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广府
晚清,1840年至1912年,是清朝统治的晚期,是中国近代史的开端,同时也是近代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形成时期。
这最为屈辱的七十余年,由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开启,清朝统治力量开始衰落,西方列强迫使清廷签订不平等条约,以武力获得在华利益。
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乱世中一段又一段荡气回肠的动人故事在中国的南大门广州城上演。
本故事就从1854年开始...
清咸丰四年,距离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已经过去了十四年之久。
这一年四月,十九岁的洛鸿勋孑然一身,从佛山城回到家乡广州,投奔亲人。
同为这一年,正月,洛鸿勋的母亲沈歆因病去世,而13年前,也就是1841年,他的父亲清廷水师副参领洛光是水师提督关天培麾下的一员,在中英鸦片战争的虎门之战中壮烈殉国,自那以后他和母亲就离开了广州这个令他二人伤心绝望之地,回了母亲的老家佛山生活。
洛鸿勋的外祖父名为沈述堂,佛山“丰庆”钟表行的创始人,亦是佛山讲究义道的富商,有着一般商人不及的德性。
沈述堂生在一个贫穷人家里,因家境贫寒,仅念过三年私孰就缀学了,八岁时他只身一人来到佛山明灿钟表行做童工,当学徒。
他在这里一干就是好多年,从学徒做到经营管理、人事任免之权集于一身的总管,再后来沈述堂开了自家的丰庆钟表行。
可沈歆带着儿子回去过了不到三年的好日子,沈述堂便因积劳成疾而死,自此他的儿子沈羡和女儿沈歆的生活也开始渐渐衰落,而沈歆也在今年的正月病故。
如今已是孤苦伶仃的洛鸿勋在母亲的嘱托下,于十三年后的这个春天重返广州,投奔他多年未见的舅父沈羡。
八年前左右,将父亲留下的基业经营的较为惨淡的沈羡带着妻儿来到了广州谋发展,在天字码头附近的永清街开了间钟表行,据说在这他的生意做的有了明显起色。
其实几年前,听到街坊邻居家的男丁纷纷来广州闯荡时,洛鸿勋就已经动了心思,只是那时母亲的身体就已抱恙,没办法,他必须留下来侍奉孤独无助的娘亲。
由于给母亲医病几乎花去了所有积蓄,出发两日后,只有几个碎银和铜板的洛鸿勋一半徒步一半搭马车才终于辗转至这个被称作为天子南库的广州城。
入城不久,恰值正午,洛鸿勋顿觉自己进入了一座商铺林立,商场辐辏,商贾云集,百货通流,万家烟火,六市嚣尘的大都市,天子南库果真是名不虚传,整个人也立即神清气爽、情绪高涨了起来。
途径天字码头沿岸时,眼见珠江水碧波浩荡、气势雄浑,心旷神怡的他禁不住在此驻足了好一会。
天字码头他小时候曾随父母亲来过,还同他们出过海,记得父亲提起过从前天字码头是官方码头,但凡官员从水路到广州或离开广州,都会在此上落,后来这里交易愈发繁盛,外商来往也均用此码头。
由于有着小时候的记忆在,洛鸿勋不自觉地立于码头四顾,只感此处较之从前更加繁盛,所处之境简直热闹极了...
遥见远处有一接官亭,据说从前专为迎送官员而设,可如今也为商用,江面上樯帆林立,舟楫穿梭,有盐船、大开尾、西瓜扁、舢板、西南谷船、外江运粮船、香山米船、棉花渡、石料船、木料船、糖漏船、始兴油船、油枯船、炭船等几十种,数百只船舶梭织云飞,往来于珠江水面上...
江边人流熙攘、交易流通,随处可见金发碧眼的外国水手与商人,各国语言交杂入耳,当然,兜售洋烟、水果的中国小贩也不乏混迹其中,嘶声吆喝...
好一派生机盎然之景,洛鸿勋顿感精神倍增,心想若是这辈子可以在此闯出一片天地,那才真可谓是不枉此生啊!
斗志勃发的洛鸿勋不禁幻想起多年后自己站在码头边上向其友人和下属畅谈人生之景,如此激情澎湃的场面多么令人心驰神往啊!
洛鸿勋想到这忍不浊呵笑出了声来...
正当他幻想着美梦之时,突然有人塞了张纸来将他拉回了现实。
洛鸿勋定睛一看,上面写着“怡兴洋行人员招募”几个大字。
接着那个子极为矮小的发单之人热情地说道:“怡兴洋行招募新人,有兴趣的明天可以来洋行试试运气哦,能进怡兴洋行工作那可是比中白鸽票还幸运个十倍,我看你这小子长得还算机灵,能被十三行大行商赵老板一眼看中也说不定哦,我们赵老板可是广州城内赫赫有名的行商兼大慈善家,来怡兴洋行绝对没错的...”
玄乎地介绍完后,那人便走开了,又向别的路人殷勤地宣传起了怡兴洋行来。
洛鸿勋回头瞄了他一眼,心想若是照他所言,怡兴洋行还真是不错,可惜自己已经有了门路,看来只能默默作罢了。
感慨过后,洛鸿勋拎着行李和仅剩的一口干粮进入了繁华的永清街,沿街通铺服装、商行、酒家应有尽有,真可谓“盈衢满肆,新垣既筑”。
可洛鸿勋找了许久,却在一处极其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沈记钟表行的门面。
他心中暗暗合计,为什么这五字牌匾竟看起来十分破败陈旧,在他印象中只有快倒闭的商铺才会如此不注意形象,反正他若是客人,一定不会愿意光顾此处。
洛鸿勋下意识地摇了摇,心想见到舅父后要一定建议他换个更大更气派的招牌才好,这样才有精气神,客人才会愿意来此。
刚迈进沈记钟表行的大门,洛鸿勋顿感不妙,汗毛忽地全部竖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他如此惶恐?
原来,沈记钟表行之“里子”比它的“面子”更加残破不堪,柜中的表摆放的毫无秩序不说,室内一片狼藉,看起来许久没有人收拾打扫过了。
洛鸿勋心想,进来了这么久,连个招呼他的人都没有,这到底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