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蠢不可及
楚涟漪和德妃要单独谈话，几人中魏寻烟最年长，辈分也是最高的，便让她带着几人离了瑾彰宫。
赵玄年纪虽小却是皇长孙，是昭陵下一任的储君，魏寻烟让苏问春拉着他走在最前面，赵玉凝跟魏寻烟关系亲近一些，挽着魏寻烟的胳膊走在中间，林语欢最末。
因为刚刚在瑾彰宫发生的事，三人走在后面，皆是眼神不善的打量苏问春。
十五岁的小姑娘，单从背影来看，身子娇弱，腰肢纤软，却如男子一般，腰背挺直，俏生生如同一棵白杨，虽然枝干细弱却韧劲十足，即便狂风骤雨也不能摧折。
这女子，和京都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她从尸山血海走来，肩上背负着灭门惨案和数万亡灵，可她不哭不闹，即便被废了一只手，眉眼一弯也能笑靥如花。
“苏姐姐，你看过腊梅么？”
赵玄拉着苏问春的手小声问，眸子清澈，因日光的照射折出漂亮的细碎又好奇的光芒。
他年岁尚小，不能出宫，为了安全，寻常的宫宴一般也不会让他参加，赏玩这种事更不会让他知晓，毕竟日后他是要作用昭陵万里山河的人，又何必急在这一时赏玩什么？
苏问春刚想开口，林语欢耳尖的听见赵玄的问话，抢先开口：“长孙殿下可是也想去卫府赏花？”
宫里规矩森严，讲究尊卑秩序，主子问谁的话，就由谁回答，像林语欢这样抢话的，是大不合规矩，不过她如今是郡主，也算是身处尊位，旁人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魏寻烟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
赵玄没出过宫，如今京中时局混乱，魏寻烟和赵震珩都接连被人刺杀，若是赵玄在宫外出了什么事，别说林语欢了，就是整个卫家都得被牵连进去。
因为林语欢的抢话，赵玄不喜的皱了皱眉，绷着小脸摆出皇长孙的气势：“我就是随口问问，先生还留了很多课业让我温习，我自是不能像皇姑你们这般清闲散漫。
“可是……”
林语欢还想再劝，被魏寻烟打断：“长孙殿下说得有理，殿下小小年纪便能心无旁骛、专心课业，陛下和太子殿下知道一定会非常开心的。”说完又看向苏问春，“既然长孙殿下还有课业要忙，有劳苏姑娘先带殿下回启辰宫吧。”
“是。”
苏问春拉着赵玄先走一步离开。
等人走远，魏寻烟沉下脸看向林语欢：“语欢可知方才的话会带来怎么样的祸端？”
记挂着救命之恩，魏寻烟对林语欢的态度一直很温和，这些时日也处处维护林语欢，这会儿乍然沉了脸，摆出二皇妃的架势，林语欢便瞪大眼睛一脸无措，好似被吓得不轻：“皇嫂为何要这样说？语欢……语欢没有恶意的。”
“你是没有恶意，可宫外有恶意的人太多了，你今日劝玄儿出宫，若是有个万一……”魏寻烟话没说完，宫里耳目太多了，她怕说完反倒被人扣上一顶诅咒皇嗣的罪名。
林语欢连连摇头，眸底又浮起水光：“语欢只是……只是见长孙殿下小小年纪却被繁杂的课业压得失了童真，心有不忍，所以……”
“我说表妹，你这心是被菩萨瓶里的善水浇过么？”赵玉凝冷不丁的开口，莫名觉得林语欢这幅任人拿捏的小白兔模样很扎眼，语气不自觉带了嘲讽：“你刚刚也瞧见了，长孙殿下的身上随便一样东西都价值连城，是整个昭陵都难得一见的宝物，你便是如今成了郡主，那些东西也是你努力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你凭哪点敢对堂堂皇长孙不忍？”
赵玉凝说的是实话，林语欢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民间郡主在皇室的地位永远是最低的，这两日不过是看在赵瑾晟的面子上，给了她一点风光，等赵瑾晟离京，谁还能记得她这个遗珠郡主？
再往坏处想一点，若是赵瑾晟不幸死在淮山，她这个遗珠郡主只怕会被随意指个人嫁了了事。
自己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还要去担心比她高贵千百倍的人，真是蠢不可及！
这般想着，赵玉凝的神情也愈发高傲起来，林语欢的脸僵得厉害，说不出话来反驳，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那巴掌声响得她耳膜都在嗡嗡的。
“表姐说的是。”
林语欢干巴巴的说，赵玉凝张扬惯了，已经确定自己不喜欢林语欢，便毫不掩饰心里的嫌恶：“以后别叫我表姐，叫我五公主！”她才不要和这么蠢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是，公主殿下。”
林语欢低头行了一礼，明明她穿得和赵玉凝一样华贵，从目前的身份来看和赵玉凝也差不到哪儿去，可当她和赵玉凝站在一起的时候，赵玉凝身上那股子骄纵贵气就会把她压得死死的，落在旁人眼里，她就是从骨子里都散发出卑贱。
那卑贱牢牢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便是剔骨换皮也改变不了，消磨不掉。
“本公主累了，皇嫂你慢慢逛，我就先回去休息了。”赵玉凝淡淡的说，连余光都没再给林语欢一点，直接带着人离开。
周遭安静下来，林语欢抬头看向魏寻烟，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溢出，顺着面颊无声的滑落。
魏寻烟叹了口气，捏着绢帕帮她擦泪：“凝儿的脾性就是这样，她任性起来连德妃的面子都不给，你也不要太过伤怀。”
“语欢知道，五公主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语欢没有资格与她置气，语欢只是没想到自己对长孙殿下一片好心，竟会……”
说到这里，林语欢哽住，泣不成声。
“我知你是一片好心，可玄儿身为皇长孙，享受了皇家的尊贵荣华，就注定要失去一些东西，皇室中人自来都是如此。”
“那皇嫂呢？如果皇嫂有孩子，也愿意让他如长孙殿下这般吗？”
孩子一直视魏寻烟心头的痛，林语欢突然这么问出来，魏寻烟愣了一下，而后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她若是能有一个孩子，定拼尽全力让他健康无虞的长大，不会让他有一点不开心不自在的地方。
想到这里，魏寻烟叹了口气，也不忍再责怪林语欢，抬手拨开她额边的一缕散发：“你呀，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这次卫夫人可不是单纯的想邀人赏花。”
林语欢垂眸，掩下眼底闪过的晦暗：“卫夫人不是为了赏花，还能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