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炼狱

“掌门”，殿内，掌门等人汗如雨下，脸上疲乏之色愈加明显。

“师弟们，蚀神毒已解，只差封印，现如今，小公主身上的印力过于强大，单靠我等怕是难以封印，届时听我口令，我喊‘放’，一同放手，虽有损内力，但起码不被这无底洞吸光修为。”

“好。”

又是一阵沉寂，只是那封印之力太过强大，源源不断地将几人的内力吸进体内，等人渐渐体力不支，强忍着体内鲜血翻滚，掌门急促喊“放！”一声令下，其他几人一同收回内力，唯独掌门依然坚持着，其他人似乎看出了掌门的意图，

“掌门，放手！”

“蜀山还需要您！”无论几人何等劝说，掌门依然咬牙坚持。

“我若不在了，尔等协助无尘管理蜀山。”

“掌门！”

就在一瞬间，掌门倾尽了全力，将绿灵珠以及自身所有的内力一同注入了年琉银的体内，金光从年琉银体内炸裂而出，将年琉银悬托于半空，一层又一层的光波于大殿为中心，一圈又一圈地传送于外。

殿外的刀光剑影也停了下来，呆望着这金色的光波，

“蹲下！”无尘眼看着刀子般锋利的金波，心中隐隐不安，那些来不及蹲下的人硬生生地被金波切成了两半，鲜血喷洒，一瞬间蜀山如炼狱，强烈的腥味充斥着嗅觉神经。

一波又一波地金光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众人蹲在地上，不仅腿脚发麻，而且越发绝望。心想着上蜀山分得一杯羹，看现在这情形，绿灵珠定是没有了，怕是性命也要丢了。

立于暗处的清谷子看到身旁被金光劈倒的树枝，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金光持续了好一会，正当众人要支撑不住时，终于有所暗淡了，直至完全隐去了光芒。

时候到了，清谷子迅速飞身冲出黑暗，直奔殿内而去。

无尘等人迅速尾随而入。

“师父！”殿内，等人伤势重重，而年琉银立于殿内，眉眼却依然紧闭，周身被微泛的绿光紧裹。清谷子一看便知定是那绿灵珠的光色，心下突想，既然绿灵珠被注入其体内，与其融为一体，那就把其带回去，培养成左右手，与拥有绿灵珠是一样的道理。心想着，手上的动作甚快，一股强劲的内力冲向年琉银，企图劈破其身上的结界，无尘等人急忙上前挡开。

“慢！”躺在地上的蜀山掌门用尽全力阻止，就在众人不解之时，发现了清谷子的异常。眼前的年琉银就如无底的漩涡，不停地吸取着清谷子的内力，清谷子明显感受到身上内力的流失，行走江湖多年，这样的险境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禁心慌起来，再如此下去，自己的内力定会尽失，就如

现在蜀山掌门一般，成为一个普通的老头。一咬牙，心一狠，狠狠地砍断了自己的右臂，鲜血喷薄而出，却也终于解脱了结界的吸食。

门外看呆的众人纷纷后退，不再敢前进分毫。

哄闹前来抢夺绿灵珠之人，在一次震撼的光波后，失去了抢夺绿灵珠的**，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了。带着被光波震击得四分五裂的尸体和喷溅鲜血的阴影，与幸存的同伴相互搀扶着，匆忙离开蜀山，生怕再待一刻钟，光波会再次荡现。届时，估计自己再没有如今的好运气，赶紧离开，好留着一条命享受花花世界。

人群逐渐远去，蜀山变得静寂，不，是死寂。蜀山老掌门逝去了，几百名弟子，无一人痛哭，但是每一分气息都带着哀悼与悲痛。

凌冽死死地盯着无尘，那张异常平静和苍白的脸在告诉凌冽，无尘在用巨大的毅力忍受着无底的悲痛。凌冽一分也不敢移开视线，生怕下一秒无尘便会昏迷倒地。

短短几日，自己看过无数样的无尘，雷厉降妖的无尘，平日里温润平和的无尘，舌战群人机智灵变的无尘，以及现在悲恸隐忍的无尘，每一个无尘似乎都带给凌冽许多惊喜与拨弄，不知不觉间，凌冽会为了无尘那缕视线，那抹浅笑，那潭悲伤而情绪跌宕。作为一名杀手，凌冽明白自己犯了大忌。

看着眼前悲恸的无尘，凌冽很想走过去，给予无尘紧紧的拥抱，希望能抚去他些许伤悲。但是有个声音击退了凌冽，是世俗。凌冽是杀手，无尘将是蜀山掌门，两个不配拥有儿女情长之人，违天道伦理，是会被世人嘲笑和轻视的。

