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吉服被染
他很不情愿地皱了皱眉:“那我走了。”
我向他笑了笑:“好。”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眼神感染到了我,看着他的面孔有后退的迹象,我忽然叫了声:“殷岳!”
他很开心地跑了过来:“我还没走呢!”
我忍俊不禁,踮起脚尖捧起他的脸。出征回来后,殷恒的气候将他的细皮嫩肉又还了回来。这双双眼皮,比女人的还要美,这双红唇,比女人的还要娇嫩。这白皙的额头,比女人的还要引人注目……
他浅浅勾起了一抹笑:“你这么痴迷地看着我,会让我以为,你舍不得我。”
我叹了口气,点点头:“我是舍不得你啊。”
他的眼底积聚点点笑意:“真的?”
我点点头:“嗯。”
他笑了笑,眼中柔情似水,几乎要将我看穿。他的唇近在眼前,唇瓣微动,美不胜收。他一点一点靠近我,喷出的气息淡淡地在我脸上扩散,他说——“那我先走了。”
我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消失在门口,一阵风从开着的缝隙中吹了进来,我忽然有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居然耍我……
那天,皇后的别驾在一名趾高气扬端坐马上的少年的护送下向禄竹山庄进发,大军出行那日没有赶得上看到贺兰殷岳一眼的人都竞相把道路围的水泄不通,维持治安的人狠狠地凶了一番才让她们服服帖帖地站到两侧。据描述,当时的场景蔚为壮观。我立刻觉得自己压力山大——这下上门给贺兰殷岳说媒的人肯定更多了。
我这么担心不是不无道理的,贺兰殷岳算得上是个皇亲国戚,学识过人、武艺过人、能力过人,又新封了官,年纪轻轻能做到如此,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
皇后出宫后,我的差事明显少了很多。原因显而易见,我虽是程傅举荐,却也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各宫用人皆好用自己的亲近之人,若有旁人,自然不会用我。于是我也乐得在局里盯着那些裁缝裁剪衣物,落个自在。
日子逐渐流淌,贺兰殷岳再也没有得到召见,也没有进宫探望皇后的理由,所以,距上次见面,已经半月有余了。
从被子里转醒,浑身暖和地不得了,地上的碳盆已经奄奄一息,这表示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我从被子里露出脑袋,趴着身子掰起手指数日子。“十一……十二……九天……今天是腊月二十了。这么快,要过年了!”
我兴奋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趁着身上一股热乎劲儿,连忙捞过来衣服穿上。
过年不仅意味着能回家了,还意味着能够在宫里看到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和华丽的装饰。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曾经跟着父母亲在初六进宫吃宫宴,那时候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以前闻所未闻的。
现在我对那些东西倒没有多大兴趣,我只是想……
穿好衣服后,我枕着双臂躺在床上,再享受一点被子的余温。我只是想……都要过年了,皇上还不接皇后回宫吗?元旦那日,百姓都喜欢看皇上和皇后在禹阳城的北城楼上现身瞻仰子民,这个传统应该不会轻易改变吧?
从前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自从皇后走了以后,我才发现贺兰殷岳入宫是那么难的一件事。
在宫里的日子越来越无聊了,我要跟父亲商量商量,过来年就出宫吧。
我在床上美美地盘算着,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门外一个宫女的声音:“陆典衣!陆典衣!出事了!你快来看看吧!”
“啊?出什么事了?”我连忙从床上跳下来,打开房门,只见那个小宫女一脸慌张:“昨夜就要完工的衣服,今天起早一看,不知道被谁泼上了颜色!这件衣服可是要呈给皇上的!”
我心里一紧:“是哪个颜色的衣服?”
“是月白色的那件!”
月白……我脑袋嗡地一声。那样浅的颜色,稍微泼上些其它颜色就很明显,那件衣服是大姚进贡的丝织物,再赶工恐怕并没有那么容易。
我连忙跑过去,木架子上挂着的衣服赫然被泼上了黄色和红色的颜料。我跑到架子旁,皱着眉打量着这件衣服。几个宫女站在一旁战战兢兢,我扭头问她们:“知道是谁做的吗?”
她们互相看了看,咬着嘴唇摇摇头。
我不禁犯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好了!不好了!”又有一名小宫女从外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后,后面失火了!”
