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季云深的谋划

就是这样简单的快乐。

可眼前端着酒杯的少女,不及弱冠,却已然重责压肩。瘦弱纤细的双肩之上,是旁人担不起的家国。

眉眼清俊,身形清瘦,和记忆中那个胖乎乎婴儿肥的孩子截然不同。

这种不同令程泽熙有些物是人非的伤感,他吸了吸鼻子,又看了看那夜空中远远能瞧见的飞檐翘角,那轮圆月就挂在那飞檐之上,好看的很。

他低头看向南宫凰手中的酒杯,琉璃杯光泽潋滟,杯中酒已经喝完,他伸手接了搁置在石桌上,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走吧,你家季云深定是在外面等着了。”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个年少为将杀伐天下、打了胜仗班师回京的时候,另一个还吆五喝六地在寻芳阁喝酒调戏姑娘呢……

倒是让这两位走到了一起。

出乎意料,却又似乎就在意料之中,仿佛如今再看,这盛京城竟是再无人能有他们两个如此般配到仿若天造地设。

一路穿过混杂着浓烈酒味的大厅,果然见一辆低调而奢华的马车停在门口,安安静静的,被喧嚣的夜市隐没成了不起眼的幕布般。

俩人一出大门,临风便转身对着马车里低语了几句,门帘被拉开,身形颀长的季云深跨出马车,肘间搭着纯白色的毛皮斗篷,和煦而温和,“来了。”

说完,上前几步替替南宫凰穿好斗篷,甚至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襟,才转首对着程泽熙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瞧,就是这样清清冷冷,带着点距离感的矜贵王爷,唯独为了这丫头卸了满身贵气。这盛京城,何时有人以王爷之身低了头为一个女子穿衣整理衣襟的?还如此温柔地甘之如饴。

程泽熙在一旁看着,倒也的确打心眼里觉得,这丫头就是命好——楚兰轩和季云深?完全没有可比性……

“程太傅这会儿应是还不曾歇息。”季云深意有所指,“想来,是有些事要与程少爷聊聊的。”

程少爷……程泽熙抽了抽嘴角,这么生疏又客气地叫法,倒是有些不适应,这盛京城,要么连名带姓,要么都客客气气唤他一声程小爷。

不过,他说的倒是真的,皇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祖父必然也是收到了消息的,这个时候也该回去了。他挥了挥手,不甚在意,“行,那我就走了。这丫头喝了不少酒,就交给你了。”

季云深点点头,南宫凰没什么耐心地朝他挥了挥手,算是道别。他们之间,从来没什么正儿八经地道别,即便是她一去三年,即便是他从军入伍。

马车之上,醒酒汤已经备好,还热乎着。

南宫凰捧着醒酒汤,有些恹恹地沉默着,马车渐渐驶离闹市区,喧嚣远去,鼎沸的人声渐渐听不见,便是从马车窗户口吹进来的风,都比之前多了几分凉意。

风撩起帘角,露出一方暗色的天空。

远处的飞檐翘角,少了白日里的冷硬明丽,在凉白的月色下,有种寂寥地美感,安安静静地。北齐建国多年,皇宫在建国初期已然修缮一番,但大体上的建筑却并不曾动过。

这座巍峨宫城,已然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甚至多少个朝代,见证了多少荣辱、兴衰的更迭,见证了多少……黑暗中的荒芜人心。

如若根据当初废太废的说法,是皇后给皇帝下得那药,那么……如今也该是皇后动了手脚?

又是什么……令明面上言笑晏晏、相敬如宾、恩爱两不疑的夫妻,到了如此同床异梦、你死活我的境地?是为了亲生儿子的皇位么?同床而异梦。

她不太懂。

或者说……不愿懂。

她只是有些担心……因此而引发的某些不太正面地情绪,令人恹恹地,不太想说话。

“放心吧。”季云深将抱着醒酒汤至今没喝一口的少女手中的汤碗接过去,将已经凉了的醒酒汤倒了,又给倒上热乎的,才低还给她,“卫将军会等到皇帝裁之后才将折子递上去,误不了事。”

一愣,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就算是今夜之前,她都不晓得。

问他,竟然知道,而且还已然在自己出门前就做好了谋划,甚至知道自己会让皇帝好起来么?诧异看他,这一回,是真的有些出乎意料。

“之前,和卫将军也算有几分交情,前几日他寻了我喝茶,席间说起这事。”他指指那醒酒汤,提醒道,“喝了吧,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然后呢?”少女抱着汤碗,脑袋磕在碗沿上,看起来乖巧极了。

“当时听了,也没在意,这会儿宫中消息传出来,我见一舟去找你,便知你定然会派人将药送进去……便是不能治好,总一定能让他看起来好一阵。”他笑,看着毛茸茸的脑袋,伸手将她散落的一缕头发别在耳朵后,才继续说道,“但卫将军素来耿直得很,那边你定然是使不上力的。但,我于他有救命之恩,他总要报了才是。”

黑色的眸中,在摇曳的微光里偷着好看的琥珀色,盈满了笑意。

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

却是第一次,令人重新正视当年那个威名赫赫的“少年将军”——终究是和他们这些在盛京城里吆五喝六着打群架的孩子不同,他是真的在战场上厮杀回来的。

那些谋划、那些冷静、那些矜贵,都是他用血肉雕琢的,然后才得了一个这样的季云深。

夜风郎朗,少女捧着醒酒汤弯了眉眼,这个人啊……面对自己的时候,是真的将所有的骄傲与尊贵卸下了吧。

南宫府近在眼前,天青色绉纱上印着红色的光,是门口燃着的红灯笼,有嬉闹的小丫头在门口提着自制的楔灯嬉闹,见到远远驶来的马车,明显是拘谨了些,上前行了礼,弯着腰不起身。

南宫凰从窗户口里挥了挥手,令那些丫头自顾自去玩了,临风撩了帘子在马车一旁候着,南宫凰转身之际,突然想到了什么,俯身,凑近季云深耳畔,低语呢喃了一句话。

季王爷微微一愣,眉眼间,皆是缱绻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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