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游戏

第七十八章

两人在朦胧的灯影里对视。

他明明看不见, 可柳余却觉得,他分明在用他那极度敏锐的感知,在一点一点感知自己。

眼睛, 鼻子,嘴巴, 锁骨……

“斑斑!”

这时, 一道尖锐的、高亢的鸟鸣乍然响起。

一只灰斑雀扑棱着翅膀, 自上而下地俯冲:

[贝比!斑斑交~配了!斑斑交~配了!]

柳余:……

[斑斑找到了一只漂亮的鸟儿, 特别特别特别漂亮!]

斑斑像是亢奋得停不下来,不断地围着柳余打转。

行了,一点余温都没有了。

柳余对自家败兴的鸟儿翻了白眼,嘴里却温柔地打招呼:

“斑斑,你回来啦?捉到了几条虫?”

斑斑毛乎乎的小脸蛋露出了个嫌恶的表情:[呕,谁要吃虫子?贝比, 你是不是傻了?]

“这是……你的那只鸟?”

倒是盖亚起了好奇。

“ 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莱斯利先生!!!是莱斯利先生!!!伟大的星辰骑士阁下!!!斑斑好幸福!]

斑斑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尖叫。

[贝比,你刚才一定也是在和莱斯利先生交~配!这迷人的气味……]

灰斑雀围着两人转圈圈,丝毫不知自家主人现在恨不得扒光它的鸟毛。

它转到盖亚面前时突然一个俯冲――

噢噢,快接触到莱斯利先生美味的肉~体了!

就在这时,一只柔嫩白皙的小手精准地掐住它的翅膀:

“恩?斑斑, 不能对别人不礼貌哦。”

她对它露出可怕的笑容。

斑斑一下子蔫了。

“斑……”

[贝比……一下,就一下……让斑斑感受一下莱斯利先生的怀抱……]

柳余面无表情地将它按自己肩膀,重重地撸了一把鸟毛, 才回答盖亚之前的一个问题:

“是的, 是那只鸟。”

“我可以摸摸它吗?”

尊贵的莱斯利先生此时吐露的声音, 落入斑斑耳里简直是天籁。

[当然可以!迫不及待!]

它晕陶陶地像是喝醉了酒, 心里想着: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让鸟神魂颠倒的人类雄性呢。如果可以, 斑斑希望自己能永远醉死在这只人类雄性温柔的眼睛里。

“抱歉――”

[噢不!]

斑斑心碎的尖叫让柳余的拒绝没能说出口。

看着黑豆眼里快渗出来的眼泪,柳余无奈地想,算了,就这一次,但愿不会出现什么麻烦……

她还记得,她和盖亚第一次见面的那天,记忆珠出现的异状――虽然后来,就再没出现过。

“当然可以。”她小心翼翼地拉起盖亚的手,让他去摸斑斑的羽毛,并打算一有不对就立刻阻止,“您得轻点,它很害羞。”

[噢!莱斯利先生!用力!请用力!……]

斑斑撅起鸟屁股。

柳余:……

这毫无节操的鸟类。

幸运的是,盖亚和斑斑的接触没出现什么异状,而这只无耻的雄性鸟类,却靠着毫无下限的讨好,得到了莱斯利先生一个笑容,而后,成功地爬到了莱斯利先生的肩膀。

“它很可爱。”

“噢,是的,当然。”柳余笑眯眯地点头,“我们回去吧,出来太久了。”

反正有这么只聒噪的电灯泡在,什么都干不了。

盖亚大多数时候都是顺着她的,他无比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两人往洞穴走。

围绕着篝火的队伍变得格外庞大,白衣圣使和圣骑士们都下了场,显然这个来自龙姆国的游戏让他们十分新奇,远远地就能听到热闹和喧嚣声。

教授们和阿诺德阁下则坐在另一堆小点的篝火前,静静喝酒。

“终于回来了。”

爱德华教授第一个看见他们,他朝他们促狭地挤挤眼睛,还朝盖亚举了举手中的酒杯,“莱斯利先生,要不要来一杯?”

