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家破（三）

见元徵逸不说话，慕芷蒽粗鲁的推开他，身体像是已经不属于自己，慢慢的向前走着。

“他们死了。”元徵逸重复了一遍，心疼的注视着慕芷蒽背对着他的身影。

“死了？”慕芷蒽低声喃喃着，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刚刚得到家的温暖，刚刚习惯被爱的感觉，刚刚学会怎样去爱，为什么老天要残忍的剥夺这一切？她自问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从来不曾真正的伤害过任何一个人，为了生存，前生的她受尽艰难。这一世，她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有了疼爱自己的人，凭什么要让她的家人受到这种宿命？

她觉得自己像是游离在这个世间的鬼魂，感觉不到身边的一切，她听不见耳边的风声，看不见树叶在树枝上摇曳，她只知道自己要向前走，义无反顾的向前走。

她的背影异常单薄，孤单的像是一片被森林遗弃的落叶，元徵逸看不到她的表情，他们就那样站着，他看着她，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这只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许久，她缓缓地倒下，元徵逸飞身过去接住了昏倒的她，轻盈的将她抱到木屋之中。

接着的几日里，皇宫里闹翻了天。

慕万恒的死对朝廷的影响很大，许多大臣联名上书请求皇上重新彻查此案，坚持要为慕家伸冤。皇上耐不住压力，装模作样的命太子彻查一番，一举端了古丽前朝皇室反贼的窝点，只是没有抓到他塔喇半白和他塔喇努尔，最后证据确凿结案，因为皇甫凝华的苦苦哀求，免了慕怀南的罪责，不过贬为庶民，在军营里充当无名小卒。伏风王爷元徵逸劫狱的事皇上下旨说不再追究，其实不过是因为大梁的实力实在不能与伏风对抗，所以皇甫战才会妥协。但是他下旨通缉慕芷蒽，若是有人抓到她，悬赏五百两银子。

其实皇甫战的目的很明确，一开始，他觉得慕芷蒽是个不错的棋子，虽然姿色只能处于中上游，但是襄王喜欢就够了。他本来就要除掉慕万恒，树大招风，他是不会留下这样一个大的隐患的。而除掉慕家的另一个好处就是，这样他就可以完全掌控慕芷蒽，一旦慕芷蒽嫁入伏风，大梁将是她唯一的靠山，他可以完全信任她，掌握她，这无疑是一箭双雕。

但是他没有想到中途会横生枝节，元徵逸差点将整个局都搅了，现在慕芷蒽被元徵逸救走，而不是被他大赦，慕芷蒽一定恨死了大梁，她若是嫁给襄王，对大梁一定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慕芷蒽，必须死，他才会安心。

午夜时分，皇甫战依然在大殿里批阅奏折。这时殿外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声：“皇上，凝华公主求见。”

“让她进来。”

皇甫凝华走了进来，身后的门被太监关上。她面色苍白，这些日子她瘦了许多。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皇帝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埋头于厚厚的奏折之中。

“女儿想找父皇谈谈心，父皇不也是还没睡吗？”皇甫凝华没有行礼，大大的黑眼圈透露出这些天她都不曾安眠。

皇甫战放下奏折，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龙椅上，“你怎么了？”

“我梦到万恒了，他说他死的冤枉，他说他要来找害死他的人索命。”皇甫凝华幽幽的声音在大殿回响，皇甫战觉得像是有阴风吹过，顿时汗毛竖立。

“你在这说什么胡话！他是自己死的，他大逆不道，死有余辜。”

“父皇，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还要这么虚伪吗？”皇甫凝华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她看向皇甫战的毫无温度，像是看一团空气。“他怎么死的，您难道不清楚吗？”

“你糊涂了，朕最后说一次，慕家罪有因得，你不要再整日魂不守舍的，朕看着心疼。”

“哈哈。”皇甫凝华笑了，“你是不是心虚了？你怕他的魂魄来找你，所以你准他安葬在慕家的祖坟，你不剥削他的官位，让世人以为你仁慈高大，可是我看啊，你就是怕了，哈哈哈，怕了……”

皇甫战一把扯过皇甫凝华，眼里满溢遮不住的怒气，闻到她一身酒气，“你喝酒了？”

“是啊。”皇甫凝华甩开皇帝的手，这是她清醒时绝对不会做的事，“喝醉了多好啊，喝醉了，就不用难过了。嗝……”她对着皇帝打了个嗝，一身酒气，举止粗俗。

“朕知道你伤心，华儿，你要理解朕的苦衷。”皇帝第一次这么语重心长的想推心置腹的跟女儿聊聊，回应他的却是一个不屑的嘲讽的眼神。

“罢了，你早晚会懂。”皇甫战叹了口气，喊道：“张公公，送公主回去。”

“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皇甫凝华跌跌撞撞的挣开张公公的搀扶，酒鬼一般的撒泼，“我才不走。”

皇甫战的耐心耗尽，压住心中怒气，“张公公你这首领太监是不是不想当了，连一个女人都摆平不了，废物！”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奴才马上将公主送回。”张公公心惊肉跳的磕头赔礼，喊来小太监一起把皇甫凝华扶走。

天渐渐地亮了，凌晨的天空清新淡雅，不似黄昏时绚丽的颜色，带着朦胧的美，和无尽的希望。

慕芷蒽坐在地上，她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天了。她把自己锁在房间，不吃也不喝。

“砰砰砰！”有事一阵敲门声。

慕芷蒽连看都不看一眼，她不知道这是第多少次敲门声，她起身，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