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幻魔(一)
茂密的枝叶层层叠叠,将耀眼的阳光挡在树荫之外,把树下之人的身影拉长再拉长。一个浑身雪白,就连眉毛头发都是银白的人站在方暮和墨玄机身后。莫名的,方暮觉得这个没有任何遮挡,敢于将真面目暴露于人前的人十分危险。
“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方暮寒声发问,那人的嘴唇微动,发出洪钟般的声音,“此地我可以来,你们不可以。”方暮一惊,“你是魔教的人?”
有风吹起,丝丝银发遮住那人的半张脸,看不到阴晴。他说,“魔教?这个‘魔’字从何而来?”方暮一时语塞,墨玄机替他说道,“看来你死万灵教的人了,多年前,万灵教在夷希城横行霸道,做下多少恶事,你随便问一个人都知道,不是魔教又是什么?”
“原来是这样,”那人转向方暮,问道,“敢问这位小哥,你可曾见过万灵教的人?”方暮老老实实的回答,“今日之前,从未见过。”那人又说,“你的亲人朋友,邻居同乡,可有人遭到万灵门毒手的?”方暮摇摇头,“爹娘死时,我年纪尚幼。听说他们是染上疫病,不治而死。这么多年来,村中虽然也有人死去,但都是善终,和万灵教没有关系。”
“这就是了,”那人望向墨玄机,“同样的问题,也请公子回答。”墨玄机脸色发青,竟然一句话也答不出来。魔教的名声虽然在外,但若真正说出他们杀过什么人,行过什么恶。墨玄机却说不出来了。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一件事说了一次,可以当做笑话。说了两次,便有人半信半疑。说了第三次,就会成真。万灵门行事张狂,明里暗里得罪的人不少,被人诋毁也会有的。”那人不急不恼,仿佛在耐心劝导二人,“所以这魔教二字,实在当不起。”
“哼,休要花言巧语!”墨玄机不甘道,“当年众门派围攻万灵教,慈渡大师等人也冤枉你了吗?”那人不答,一双幽远深邃的眼睛转向方暮,“你说呢?”
“我不知道。”方暮想到什么,自然就说什么。那人大笑,“看来这世上也不全是是非不分之人,这位小哥也是不信的。”墨玄机一拉方暮道,“喂,你到底是哪一边的,方暮,你可不能做墙头草啊!你知道吗,立耻重要!”
墨玄机硬生生把方暮扯到前面,和自己并肩而立,昂首挺胸,表明自己的决心。对面之人却摇头叹息,“痴儿,痴儿,罢了,我有一样东西赠与你们,跟我来。”
他转身离开,方暮和墨玄机对望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前面之人缓步而行,没有停下来等他们的意思。方暮好奇,此人神秘非常,却并没有要伤害他和墨玄机的意思。他说,“他去的方向好像是九婴殿的后殿。”
话没说完,墨玄机忽然拉起他说,“跟我走,咱们两个大活人还怕了他不成?”方暮丝毫不留情面,“你是为了毒幽不是?”墨玄机回头啐了一口,脸却红了。
此刻已是正午,众人折腾了许久,腹中饥饿,架起火堆将带来的干粮烤了,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司马露回头看了看方暮和墨玄机离开的方向,嘟嘟囔囔道,“他们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被魔教妖人掳去了吧?不行,我得去看看。”
黎晴雪知道她的玩儿心重,立刻拦下道,“金龙寺的师兄师弟们就快到了,你去接应一下。”司马露向来对这位师姐言听必从,心中不愿也只得照做。
九婴殿前的空地之上,烈日当空,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调养生息。黎晴雪想到临行前师父的吩咐,想要探查其他门派是否收到了写着弟子名字的竹筒,却无从下手。
司马露走到入口处,远远看到有二三十僧人朝急匆匆的赶来。她大喜过望,挥手高呼,“诸位师兄,这里,我们在这里!”为首的是慈渡大师的另一位弟子法清,司马露之前也是见过的。
“法清师兄,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慢?”司马露等的心焦。法清笑嘻嘻的说,“劳烦司马师妹久等,师兄回到寺中,安排周详后才亲自挑选了人手,派我前来。里面情况如何?”司马露说,“方师弟和表哥四处查看,还没回来,其他人就在……”
说话间两人已经可以看到九婴殿前的空地了,熊熊燃烧的篝火上烤着两个已经焦黑的馒头,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司马露大惊,“怎么回事儿,师姐明明说会在这儿等我们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法清念动真诀,掌中灵力化作半圆的金光在周围探查众人留下的痕迹。金光所到之处露出斑斑血迹和打斗时利器留下的痕迹,司马露倒吸一口凉气,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师妹莫慌,你看这里!”法清将金光缓缓挪动,血迹淋淋漓漓的撒在地上,“跟着血迹就可以找到他们了。”司马露强忍着心慌,咬着下唇默不作声的跟在法清身后,金龙寺僧人紧随其后,绕过九婴殿,越走越远。
白衣人的脚步仿佛在配合方暮,方暮走的急,他也走的急,方暮走的慢,他也走的慢。只是片刻之后,方暮就发现周围的景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时间仿佛在倒流,散落在地上的砖石腾空飞起,熊熊燃烧的火苗和厮杀声让方暮和墨玄机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暗红色的血液在九婴殿中流淌,刺鼻的血腥气让人作呕。空旷的殿中拥挤起来,无数人形黑影打斗不修,方暮却看不清他们的脸。
“这是什么?”方暮不知道是在问那人还是在问自己,墨玄机已经看傻了,“你快掐我一下,我不会是在做梦吧?这竟然是万灵教当年的大战,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一柄长剑破空而出,方暮躲闪不及,剑身直直穿过他的胸膛,带着让人畏惧的肃杀之意,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