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默许

大鹤站在门外,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屋内或许早就杯盘狼藉。

可哭声或是骂声却又都听不见,完全不知道这兄妹俩到底在里面做什么。

可大鹤能确定的是,余念再一次无例外的惹怒了先生。

有这么一刹那,虽然大逆不道,可有几个字冒出了大鹤的脑海。

恶人自有恶人磨。

鬼爷假死前,道上的名声最坏,都说他是穷凶极恶的人,心狠手辣。

可就是这样一个恶人,一个卧薪尝胆、处心积虑安排了这么一场报复的男人,却被他的亲妹妹一次次的搅局。

如今,他不过刚刚得到了他想要的因果报应,到头来,一切却全部报应到了自己的头上。

所以这天道轮回,轮的到底是什么回呢?

余念很快便被赶出来了,脸上的泪痕虽然不在了,可却是用力哭过的样子。

“哥哥叫你进去。”

余念低垂着脑袋对大鹤念叨了声,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在嗡嗡。

“大小姐,你先回房间休息,我一会儿去看你。”

大鹤侧过身让余念先走,自己便赶忙走进了鬼爷的房门。

因为余念的一句话,余还这些日子以来的好心情全部化为了泡影。

因为他的妹妹哭着对他说……

她不想活了,因为不能和顾垣城在一起,所以不想活了。

若是他的报复要执意进行下去,她宁愿替那个男人去死。

活着,去死。

听起来多么简单的几个字,可却是他半生的执念。

活着不由自己,想死需和命去争。

余还那样拼命走到今日,却抵不过一个男人。

大鹤进门,看到了碎了一地的药碗,还有黑漆漆的药汤。

他一步步向着余还走去,却恍然间觉得那个坐在床上的男人老了。

不过和顾垣城一样的年纪,三十多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候,他本该是风华正茂的样子。

可不过这须臾片刻,一切都不同了。

余还的腿上依旧盖着厚厚的被子,那五官依旧深邃俊朗,可他似乎早就不是码头上那个万人簇拥的鬼爷了。

他没了那股子倨傲,没了那月朗星稀的淡然……

没了那种谋求于心的算计。

他好像变成了这个万千世界里最不值得一提的可怜人,被他的妹妹伤透了心。

“先生,药散了我再去帮您熬,您别急着。”

大鹤小心翼翼的说道,弯腰拿了托盘去捡地上的瓷碗碎片。

鬼爷的药碗碎了不知道多少个,他生气的时候,惯常便是摔了盆碗,而离他最近的永远是一碗中药。

常年喝着中药的人永远有一个专门的碗,时间久了,那碗的内壁颜色便深了,留下一片刷都刷不下去的药垢。余还的药碗是永远来不及产生药垢的……

在那之前就会被他摔得稀碎。

“大鹤。”

那床上的男人声音悠长的叫着他的名字,蹲在地上的男人并不敢抬头。

他害怕看他的脸,害怕看他的霁月清辉变得暗淡消沉。

“先生您说。”

大鹤用一种格外轻快的语气应他,手上的动作加快。

“余念说……她愿意替顾垣城去死。”

余还的语气很平静,浅浅淡淡的,“这丫头太可恨了,生死这种事情也能挂在嘴边。”

“这是大小姐的不对,她说错了。”

大鹤依旧在忙着自己手中的事,将碎碗的瓷片收好,然后站起来给了余还一抹浅淡的笑意。

“余念,这是随口胡说的吧?”

余还却执着的反问了句,这句话让大鹤听不明白,因为他的语气好像和平日里的都不同。

好像是被一股子莫名的情绪磨得没了脾气,现在的他,好像当真没了脾气。

因为余念,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那肯定是胡说的!”

大鹤赶忙肯定了余还的疑问,只是目光里的堂皇出卖了他。

“您别当真,我一会儿让张妈熬上药后去瞧瞧大小姐,不会有事儿的。”

大鹤去瞧了余念。

可结果并不敢告诉先生。

到底是没了精气神,躺在床上垂着手,眼眶里总像是储满了泪珠儿。

大鹤不敢和那双眼睛对视,只怕会逼出她的眼泪来。

她的情况并不好,好像当真像她自己说的那般,活不下去了。

而这样的情况,大鹤一个字都不敢对余还去讲,他宁可让这样的人间惨状烂死在他的肚子里。

到头来,总不至于让先生也被折磨。

到了傍晚,姜年的情况不好了。

这些日子用些汤药和止痛药吊着,才苟且这一条性命。

大鹤去看了她的情况,也带着医用手套去掀她的裤腿,腐肉一片片只剩下浅黄的脓疱,这样的情况自然不是一天两天了的,木已成舟的事,她早就活不久了。

可不过只是这样一天的功夫,余还那样好的精神也变得不好了,到了晚上就开始发烧,大鹤不得不给他用了西药降温,他这样的身体,发烧对于他而言都是要命的事……

又晚了一些的时候,冷静文来了。

她的身上都是烟味儿和酒味儿,踩着高跟鞋的身子不稳,晃晃悠悠的去了鬼爷的房间。

大鹤没有在屋子中留着,只怕冷静文被先生派去做了什么私密的事情不方便他听到。

“先生,人已经找到了。”

冷静文沉着声音说道,整了整自己的领口,余还看到了她脖子上引人遐思的红痕,他大概能猜到她刚刚发生了什么,也能明白她得到这情报所用的手段。

“在哪儿?”

“其实顾垣城……一直没有离开过c市,出国都是障眼法,他还在这儿。”

冷静文似乎察觉到了余还尖锐的目光,她以为先生是瞧不上她这种获取情报的途径的,所以赶忙吸了吸鼻子,用衣领挡住那红印。

“北海,他的别墅里。”

“北海?”

余还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顾垣城当真是把自己藏得太好了。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饶是他的母亲都以为他出了国……

可实际上,并没有。

其实他早该怀疑的,像顾垣城那样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的行踪暴露在公众视野里呢,若是有了新闻,也该被他早早摁下,显然那一切都是他默许的。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