罗芙洛教授也跟着抬头,只是脸上的笑绽到一半,就僵住了。

她像是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之事,瞳孔张得老大:

“……无所不能的神,带着他灰色的神鸟来了。黑夜里,飘荡着罂粟的香气。神却向狡诈者露出了微笑。”

阿诺德大主教轻轻接道:“……神陷入了花汁和谎言构成的陷阱,从此,贪婪、欲望、嫉妒如无所不在的藤蔓,紧紧地缠绕住了他……”

罗芙洛教授颤抖了下。

“罗芙洛教授?阿诺德阁下?你们怎么了?”

爱德华教授奇怪地看着他们。

阿诺德阁下首先回过神来,那张与盖亚相似的脸上有种惹人怜爱的苍白,他狠狠灌了杯酒,才道:

“……没什么。”

罗芙洛教授也一脸如梦初醒。再看过去,刚进来的一对已经坐到了那一堆年轻人里,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她拍拍脸,让自己振作一些,怎么可能呢,那只是野史上流传来下来的一则故事而已。

柳余已经和盖亚坐到了人堆里。

神眷者们给他们挪出了一个位置,很奇妙的是,她、盖亚、娜塔西、和卡洛王子,坐的和上次在翡翠之森一样――只除了少了个路易斯。

卡洛王子拿出的金色卡牌在光下,精致得一个艺术品。

“……规则很简单,这套卡牌里,有一张国王,和一张奴隶。”

他翻开卡牌,国王金色的王冠栩栩如生,奴隶的灰衣像是臭水沟里的破布。

“……其他都是平民和贵族。抽中奴隶的人,由国王支配。他必须回答国王提出的问题 ,或者完成对方提出的要求。当然,不论是问题还是要求,都只能选择一个。”

柳余想,确实很简单。

平民和贵族是陪跑,国王和奴隶倒很有情趣。

“听起来很有意思,玩吗,盖亚?”

在场几乎一大半的人,都忍不住看向那边端坐的青年。他看起来和阿诺德大主教那么像,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光芒之下,阿诺德大主教的红衣都好像不起眼了。

他们只看得见他。

“玩。”

他点头。

卡牌被一个清秀干净的女圣使迅速洗好,放到了盖亚面前,柳余觉得她眼熟,看了半天才想起来,他们从弗格斯家回来的第一天,在布鲁斯办公的房间内见到的就是这位:索菲亚女圣使。

盖亚随手抽了一张,翻开。

“国王。”

有人叫了一声。

卡洛王子恭喜他:“莱斯利先生的运气很好。”

卡牌顺时针一张张抽下去。

柳余翻开:贵族。

还不错。

她可不喜欢当奴隶。

顺时针最后一位娜塔西,她翻开,果然是奴隶。

全场所有的人都抽过了,就差这一张。

柳余很想朝天空比个中指,还真是锲而不舍地试图撮合――可惜,这洞穴里也看不见天。

“国王可以向奴隶提一个问题,或者要求。如果奴隶都拒绝,必须接受惩罚。”

娜塔西棕色的眼睛亮晶晶的,落到银发青年的身上,就化成了水:

“莱斯利先生,您请说。”

盖亚安静地坐着,他似是想不到什么问题,随口道:

“如果可以的话,请给贝莉娅端一杯水,她有些渴了。”

娜塔西粉扑扑的脸肉眼可见地白了。

她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来,看起来张皇失措:“我、我去罗芙洛教授要。”

“星辰骑士阁下,您可真狠心,这样对待一个爱慕您的女孩。”

对面的索菲亚笑着洗牌,柳余却从她眼中看到了火焰一样的光芒。

噢,糟糕。

又一个沦陷在光明神裤脚管下的姑娘。

柳余漫不经心地支着下颔,脑子里却想起围绕光明神座下那些绝色的少年少女。

是的,爱慕,他从来不缺。

人类、非人类,甚至整个世界,都对他奉上了无与伦比的虔诚,和最深沉的爱慕。

盖亚却有礼地颔首:

