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章 会晤苟曦
所谓外交,再是铁齿铜牙,再是长袖善舞,靠的终归是己方背后的实力支撑。童崖使团在齐晋奋力搏杀,可谓九死一生,但他们的所有努力,相比血旗军在战场的节节胜利,相比华国的赫赫凶威,却又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就如华国灭匈消息送达,从使团驻地外传,并风闻整个临淄之后,顿时震撼了临淄全城,吓尿了齐晋的许多人,而这一情势,旋即便令童崖使团的处境迅速扭转,足以变被动为主动,省却了诸多麻烦,便是所谓的软禁也放松了许多。没办法,谁叫匈奴一灭,就意味着华国大军已然可以腾出手来了呢。
悠悠然呆了两日,或是齐晋方面已从别的渠道确认了土鳖信使带来的一应消息,童崖终于如愿以偿的等到了苟曦的再度接见。不过,就在齐王府,童崖被苟纯亲自引领着前往苟曦书房的路上,却是迎头遇上了王重所陪同的东晋使者,中书舍人刘超。
昔日驻京洛阳,童崖倒也认识刘超,二人对面,却无故人相逢之喜。刘超冷然道:“童崖,华国已然攻灭匈奴,尽据大河之北,你还来临淄搞风搞雨,莫非你华国犹不知足,还欲染指我中原三方不成?”
刘超声音不小,更将中原三方这四个字咬得很重,不乏挑拨之意,顿时引来了府中的不少目光,甚至,童崖能够猜到,书房中的某人,定也在竖耳倾听。当然,童崖可非辩场菜鸟,自然不愿上套,而不上套的最好办法,自然就是反咬一口。
冷笑一声,童崖淡淡道:“中原三方?哈哈,莫要将齐晋与曹魏与尔东晋相提并论,在我华国祛除胡虏,血战匈奴之际,他们可没对我华国动兵,而你东晋却胳膊肘往外,勾结匈奴,不顾民族大义,主动攻击我华国河南三郡,令我方腹背受敌。哼,尔等如今怕了吗,想拉人陪尔等垫背了吧?”
被骂到了脑门上,刘超可不愿自家失了道义,忙怒声斥道:“什么你华国的河南三郡,那些领土本就属于我大晋疆域,我等仅是收回先祖基业而已。反是你华国,还有华王,本为晋臣...”
“晋臣?哈哈,司马懿、司马昭、司马炎都干过魏臣呢,怎么不见你东晋去曹魏叩头认主,过往还一直喊打喊杀呢?还有河南三郡,昔日落于匈奴之手,怎么不见你等去收复故土呢?”童崖直接打断刘超,语带不屑道,“我华国素来秉承民族大义,抵制内战,但对尔东晋这等仅顾一己之私,数典忘祖之辈,却绝不手软!去吧去吧,某不屑与尔等多言,只管回去告诉司马睿,洗干净脖子,等着我血旗兵锋吧!”
话毕,童崖一甩袖子就欲越过刘超,刘超却是大怒,颤抖着手,指着童崖骂道:“放肆!尔这大晋叛臣,竟敢口出讳言,辱及先帝名号,简直无君无父,简直不忠不义,简直、简直该杀,某要...”
童崖霍然收住脚步,瞪视刘超,寒声问道:“你待要如何?”
“二位息怒,有话好好说!”感受到童崖蓬勃而出的杀气,一直在边上看热闹的王重与苟纯,忙异口同声道。
与之同时,顾不得彼此不和,他二人不约而同的跨前移步,齐齐挡在了童崖与刘超之间。他们可是知道,这位童崖使者是个瞪眼就杀人的主,有了李祥在先,刘超毕竟是东晋使者,可不好也步了后尘。至于刘超本人,则已白了脸,下意识退后一旁,颤颤然不知所言。
终于看完戏了吗?童崖心中冷笑,他可不以为自己仅是碰巧撞上的东晋使者,这显然是齐晋一方甚至苟曦的故意安排,借力打力罢了,反而体现了苟曦心底的怯意。
“哦,对了,瞧你这般气势,只怕尚还不知中原三方之一的曹魏,已然公开发檄,声讨你东晋通匈卖国的卑劣之举了吧,哈哈...”横了刘超一眼,童崖丢下一句,一甩袖子,自顾自的跨步前去...
齐王府书房,茶香袅袅,清新淡雅,寒暄已毕,苟曦,苟纯与童崖三人已经落席而坐,童崖则重新恢复了一副云淡风轻。面露欣赏,苟曦淡笑道:“贵使文武双全,浑身是胆,一路可谓披荆斩棘,如今仍能淡定自若,实乃大才啊G呵,只不知来此有何提议?”
“在下此来,首为彼此修好,此前贵我双方有所冲突,实乃彼此误会,在下奉华王之命,前来致歉,望与齐王重归旧好。”童崖报以微笑,并不遮掩,徐徐说道,“其二,东晋司马氏倒行逆施,勾结匈奴,违背民族大义,我家华王诚邀齐王发兵,共讨那干华夏罪人!”
