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章 序章

大魏天启元年,帝都大梁城。

仲春二月,北国冬的气息还未消散,帝都一派低迷,街上不见几个行人,满城一片萧条。

然而,帝都这低迷与萧条的景象并非仅仅因为这尚未消散的寒气,还因不久前那一场震动乱世的浩劫。

自天下分崩离析两百多年来,作为名义上的天下之主,中原王朝早已名存实亡,不知已经历了多少次朝代更迭,坐上那至尊之位的人走马观花似的换了一个又一个,如今这大魏朝便是在四年前由开国之君昌盛帝楚耀宗废前朝自立建国的,而继位之君天启帝楚天尧则是在今春才刚刚登上皇位的,且这皇位来得无比残暴血腥。

天启帝在登基之前乃是大魏凌王,原本享有无尚荣耀与至高权威,然而他却为夺大位而一朝起兵造反,不仅令多次惨遭蹂躏的大梁城再一次溅满了大魏数以万计无辜百姓及禁军将士的鲜血,还制造了血洗太子府的骇人惨案,令太子府千余亲卫和数百属官、仆从和眷属一夜之间命赴黄泉,最后竟还丧心病狂地一把火将太子府烧成了灰烬,太子、太子妃以及尚未成年的皇孙皆命丧火海,连个断臂残肢都不曾留下!

兵变之后,昌盛帝紧接着也因伤昌重难返,一命呜呼了,于是“众望所归”的楚天尧就这样顺理成章地登上了帝位。

因这一年是庚寅年,故世人称之为庚寅之变。

如今距兵变虽已近半月,战乱残迹也早已被清理干净,可人们仿佛还能闻见萦绕在鼻息间的血腥之气,还能听见回荡在寒空中的凄厉哀嚎,还能看见太子府上空那映红了半边天、烧了整整三天三夜的熊熊烈火。

帝都城东榆林巷,一座朴素却又不失威严的府邸静静矗立在大道旁,门上高悬着“慕府”二字。

慕谦是这大魏朝的开国功臣之一,大魏护国柱石,乱世有名的智将仁将,追随昌盛帝南征北战多年,深谙兵法韬略,擅长谋篇计胜,以不战而屈人之兵闻名。因其立下的不世战功以及为大魏江山立下的汗马功劳,天启帝在登基之初便为其加官进爵,封辅国大将军,任枢密副使,遥领一方军府。

其妻柴氏闺名素一,字冰心,出自将门,亦是难得一见的女中豪杰。嫁与慕谦后,她便随夫出生入死多年,外能征伐,内能持家,仁智贤明,贞顺节义,可说是人妻之楷模。

若说夫妻二人之间有何不足,那恐怕就是二人成亲八载有余却一直无所出。若是寻常人家,遇到这种情况只怕早就不知纳了几房妾室了,但慕谦与柴素八年来却是一路风雨相伴,不离不弃。

好在老天有眼,到底还是送了他们一个孩子,这便是去岁腊月初八早产诞生的慕家独子慕篱。

这日午后,一名云游僧人行经大梁来到慕府化斋,慕谦和柴素一都是乐善好施之人,遂将那游僧请进了府,以斋饭招待,谁知那游僧见了柴素一抱着的婴孩时忽而大惊,对柴素一道:“施主可否让贫僧看一眼这孩子?”

柴素一遂将孩子交给了游僧,那游僧抱过孩子后不知为何竟激动得掉下泪来!

这可把慕谦和柴素一吓坏了,赶忙问那游僧怎么了,那游僧抹了眼泪十分严肃道:“适才贫僧因见此子命中有劫,恐会早夭,故而痛惜落泪。”

柴素一闻言,猛然一把抢过孩子紧紧抱在怀中,冲那游僧勉强挤出笑道:“大师莫要说笑,无缘无故的,这孩子怎会早夭呢!”

她心痛啊!此子天生命途多舛,先是娘胎里出了点岔子以致早产险些没能活下来,是柴素一坚守七天七夜才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再是自降生之日起便落下双腿残疾,恐怕此生站立无望;然后还因胎中不足导致五脏皆虚,太医说他这辈子恐怕都要与汤药为伍了!如此这般已经够苦的了,现在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和尚居然还说他天生短命,注定会早夭,为其母者焉能不急?!

那游僧对夫妻二人虔诚地施了一个出家礼,而后方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依贫僧所见,此子怕是活不过十八岁。”

“……!”慕谦和柴素一四目皆惊。

“大师何以下此论断?”慕谦问。

“天机不可泄露,十八年后若果真应了贫僧之言,恐世间普通药石无解,届时二位施主或可往舞阳巫族寻求生机。多谢二位施主款待,贫僧就此告辞。”

未等二人细问,那游僧便飘然而去,慕谦与柴素一皆茫然无措。

舞阳巫族?那是一个毁誉参半而又神秘的存在。

千百年来,舞阳巫族一直幽居大成国与中原王朝交界处的紫旭深山中,外界世事变迁于他们而言似乎毫无意义。江湖传闻,舞阳巫族能占会卜,通晓奇方异术,尤以窥探天机、预知未来着称,故而世人明知会付出惨重代价却还是为之痴迷癫狂,传说有许多人都因踏足舞阳巫族而倾家荡产,甚至枉送性命!

关于舞阳巫族的传言江湖众说纷纭,不一而足,然而比舞阳巫族更加让人费解的是,那名游僧究竟是何方神圣?何以断定稚子会早夭?何谓此子命中有劫?又是何劫?又为何偏偏是舞阳巫族?

然而,所有的疑问他们都已无法求得答案,因为自此以后,夫妻二人便再无缘得见那名僧人。他们也曾着人四处打探,却是遍寻不得他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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