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夜凉红颜随霜凋

灯火绚烂,美人如画。

沈媛觉得这真是楚菱昔最美的一夜。

她长得并非绝色,然而这一夜不论是魏星儿还是沈媛都无法媲美楚菱昔的妩媚。

沈媛跑到前面大殿,正看到楚菱昔惊鸿一舞。

因是皇上邀约了帝姬,满宫皆知,所以也未有人阻拦。

沈媛直接迈进堂内。

厅堂内丝竹声声,乐鼓庆庆,甚为悠扬。

宾客满堂,君臣怡然。

沈媛堂而皇之的进去,伴着门口的小太监尖细的嗓音报,“昌怡公主到!”

沈媛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曾有个封号,为昌怡。

想来是取“繁荣昌盛,民心喜乐”之意。

真是讽刺。

一声“昌怡公主到”,丝竹之声未断,在座的众老家伙们却纷纷都眯起了眼。

这就是昌怡公主啊!

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年熟悉昌怡的人已经寥寥。

程辅之不动声色。

三朝元老,早已经修炼得百变不惊。何况早就已经听说帝姬回宫。

哦,现下要叫公主。

许是帝姬中有一个帝字,现在的君上避讳……遂登基后就将帝姬这一称号改为公主“。其实都是一个意思。

沈媛施施然的进去,既然丝乐未停,舞亦未停,她很是庆幸宴会并未因自己的闯入而打断。

自然有小太监引了她去相应的位置。

落座之后,沈媛向在座之人望去。并不是偷看,既然来了,索性大大方方将众人打量个遍。

权文田出乎意料的英俊潇洒、倜傥风流。

再看坐在上面的皇上。

二人举手抬足之间,竟然沈媛想都了某站流行的某些小说……

摇摇头,暗笑自己真是想多了。

左下首坐着宰相程辅之,右下首是魏化渠。

文官顺着程辅之一应坐在左侧,右面是武将。

宦官在幕后。

然而今日的主题是中间的那个女人。

现下,或许变成了两个女人。

三拨男人如此兴师动众的处理女人,其实也并不是头一遭,没什么稀奇的。

只不过本来今夜主题只有一个女人,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更棘手的。

众人一边同时也打量沈媛,一边心中盘算着。

然后不约而同的认为,既然后一个如此棘手,倒是不好处理。

一动不如一静。

倒是眼前这站在中间的女人,比较好料理。

还是集中精力料理这一个,也好为第二个女人自己其实没什么主意大大掩护。

楚菱昔或许已经预料到自己的命运,就如沈媛猜到的一样,这一晚,众人皆是为她而来。

杀,或是不杀。

一舞惊鸿,绚丽无比。

真是好看。

沈媛端起酒杯一边饮酒一边观赏。赏心悦目。

这两年不见,楚菱昔的舞着实有长进。

一个人不管原来如何,如今身为贵妃,气度这个东西,其实都是后天修养的。

彩衣翩翩,很是养眼。

“啪!”一声翠响。

吓得沈媛喝酒的手一顿。

她虽然是来看热闹的,但也没想到如此刺激。

宴堂之上,魏化渠将酒杯摔了。

前方的金吾卫纹丝未动!

有趣……

权文田脸色已经变了。

魏化渠:“老子今日就是替三军讨个说法,如此迷惑君上的女子,留不得在宫中。”

权文田:……

还未来得及说话,御史监陈殳“咣!”的一声,把酒杯往桌子上狠狠的一放。

震得众人不由得向他看去。

御史监于是清了清嗓子。

沈媛不得不佩服这二位古人行事。

那武将军魏化渠摔得是一只白玉酒杯,扔在地上瓶身四分五裂那一刻声音实在清脆响亮。

这文官御史监陈殳墩的是一只青铁杯盏,磕在桌面上那也是咣咣作响。

就听御史监呵道,“此处虽非朝堂,但圣驾君前,岂容你这番无理,理应……”

程辅之突然端起酒杯,伸手打断陈殳。

谁都知道若是任由御史监唠叨,恐怕天亮了也未必能唠叨完……

况且,程辅之手里的杯子,无论是摔在地上还是墩在桌子上,都够在座的半数以上官员抖三抖。

沈媛偷瞄自己这位皇帝叔叔的脸色,皇帝木然坐在上面,看不出息怒。

权文田脸色还是很难看。

程辅之:“岭南军虽占据湛江,但有魏大将军在,收复失地并非难事。然而,老臣觉得,真正难收复的,其实是人心……”

“人心伤了呀……实在难挽回。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魏化渠心中暗道,“这其实不是和老子我一个意思?只是这些文人说得清楚明白,漂亮些。”

又听程辅之道,“只是,魏大人,这后宫嫔妃实乃宫闱之事,还是让权大人拿个主意为好。不可僭越,不可越举……”

权文田心中直骂程辅之祖宗。

反正是要死的,不然他也不会哄着皇上搞这个宴会。也不会让贵妃如此惊艳亮相,为的还不是皇上,想着以后人去了,也不至于太过于悲伤。想起这一晚,总还有个念想……也算是对得起菱贵妃了。

这原是权文田对皇上的一份苦心。

他们这些朝臣将军,只想着天下,有谁真正为陛下想过,想着他会不会难伤心难过?