好大的一顶帽子,华国这次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东晋了!苟曦心底窃笑,面上倒是不显,只淡淡道:“东晋此前趁着贵方对战匈奴,攻打河南三郡,行事确有不妥。只是,如今天下之局,贵我双方皆心知肚明,且不说贵我是否重归于好,单是挥师南指,便不啻于自废侧翼臂助,本王焉能同意?”
肉戏来了!童崖心底早有说辞,不愠不火道:“臂助?敢问齐王殿下,昔年殿下先阻石勒,后破汲桑,战功彪炳,东海王可曾作为殿下臂助?后来匈汉大盛,石勒别部屡扰青徐,继承东海王的东晋可曾作为臂助?相较而言,在此期间,我华国出于民族大义,反是一直在支援钱粮,相助殿下吧?”
苟曦哑然,出于天下格局的平衡之需,目前他的确在与华国敌对,但若论起彼此过节和心理感受,东晋上下所继承者,乃是他的昔日大敌东海王一脉,且东晋一直在与齐晋争夺正统名分,彼此过节更难调和,那帮家伙其实也更令他反感厌恶。当然,他苟曦自也不会天真的认为,华国对他就是民族大义下的兄弟情深。
见苟曦不语,童崖续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灭匈之后,汉地一统乃大势所趋。传统汉地,目下除了我华国,尚有东晋、齐晋、巴蜀、曹魏与凉州张氏五方势力。巴氐成汉本为异族,又人少势单,凉州张氏地远贫瘠,且外胡环嗣,二者皆自守一隅罢了,不足为虑。关中曹魏,已然倒向我华国,即将西征,另辟新土,也可略去。”
提到关中曹魏,苟曦不禁嘴角抽抽,华国灭匈他尚能接受,哪怕快得吓人,但曹魏这么快便撂了挑子卖队友,实令他憋闷不已,也惊忧不已,而这一条昨夜刚刚确认的消息,正是他彻底放下矜持,单独召见童崖的最大促因。
心中窃笑,童崖依旧说得不疾不徐:“六去其三,而今汉地诸侯,唯东晋、齐晋与华国三者,且不谈齐晋,殿下试想之,是东晋夺了天下,还是华国夺了天下,更会善待殿下?至少,东晋会给齐王殿下一地用以迁国吗?”
苟曦在心底点头,据探那个迁国的百济迄今依旧过得很是逍遥,华国至少还会给他迁国逍遥一途,且攻匈之前也与他素无冲突;而东晋若是一统天下,对他这个一度拥帝撺晋的外姓齐王,别说留块地盘给他立国,只怕连命都不会留给他,须知那位一度被封为交州王的洛阳皇帝司马毘,去年不就暴病而死,交州也被收归东晋直管了吗?
心中承认,苟曦口上却不能承认,一颗雄心更不愿轻易认怂。沉吟间,苟曦给苟纯使了个眼色,苟纯立即心领神会道:“贵使所言虽然有理,可天下纷纭,情势波诡,我家大王更是兵法大家,安知这天下就没有我河内苟氏的机会?”
“齐王殿下乃海内名将,此点便是我家华王,过往也屡有称道。”送上一记高帽,童崖叹道,“怎奈如今天下格局,已然不会再给殿下机会,华国不会,东晋亦然。”
“哦?还请贵使细言之。”苟曦心中难受,却是故作淡然的笑问道。
“其一,齐晋虽近三州之地,怎奈多年天灾战乱下来,人口却不足两百万,相比东晋千万,华国三千万,战争潜力委实有限。其二,齐晋地处华国与东晋四面合围,又无险可凭,宜攻不宜守,根基难固。”端正面色,童崖沉声道,“其三,我家华王曾言,若欲对付齐晋,不宜与齐王正面争锋,也无需与齐王正面争锋,只需水路扰掠,骑军袭扰,至多二三年,齐晋必将困守待毙!”
苟曦无语,童崖所说的他过往不是没想到过,只是心底下意识不愿多想,而今被直面指出,他却无以反驳,而且,兵略如他,焉能不知童崖其实留了面子,别个血旗军能一月攻灭匈奴,便是正面交锋,又何惧他齐晋?
叹了口气,苟曦依旧不甘道:“某本非权欲之辈,并不愿为了一己之私而引发汉家内战,然时运至此,麾下已有一干将佐附庸,积重难返,如今即便应了华国,只怕麾下诸臣也难以同意呀。”
心底冷笑,童崖目光略一闪烁,他可不是一个甘愿吃亏的主,遂淡淡道:“麾下诸臣!?恕在下直言,君君臣臣,本当各守本分,然齐王殿下愿为麾下考虑,但麾下诸臣可曾为了齐王殿下考虑?至少,刺杀华国使节,其恶劣影响殿下理当知晓,可他们擅自行事之前,考虑过殿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