母亲的血啊……是母亲的血啊啊啊啊！
他怎么能对着这些血液饥饿！他怎么做得到？
他怎么会产生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神啊，这是重罪，请责罚我……”塔隆跪在被黑暗包裹的空间内，狼人的手臂也因为可耻心和害怕，从而颤抖地退化成为人类的臂膀。
捂住自己的脸，恨不得将身体蜷缩，掌上的血沾满了自己脸部的一半，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那些梦寐以求的鲜血就在塔隆的嘴边，只要稍微舔一下……
他在克制，这是煎熬，是塔隆对自己在仅存的人格下的考验。如果他真的丧心病狂到喝下了母亲的血，恐怕会再上演之前[自杀]的一幕吧。
不过，多亏这点，塔隆搞清了一件事。
忍住近在咫尺的鲜血诱惑，塔隆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发出声音：“母亲已经死了，如果你能用这种样貌出现在我的面前，就说明，这里还是梦境、是魔法，对吧！”
那个声音嗤笑了几声；
[啊啦，居然过了这么久才发现吗？还真是愚笨啊。]
这个家伙嘲讽自己是无所谓，不过：“喂！死变态，给我把母亲的脸扯掉！不准在我的面前用那副面孔说话！”
[还真是过分呢，这可是你一直渴望祈得原谅的母亲哦，居然……]黑影使用迈锐的面容，露出了笑脸。
紧接着，由那不男不女的电子音，转变成为塔隆大脑深处、迈锐的音色。
[果然，塔隆从来就没有爱过自己的家人啊，把我们当成你活命的工具，真的是一件让人舒心的事情吗？]
“不是的！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用那张面孔说话我就———！”
[就怎么样？就像你刚刚那样，连母亲的声音都没认出来，还直接二话不说地用力爪穿透了亲人的身体？]
[你比我想象中要伪善的多啊。真以为自己有什么实力，殊不知这些都是经过身旁人的施舍，以及你天生的血统所赠。
把这些都去掉之后，你，也就不过是一介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自大狂而已。自说自话、自以为是，哈哈哈哈哈，当真是离开妈妈和女孩子的怀抱就没有生存动力的苦大仇深的小屁孩吗！哈哈哈哈哈哈！]
“你……”
[这个世界上比你惨的人多了去啊，你这点程度就要寻死匿活，何不去死个痛快？别再自大了，小鬼，等你真正进入血族和这整个世界的成人社会之后再回头看看吧。
你所遭遇的痛苦，根本一文不值啊！认不清现实的小屁孩！]
“母亲”一拳打在了塔隆的腹部上，毫不留情的蛮力一击让塔隆的胃部一阵天翻地覆。感觉都快吐出来了一样。
[怎么样，很难受吗？你刚才对我造成的痛苦、对你自己母亲造成的伤痛，痛感跟这个甚至都没有可比性。
你又有什么能力结束这一切？这么想死请便啊，来吧，从你身后的楼梯跳下去，这一切就都能结束了。]
“咳……你果然不是母亲，母亲才不会说出这种话！”
[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父母那样宠你的，小家伙，看来你连真正的血族社会都没见识过啊。果然，伊比利亚底下的桑邦迪实在是太安逸了，应该把你丢到别的血族世界里逛一圈、呆个几天几夜，保证你就不会有这么多胡思乱想的了。]
从人影嘴中吐露出的语言，皆是对于塔隆的冷嘲热讽，言下之意若是说得再直白些那便是“你现在纯属脑子有问题才会想这么多，没事想事不烦就怪了。”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你也真算是个人才，狼人现在已经很稀少了。虽然我也知道狼人的情绪波动比一般人要强很多，但也没料到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人影只是套着“母亲”的皮囊，伪装成“迈锐”的怪物而已；塔隆试着让自己透过表象，去看本质。
但是一见到那副外貌，身体便开始忍不住地发抖。
塔隆咬破了舌尖，试图让自己清醒：“我不会听信你的话，你只是个身份不明的怪物。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见过你，也不知道在何处透露过有关于我自己的情报。
但是，我至少能确定的是，你不是她！”
[……]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嘛，为什么你居然要思考这么久啊！
哎哎哎？难道说…即便你知道我只是个幻像；但是，却抑制不住对于这副外貌主人的愧疚吗？那我还真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啊！]
塔隆瞳孔微缩，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血族魅惑人心的能力果真不是盖的。从只言片语中就能筛选出一点信息，所以他果然是……