“抱歉,不过我想,除了我的情人,我不必对其他人的爱慕负责。”

全场静了一静。

这样的话,在讲求风度和适度的贵族社会,是十分失礼的。

可偏偏盖亚?莱斯利这样说,就让人觉得,他“失礼”得十分迷人。

柳余承认,她被取悦了。

没有一个女人会拒绝这样的奉承――

何况盖亚从不奉承。

他一向坦白。

端着水杯走来的娜塔西,泪在眼眶里打转,手颤得杯子险些握不住――

她稳了稳神,重新走过来:

“贝莉娅姐姐,您的水。”

“谢谢。”

柳余接过,嘴唇意思意思地沾了下,就放到一边。

虽然很渴,但她不想喝。

没为什么。

娜塔西看了她一眼,坐回原位。

“继续。”

上一轮做奴隶的,第一个翻牌。

“贵族。”

娜塔西。

“贵族。”

卡洛王子翻牌。

中间一个个抽过去。

“国王。”

索菲亚。

“贵族。”

柳余继续陪跑。

只剩下一张奴隶没出现过,盖亚翻牌:

“奴隶。”

索菲亚进攻性极强地道:

“请奴隶亲吻国王。”

这真是极为美妙的一个邀请,索菲亚女圣使看起来纯洁干净,对在场任何一个男人而言,都是一件享受,他们必定会欣然从之。

可柳余立刻看到了盖亚眉间的反感。

他几乎是立刻道:

“我选择惩罚。”

索菲亚的脸也白了:

“星辰阁下,只是一个吻。”

“我选择惩罚。”

盖亚坚持。

卡洛王子从旁边端来十杯青稞酒:

“两分钟之内喝完。”

青稞酒在这个世界,是一种高纯度的美酒,入喉浓烈辛辣,一杯酒可以干倒一个硬汉,十杯下去……

卡洛话落的瞬间,盖亚已经拿起酒杯。

他喝得不疾不徐,速度却极快,星月袍宽大的袖口翻飞,柳余看着他性感的喉结不赚动。篝火映在那张冰塑一样的脸上,像是跳动的爱?欲。

柳余被刺得眯起了眼睛。

十杯完,盖亚的脸白了一层,灰蒙蒙的眼里罩了一层潋滟的水汽,这让他看起来更可口了。

他还没倒下去。

径自伸手翻牌:

“奴隶。”

运气好像突然不再眷顾这位高贵的神o化身。

“平民。”

“平民。”

”贵族。”

……

柳余翻牌:

“国王。”

她骄傲地看了眼索菲亚,决定向这个半途插来的强势对手宣布主权:

“请奴隶亲吻国王。”

奴隶像是没听清,甩了甩脑袋:

“贝…莉娅?”

他那张玉白的脸下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狭长的眼皮懒懒地耷拉下来,眸光一片茫然,这让他看起来像个孩子。

“……什么?”

“请奴隶亲吻国王。”

柳余凑过去,想告诉这个明显喝大了的你男人 ,她是国王,谁知就被一把抱住,深深地吻了起来。

“……喂。”

她预期的,只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但得到的,却是一个欲到了极点的吻,他捧着她的脸,不让她离开,像剥新鲜的荔枝壳一样口允着她的嘴唇,想要将她的一切情绪剥开,大白于天光。

她捶他,“放、放开。”

声音是含糊的。

挣扎了许久,才分开。分开时,唇瓣火辣辣地疼,不用看就知道,肯定被咬破了。

而此时,他正看着她,一脸纯真。

“奴隶,亲吻了国王。”

他道。

柳余心里那道长堤,像被汹涌的潮汐不断地冲刷。

哗啦啦。

哗啦啦。

女人啊,她想,总是那么肤浅。

一张英俊非凡的脸蛋,一副天赋异禀的体魄,加上非你不可的甜言蜜语,和无人能及的地位能耐,就足以让你丢盔弃甲。

长堤,挺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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