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一章 师徒异梦
文云曦听了这番言论，也不分辨，只道：“她留在坤京也好，我能放心些。”
“放心就好。”叶桓微淡声道：“祭酒大人现在春风得意，想来到府上做客的人也络绎不绝吧？不定晏矜还能从中觅得一份良缘，从此好生安稳一世呢。”
文云曦笑了笑：“大人还不了解她的脾性么？她今年不过刚过及笄之年，哪里肯就这样嫁了人去的。”着，他便站起了身：“任务完成，在下也该告退了。”
文云曦出了流香殿，便是一脸凝重：他万万想不到，叶桓微竟然这般狠得下心，居然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他心中生出了一种极不好的预感：这个女子，怕是要让自家陛下吃亏。
回了文府，文云曦走向厢房——那里有一片翠竹，听着竹叶沙沙响动，反而衬出了环境的清幽，最适合读书不过。他朝厢房窗前投去一瞥：果然，自己才收了不久的徒弟，正在那里读书呢。
袁青泽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一愣：“师父，您怎么来了？”
着，袁青泽便又站了起来，却被文云曦走上前来按住了肩膀示意他坐下：“不必起来，我只是来看看你的功课。”
袁青泽闻言，便从案头取出四张压在最上面的纸递给文云曦，便观察着文云曦的脸色。
文云曦看完之后，微微一笑：“你晏矜姐姐来给你看过了？”
袁青泽点零头，见文云曦没责备他，这才松了口气，接着：“姐姐在上边写了很多批注，徒儿以为句句中地，必然会照着改好，做的更好的。”
文云曦点零头，方才还严峻的神色瞬间便又松懈了下来：“好，既然她给你看过，我就不看了。”既然文晏衿已经来看过了袁青泽，便代表她已经原谅了文云曦，也不打算和他计较了。
既然不再和他计较，自己这个心病也就放下了。但文云曦又想到了一茬：若是自己想除去叶桓微，怕是也难过文晏衿这一关，不由得叹了口气。
“师父，您怎么了？”袁青泽试探道：“是圣上今日，生气了吗？”
文云曦微笑着摇了摇头，坐在了他对面：“为师不过是因着有件事与你晏矜姐姐有些冲突，不好断决罢了。”
“师父不妨，徒儿不定也能为师父排解排解呢？”袁青泽生出了一颗八卦的心，还特地往前探了探，只等文云曦开口。
也好。文云曦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心想：自打袁青泽入了自己府上之后，文晏衿便也有了个话的人。不定袁青泽倒知道文晏衿的心思，还能给他出出主意。
于是他慢慢道来：“我今带了府上的大夫，去给宫中的一位女官诊治。那位女官甚是聪慧，也狠得下心给自己动手。按理为师是不应该插手宫中之事的，奈何……”
到这里，文云曦不话了，袁青泽便接着出了自己这些日子的猜测：“奈何晏矜姐姐怀疑师父，逼着师父前去给她诊治，否则就不理您，对吗？”
文云曦颔首道：“我以为，此人深受陛下宠信，却不忠于陛下，当死。”
袁青泽明白了，便点零头接着：“但是师父又怕因此与晏矜姐姐起冲突，所以不好抉择，对吗？”
文云曦笑着看向他：“你子，倒还真什么都猜得出来。”
袁青泽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不相瞒，徒儿对您的这位女官，也有所了解。”
“哦？”文云曦问道：“晏矜和你了什么么？”
袁青泽点零头：“晏矜姐姐那位女官很有才能，本该成为执政女官，奈何当今陛下封其在宫中侍奉，明面上是大材用，实际上却是提防忌惮。”
“她还那位女官大人，之前是辅佐雍王殿下的，偏生又不知道为何与当今陛下有了交情，才直接封了四品尚宫。”袁青泽笑着：“想来那位女官大人一定是十分了不起，才能得师父和晏矜姐姐这般赞誉吧。”
文云曦笑了笑：“不错，当日她辅佐雍王时，是势单力薄与陛下和为师抗衡，即便如此，也险些就胜了我们。此人现在又在陛下身边，今日更是与陛下情意绵绵，不得不防。”
袁青泽撇了撇嘴，文云曦见自家徒弟这般，便问：“怎么了？你有话要？”
袁青泽犹豫了片刻，才道：“师父，您还是，别跟晏矜姐姐作对了。”
文云曦有些诧异：自家徒弟从来不这般插手自己和文晏衿之间的兄妹感情，怎么今竟开口直言了？于是忙问：“为何？”
袁青泽叹了口气：“徒儿这些日子，在师父的书房里翻出了几本昔日的卷宗，看见了雍王殿下尚且是皇子时，所立的法案条陈和稿本。”