“你，是负责守护在这里的守卫吧？对吧！”
虽然塔隆此刻没有抬头，但就算他不抬头看个清楚，也知道对方此刻正在笑着把。
[答对了，不过很可惜，即便知道这点，你也照样逃脱不了这片黑暗。因为这片黑暗，正是由你心中最恐惧的那片“被污染的心灵”为原型，造出的实体啊！]
原来是这样，所以刚才见到的人影果然都是幻像；因为是在自我意识产生的幻觉中，所以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包括……那些让人不爽的声音：“即便是这样，我也不会死的；我和某人约定过了，无论多么狼狈也一定要苟活下去。
所以，很抱歉，如果离开这里的代价中，可能会有生命危险，那我宁愿一直在这里。”
[看来，你很爱惜自己的生命啊，自私的人。]
“是约定，我是为了遵守这一承诺。我的性命、荣耀，都不及约定来得重要。如果你想取走我的生命，那可以自己动手，不用再退缩着用话语挑唆了。”
黑影没有再继续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相反，她后退了几步与塔隆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
虽然不用再担心会被随时像刚才那样来上一拳是好事，但是总觉得…这家伙无缘无故拉开距离绝对不是好事。
塔隆将嘴角溢出的血擦去，缓缓从地面扶着走廊栏杆、站了起来。
[你觉得这就是理由吗？]
“什么？”
[你自认为放弃生命也没关系，所以这就能成为你对别人动手的原因？]
她在，说什么……
对方的语气听上去并没有不满，反而更像是反问：“你又在说什么，在此先前不是你先动手———”
不，
等塔隆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家伙是在调整位置，主动走到从窗外照射到地板的月光下，至于这么做的目的…估计是为了，能更好让塔隆看清她的脸。
看清他母亲的脸。
母亲的声线、母亲的容貌。这家伙，这个身份不明的黑影并不打算简单放过自己，而是在搞什么鬼点子；关于击溃塔隆意志精神的馊主意。
[我知道，你已经发现我是幻像了，但是多亏你的狼人体质，我觉得我还能好好利用一下你情绪化这点。
这个外貌，来源于你的母亲，对吧？
啊啊，即便是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你也能毫不留情地打下去呢。所以我才久违地对一个人产生了兴趣，你很特殊，恐怕就连你自己都没发现。]
黑影耸耸肩，她在用迈锐的容貌示以微笑，看得塔隆想吐。
[喂喂，我问你，杀害自己双亲是一种怎样的体会呢？
啊，我不是在嘲笑你，我是真的很好奇，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虚伪的人类实在是太多了。但大部分都还保留着人性，最后的人性就是他们不会对自己的父母、爱人、朋友痛下杀手。
当然，也有小部分完全抛弃人性的，他们一般精神都有点问题。
但是你不一样……
……你不一样啊！你让我看到了特殊性！
杀掉自己的父母，除此以外不敢伤害任何人。就连犯下错事也会祈求神明的忏悔，尽管你本人都意识到这个世上并不存在神。
一旦情况危急，你甚至可以献出自己的生命，保住所有人的安全。
喂喂，你告诉我啊，像你这样的人究竟是如何害死双亲的呢？
我真的很好奇啊，徘徊在‘恶人’与‘善人’之间的你，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这个王八蛋…明明我根本、根本没有那么过分。
…………也可能，我确实做过吗。
“我没有回答你问题的义务，不要再说了……”
黑影把那张母亲的脸，向前方更加贴近了———
[别这样嘛，我很好奇啊！
啊，啊啊啊，对了对了！我还有你母亲的这番容貌呢~
看着我啊，我要你看着我啊！看着我的这张脸，告诉我。
你究竟是怎样害死这么疼爱你的母亲？
怎么把你的故乡变为一片地狱？
怎么把那些无关的朋友与亲人牵扯进来？
又是如何在自己人实力如此弱小的情况下，做出了种种决定；通过出卖朋友苟活到今天、还能脸不红心不跳跟个没事人一样！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之心？！
来啊！告诉我啊，傲慢的人、自大的人啊！
你是抱着怎样的决心才没有杀死自己，你是要如何曲解意义才会认为自己一定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又是怎么做到不羞愧致死的呢！]
…………
…………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求求你，别再说了，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