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总商
可这帮行商又不是吃素的,且平日里没少被夏虞欺负,因而三十几位洋行行商根本不信夏虞的说辞,皆异口同声地要治他的罪,准备将其告上官府。
就连平时里抱夏虞大腿的几个洋行老板也都没敢替他发声,反而跟着赵习瞻等人起哄。
眼看树倒猢狲散的夏虞深感自己落了下风,他心想那句老话“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在自己身上得到了最好的验证!
于是他气急败坏地扯着嗓子吼道:“你们这帮恶人,串通一气来陷害我,无缘无故地让我背黑锅,有本事让衙役来抓我啊!我今天受的奇耻大辱日后都要从你们身上讨回来!你们都给我记好了!”
说完,夏虞腾地站起身来用手指了指全场,好像在对所有人宣战。
别看他个子小,可却十分敦实,因而气场强的很,在场之人看了都禁不住有些后怕。
紧接着,再也不想理会会场之事的夏虞气势汹汹地夺门而去了。
夏虞走后,势单力孤的方衢耀便又成了下一个众人讨伐的对象,他没有夏虞的地位,也没有夏虞的底气,更没有夏虞的凶狠劲,可他却也有自己的看家本领,那就是一张厚到不能再厚的脸皮。
接下来,方衢耀一口咬定自己从未参与过此事,且还颜狡辩道:“这个什么破邻居我根本不认识,一定是怡兴行找来冒充诬陷我的,我尽心竭力地为洋行做事,最后竟落得这般下场,我方衢耀真是比窦娥还冤枉...”
见时机正好,洛鸿勋果断地站了出来,向在场的诸位讲起了自己与方衢耀那位同乡之间的对话,只为进一步撕下方衢耀的假面。
方衢耀见状看向了不远处的陈鹤班,但此刻的陈鹤班也已是自身难保,根本没有闲情逸致来操他的心。
方衢耀即便巧舌如簧,能有指鹿为马的本事,可就今日的状况而言在场的所有行商也不会有一人愿意相信他。
这一天对方衢耀来说亦是同夏虞一样仿佛被定在了耻辱架上用烈火在烤。
他心里恨极了,可指责辱骂他的人虽多,但他却顾不得牢记他们的名字,不过有一人却被他深深地刻在了心里,那人就是洛鸿勋。
那个他一直没瞧得起的洛鸿勋,竟在他最危难的时候“拿着鞭子狠狠地抽了他一下”,这心里的伤疤怕是难以愈合了,这深仇大恨他决心来日必须相报。
此次揭露东顺行的丑行取得了预想的效果,夏虞和方衢耀等人果真是名誉扫地了。
怡兴行虽没得到东顺行任何赔款甚至是口头上的道歉,但其受害者的形象却已经深入人心。
且东顺行成了众矢之的,再多的诡辩也难以换来人心所向。
1855年初,行商选举中,已知大势去也的夏虞退出了竞选,并未到场。
宝利行的卢湛和太和行的林曼陀年纪尚轻,都还未成大气候,年逾五旬的赵习瞻,无论资历还是名望都压他人一筹,且每次朝廷赈灾捐款他总是慷慨解囊,因此颇具名望的赵习瞻今日终如愿以偿登上了总商之位,这一天他足足盼了十五个年头。
赵习瞻今年五十五岁,他有着一张清秀的瓜子脸,凤眼薄唇,最醒目的标志是他那粒尖尖的虎牙。
他身材还算修长,只是个子不太高,但整体看起来气质尚可。
也许是他那混血夫人基因太过强大,他的大儿子赵清阳和女儿赵虬枝与他长得都不算很像。
好在小儿子赵仲阳跟他的相貌颇为相似。
赵习瞻早年家境贫寒,世代为农。
其父赵雨山为改变自己的命运,像许多做着科举梦,热望“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贫苦读书人一样,把闱场看成自己进身功名的主要途径。
三十岁时赵雨山才获得考秀才的资格,可是没多久,一场风寒便夺取了他的性命,为了给他医治,赵家更是雪上加霜,家徒四壁。
赵习瞻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丁也想走父亲赵雨山的老路,长大后凭借个人的天赋,加上勤奋和努力,二十二岁那年他总算是考中了秀才,成了一个生员。
但即便脱去了童子身份,也并没给他的现实生活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赵习瞻依然贫困潦倒。
于是不甘居于人后的他决定弃文从商,因而只身一人来到广州闯荡。
他摆过地摊,卖过料泡,做过小商贩,在茶楼里当过伙计,虽然都是在底层工作,但他却积累了大量的社会经验。
有一件事值得一提,这也是赵习瞻人生的转折点。
石湾窑货小人这种跟核桃般大小的玩具做工较为精致,头似绿豆,手像芝麻,还能吹出声音。
初流至广州时,很受小童喜欢,本地也就两三文钱,相当便宜,但听说寓居香港的洋人觉得新鲜,因而赵习瞻不辞辛苦从石湾购买了上千个窑货小人将其运至香港,转手卖给了洋人,每个的价钱竟涨到了一块银元。
也正因如此,不到一年他就赚下了近两万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