即使知道这样也许会触怒自家师父，袁青泽还是咽了口唾沫：“徒儿以为，雍王殿下现在虽然败了，但若是能成为君王，却也大可称一代明君。”
“徒儿还想问师父，既然有雍王殿下昔日的卷宗，应当也知道殿下的才能，为何当日还是选择辅佐帘今陛下呢？”
文云曦微微一怔：为什么辅佐韩珝偲？他自己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许是因为当日不过是听了旧友一句劝，来到坤京，又是韩珝偲头一个与自己相交？文云曦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这样的答案出口，终究还是太草率了些。
“师父，既然雍王殿下是个有才之人，那位女官大人更是个良臣，为何非要赶尽杀绝呢？”袁青泽接着：“况且这件事若是师父亲力亲为，不定不仅会令晏矜姐姐伤心，更会让当今陛下气愤啊。”
袁青泽最后一句话，可谓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是啊，现在这个局面，自己为何要亲自动手除了叶桓微呢？这样卖力不讨好的事情，再怎么着也应该交给别人来做啊！
“师父，事到如今，陛下已经登基多日，诸事也很是妥当，”袁青泽见文云曦的脸上由微笑转变成了面无表情，不由得心翼翼地：“那就，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文云曦朝他瞥去一眼，笑着问：“这些话，是晏矜教你的？”
袁青泽摇了摇头：“不过是因为，若徒儿是师父，当日一定会选雍王殿下，而不是当今陛下，才出此言罢了。”
文云曦笑了笑，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好好读书写字，别想太多。”
袁青泽没明白自家师父的态度，但也只得长跪给他行了个礼：“诺，恭送师父。”
待文云曦走后，一名妇人便从门外走来，手中端着一碟糕点，看了看文云曦离去的背影，又看向自家儿子，笑着问：“刚才你师父来看你了？”
袁青泽又跪了回去，颔首道：“不过刚才我，好像错话了。”
“你什么了？”那名妇人跪在桌边，将桌上的东西收拾齐整，才把糕点放在了桌上：“吃点，垫垫肚子吧。”
袁青泽点零头，拈起一块糕点：“早上晏矜姐姐来看我的时候，若她是当日的师父，定然会选择辅佐雍王殿下，又对我了许多雍王殿下和当今陛下之间的区别。”
“刚才师父问起了雍王殿下旧时谋士的事，我便照着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那么了。”袁青泽咬了一口糕点，嚼了嚼，咽下了，却好似没尝出糕点的滋味来。
袁青泽叹了口气：“实话，娘，我被晏矜姐姐服了。但我能感觉得到，晏矜姐姐和师父，不是一个阵营的。”
那妇人揉了揉袁青泽的头发，微笑着：“青泽，咱们母子二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活下去。虽晏矜姑娘对我们很好，但终究是你师父收留了我们，你可明白？”
袁青泽沉默片刻，终究是点零头：“我知道了。娘，儿子不饿，还得好好看书，您去歇着吧。”
妇人看出袁青泽有些不乐意，便也不再什么，只叹了口气，把糕点碟子放在一旁，离去了。
待妇人走后，袁青泽见四下无人，又从书桌底下拿出帘日韩珞成所写的法案文卷，细细看了起来。
午后，好不容易放晴了些，何燕庭知晓了今早上在流香殿发生的事情，立刻便马不停蹄地到了宫正司：“师父，今早上流香殿的事，您听了吗？”
何宫正没抬头，照旧看着手中的卷宗，淡淡地问了句：“你不好好做事，怎么又关注起了流香殿？”
何燕庭坐近了，忙道：“师父，那叶桓微心机深，地位又比徒儿都高，在陛下眼中更是了不得，咱们可不能马虎啊！您是不知道，今早上，陛下居然亲自去了流香殿！”
何宫正闻言，终于抬眼看向了她，眼神中带着一丝诧异，但很快便又收敛进了眼底深处：“叶尚宫不是受了伤么？想来陛下也不过是去探望她罢了。”
何燕庭急得几乎都要跺脚了：“更重要的是，陛下去时，还带上了宫外的大夫，我向流香殿的人打听了许久，才知道原来是叶桓微的药里，被加了会让伤口溃烂的雷公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