在场的人大惊失色,我们连忙跑向库房。库房的火势还不算很大,有人敲锣把尚服局的所有人都召集过来,大家一起灭火。
一时间烟雾缭绕,我被呛得喘不过气来,分辨不清方向,只知道不停地提水,泼水。慌乱之中,忽然有一只手将我拉了出来。我靠在墙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那人立刻将一块半干的手帕递给了我。我接过手帕,捂住口鼻,才看清楚那人居然是殷曜。
“又是你?你怎么没事就往尚服局跑?”我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什么叫没事?每次来,都有每次来的道理。你真是不自量力,看到这种情况,还不躲远一点,灭什么火?”
“可是!”我刚要辩驳,忽然看到殷曜带来了一队侍卫已经开始参与灭火,火势也逐渐得到了控制,心里稍安。
殷曜看着那片火场,若有所思:“不知道库房里的东西还能否保存下来。”
“即使保存下来,那些衣料也会留下火场的痕迹,不知道要熏多少遍香才能去掉火场的味道!”我看着库房忧心地说。
“的确是一桩麻烦的事,是得好好查查。”他看着我的眼睛发亮,我忽然意识到他话里有话。“你什么意思?”
“去尚服局后面的耳房看看,那里说不定还能有什么有趣的发现呢。”他说完这话,背着手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这句话让我感觉一阵阴风袭上脊背,我立刻找人跟我去耳房,发现耳房被人从外面锁上了。这锁的制式可与我们平时用的不同,一看就是外人所为。
刚走进耳房,就听见里面剧烈的咳嗽声:“来人!快来人!”
我并没有这锁的钥匙,只好指挥几个小太监搬起石头砸开了锁,里面的一男一女立刻冲了出来,不停地剧烈咳嗽着:“是哪个该死的居然敢把本宫锁在里面!”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对男女,女的姿容姣好,我不认得,而男的居然是……
我连忙俯首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他一脸狼狈,库房的烟顺着窗户侵入耳房中,把二人呛得不行。
殷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身后,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臣弟来迟,望太子殿下赎罪。”
太子一脸尴尬,却强撑颜面,黑着脸说:“多谢了。”
“大哥这是……臣弟有些不解,大哥怎么会和云良娣被锁在这耳房里呢?”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仿佛是大吃一惊。
原来太子身旁的这位女子就是惹得他和皇后不快的云良娣。我暗自打量她的模样,长得倒是乖巧柔顺。听说这位云良娣很难伺候,单凭相貌也看不出来她是这样的人。
殷曜一脸坦然,仿佛事先毫不知情,我不由佩服他的演技。
太子强撑着颜面,挺起胸膛:“这就不劳六弟费心了。”
殷曜低下头,掩饰唇边的一抹轻笑:“哦?大哥如此说,那臣弟的疑问就更多了。听说,云氏识大体、有分寸,为了让大哥和皇后修睦关系,自请闭室一月。算算日子,好像还没有满一个月吧?怎么会好端端出现在这里呢。”
“你……”太子瞪着他,脸颊发红,却说不出话。云氏闭室自醒确实没到日期,但是为了让她被封为太子妃,太子今日特地带云氏入宫给父皇请安。没想到走到尚服局外,却突然碰到了晴贵妃身边的掌事姑姑。他知道,若是云氏没有闭室的消息被皇后知道了,势必会引起母后的反感。而晴贵妃唯恐天下不乱,自然会借着这事生出许多文章,更有可能在太子和云良娣见到皇上之前就把他们拦下了。
没想到趁机躲入尚服局暂避,却忽然被人锁了起来。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殷昕憋了半天,终于蹦出一句话:“如果敢让本宫知道是谁戏弄本宫,定不会轻饶了他!”
殷曜赞同地点了两下头:“大哥说得是。那这件事,理应好好调查一番。陆典衣,今天早上,尚服局都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库房失火,太子被戏弄,事关重大,你可一件都不要放过。”
我盯着殷曜的眼睛,似乎知道他想让我说出来的到底是哪件事。他的目光很坚定,我知道就算我不说,他也会借别人之口。虽然明知被利用,明知是有损太子,我只能闭上眼睛:“为皇上准备的吉服,不知为何,在今日早上被人泼上了颜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