无尘已经足够悲伤，凌冽不忍无尘再承受不必要的烦扰。自己只需要静静地站在一旁，陪伴着无尘，看着他为师父整理仪容。

流苏抱着依然昏迷的年琉银，喉咙哽咽发疼，终于泪水模糊了死寂的蜀山。

不知过了多久，蜀山房内，

“小公主，今日蜀山老掌门便要长眠了，快醒醒吧，去上一炷香，见上你救命恩人一面，好在日后，能减轻一点愧疚。”流苏抚着年琉银的小手轻道。

“是啊，是该醒的，不然蜀山掌门便白白牺牲了。”凌冽立在窗前，望着院子里一棵桃树新抽出了绿芽，在春风里颤抖着长大。

“小公主！”流苏惊呼，惹得凌冽警戒全起。

“她的手，方才好像动了下。”流苏不敢置信。

二人死死盯着年琉银，半晌，就在两人认为是自己看花眼之时，一下、两下、三下，那小小的手指是真的动了。流苏兴奋地轻摇着年琉银，不停地呼唤着，终于，在一刹那间，年琉银睁开了紧闭多日的眼睛。

此时，蜀山上响起了哀痛的奏乐，凌冽舒了口气，一切都还来得及。

凄清的乐章在蜀山之上缭绕，在山谷之中回响，年琉银在流苏和凌冽二人的陪同下来到了奠前，众蜀山弟子视线触及三人，再落在年琉银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时，神情是复杂的。年琉银的醒来让他们认为师父的死是有价值的，另一面他们是有怨气的，怨他们的出现，师父才会遭此死劫。年琉银感受着落在身上复杂的目光，缓步来到无尘的面前，诚恳接过无尘手中的焚香，双腿下跪，让湿润的大地沾湿自

己的衣摆也无所动容，脸上、心里，只有诚恳和尊敬。稚嫩而清脆的声音响起。

“掌门，琉银醒来了，感谢掌门的无私相助，琉银定会珍惜您所给的再生机会。”道着，是清脆的响头，清晰的声音在众弟子心头响起，抚去他们心中的怨恨。

终于要出殡了，由柴火堆积的高高的葬台，火解，是对蜀山掌门最好和最大的尊重，无尘抱着蜀山掌门的长眠的身体飞升而起，落于葬台，将蜀山掌门轻轻放下，无尘深看着师父的慈容，这将是最后一眼，无尘要将容貌铭记于心。

法力点燃了葬台，熊熊大火吞噬了蜀山掌门的衣袍，最后是他的血肉，而灵魂是烧不死的，他荡于这尘世间，留在他众弟子心中，抑或飞升于天上。大火烘烤着湿润的春天，犹如蜀山掌门逝前带给他人般的温暖。

无尘望着大火将师父一点一点吞噬，不再流泪。他似乎看到了最初见到师父之时，师父并没有嫌弃一身污垢、衣衫褴褛的自己，而是点了点自己的眉心，慈笑着牵起自己的手，给自己洁净的衣衫，还有那纯净的道名无尘。懵懂的无尘在师父的教导下，第一次认字，第一次练武，“无尘果然是极聪明的！”还有，来自尘世间的第一次被称赞。无尘难忘那段时光，多么无忧无虑，师父如此善良大爱，定可得道成仙。无尘望着那缕轻烟，心里得到了一丝慰藉。

凌冽望着无尘，见到他已没有当日的悲恸，可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润，心中喜忧参半。

葬礼结束了，寂静有序依然是属于蜀山的。每个人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尽责守职，但蜀山依然变了，老掌门仙逝，掌门落在了无尘的肩上，这位年轻的掌门，带着蜀山走向未知的将来。

“琉银见过掌门。”琉银立在殿内，宽大的大殿显得身形越发瘦小，身旁站着凌冽与流苏。

“小公主有何事？”无尘沉寂了几日的声音响起，却不再如往日般温润，清冷中带着威严，让凌冽觉得陌生。

“无尘掌门切莫再唤我为小公主，这名号既虚又会带来灾难，不叫更好罢。“琉银停顿了下，思虑了半刻，道，”琉银等人对于掌门一事甚是愧疚，不能再留蜀山，给蜀山找来祸端。因此，琉银今日便是来道别的。”琉银稚嫩的声音和这清晰的逻辑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无尘微微侧目，继而又恢复了平静，人，要是经历了突如其来的巨变，就会成长的。

“师父逝前曾叮嘱无尘切要照顾好琉银施主，再且，琉银施主身上同时灌输了师父的修为和绿灵珠的灵力，随时都会陷入难以控制的境地，若你发生了何事，天下人也会跟着一起受难，望琉银施主三思。”

“无尘掌门分析得甚是，琉银也定为天下苍生所思虑。只是武林中人若知道；琉银死而复生，并留于蜀山，届时，更是将蜀山推上了风口浪尖，如此，更是使老掌门的牺牲白费，并辜负了老掌门的一番心血。”

殿内，陷入一阵沉默，春风带着竹林的乐章卷入大殿，缭绕而幽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