“陛下,拿个主意吧。”权文田颤颤跪下。

其实也已经没有第二条路。

“可惜了……今夜这场舞,还未跳完。”皇上起身摆摆手,打算离去了。

潋妃忙起身上前搀扶。

“皇上多虑了,听闻昌怡公主最善歌舞,当年菱贵妃能入选进宫,还是得了她的点拨。”魏星儿声音一向清脆。

“想来是不管身在何处,一家人心意相通,才能让菱妃如此得陛下的意。”

“哦?”皇上顿住脚,回身看向沈媛。

小小的人儿坐在那里,他们周家的人其实都是这样,脸色太过苍白。本来就昌怡声得算明艳,如今却也和自己一样,看起来羸弱得很。

一会儿可能会有血腥。那个场面不好看。

皇帝想到此冲沈媛招招手,“阿媛,跟朕走吧。这里一会儿不好看。”

沈媛微怔。

随即明白了这位皇帝叔叔的意思,腼腆一笑,“潋妃说得没错,菱贵妃的确是本宫的一位故人,本宫送她一送。”

楚菱昔早已经瘫坐在地上,血色全无。

听了沈媛这句话,更是再无转机。

她竟然真的没有为自己求情,莫非当年自己对萧家做下的那些事她知道了?

或许也不是知道了,她自己都是软禁被囚于宫中,自然是身不由己,也不敢说话。

楚菱昔心中暗自飞快盘算。

权文田一直到目送皇帝由潋妃扶着上了车撵,一队人浩浩荡荡消失在行宫之中,才收回目光。

随意的对着魏化渠挥挥手,“人你拿去吧。也算是给百姓一个交代。”

楚菱昔狠狠的看向权文田!

权文田却连看她都没有再看一眼。

楚屏东死了,她早就已经没用了,不但没用,还是一个随时可能被人掣肘的坏棋子。

她之所以还能活着从京都来到安阳,是他在乎她吗?

还不是因为顾虑皇上。

杀了她,那是伤了皇上的心,更是伤了皇上的颜面。

如今只要把她交给三军,如了魏化渠的意,也堵住了岭南军北上的理由。她也算死得其所。

魏化渠挥挥手,后面的副将上来一把抓住楚菱昔的头发,直接拎着头发将人拉倒在地上就要拖出去。

楚菱昔惊呼。

难道不是赐死!不是白绫、毒酒,或者匕首吗?

皇上最后死的这点颜面都不肯给自己?!

沈媛上前。

魏化渠略微惊异。他对这位帝姬其实并不熟悉,也无甚瓜葛。

朝野间那些听闻之事,本就是能为我所用则拼命也要捕风捉影,不能为所用则就当做什么都没有。

不过是一帝姬。

魏化渠轻轻一叩首。

“本宫确实与她是故交,能否容本宫和她说几句话。”沈媛道。

魏化渠犹豫。

“望公主见谅,我与菱妃并非有个人恩怨。实在是……大势所迫。”

沈媛点点头。

大势竟然迫使得这些男人解决不了问题,要靠牺牲一个女人来解决。

“本宫晓得。将军不必多虑。”沈媛神色清冷,声音寡淡,带着一位帝姬的倔强坚持。

魏化渠只得道,“帝姬要与她叙旧倒是无妨,末将并非一而再阻拦,只是唯恐她一时自尽,跟天下不好交代。”

沈媛点点头,“死要死得其所。没什么不对,将军不必担心,我就在这里跟她说话。烦劳将军派人再此看着。将军若是喜欢在这里,也可。因为我要问她的,也不过是和萧家有关。”

萧家。哦,听闻这位帝姬当年是藏匿于萧府。

竟然是……魏化渠不敢想。他和萧远山甚为交好,然则竟从未听他提过,想来萧远山恐怕也未知。

这萧家当年大祸临头,竟是如此的……

“魏将军,如此可好?我不会避讳你们的。”沈媛问道。

此时堂内众人早已散去。只留下魏化渠一干人等再次,等着押解楚菱昔出宫,明日三军将士跟前,杀此女以告慰天下。

魏化渠点点头。

沈媛于是来到楚菱昔跟前。

楚菱昔一脸木然。

她一出现,就是高高在上的帝姬。

而自己,则沦为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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