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沉默着，彼此关怀
万攸攸被万尊扶着走到走廊里。
当预示着心跳停止的长音从病房里传出的时候，几个医生来到病房里，
医生们拿着好几件仪器，并把万攸攸请了出去，一会儿还推进来了一辆体积不小的设备。
在仿佛来自时间尽头的长音里，万攸攸看到那些医生徒劳地把最后的手段用在陆清贤身上，
最后，医生们精疲力竭地摇摇头，最后用白布蒙上了陆清贤的脸，关掉了所有的仪器。
长音停止的那一刻，万攸攸的整个世界都像溺在海水中，
万尊托住了她的身体，她看见医生疲惫而安慰得对她摇头，病床被从病房里拉出来，她也跟着病床走。
病床被从电梯里拖出来，向太平间驶去……
万攸攸目送着陆清贤，目送着他曾经握着太阳花的手，直到消失在幽深的长廊尽头。
……
陆清贤父母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
她并没有去面对他的父母，而万尊独自处理了这一切，下楼接陆清贤的父母，也把万攸攸带下了楼，安排手下送万攸攸回家。
万攸攸坐在车子后座，向后望去，隔着厚厚的玻璃，她看到一辆车停在医院门口，
车门被猛得打开，他们看起来很匆忙，车上下来一对老人，一位年轻的女人也从车里下来。
万攸攸知道，那是陆清贤的父母，以及他的妹妹陆清云。
两位老人站在万尊身前，抓着万尊的手腕，近乎哀求地询问他，
而男人只是低下头，回答。
再然后，随着后视镜大家身体越老越小，万攸攸看到年迈的母亲身体一瞬间瘫软下去，被陆清云搀扶住。
女人转过头，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深夜，守幽别墅。
万尊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先向鸢尾询问了万攸攸的情况，
“大小姐回来情绪就不好，什么也没有吃。”
“知道了。”
他点头，然后吩咐厨房做些甜羹和补品，然后向万攸攸的房间走去。
“啪”
房间里的灯被打开，万尊看到独自抱膝坐在床头的万攸攸，
她的脑袋正靠在床栏上，脸上泪痕依稀可见。
万尊缓缓关上房间门，沉默地站在床边。
无话良久之后，万尊首先开口。
“他的父母和妹妹还留在医院，他的母亲在看到他的时候，晕过去了，经过医院的抢救，已经没有大碍。”
“我跟他们说陆清贤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殉职的，官方的报道也会这么说，不过不会立刻报道出来，也可能会被压下来。”
万攸攸没有说话，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模样很是颓废。
万尊看着她的脸，继续说道：“明天下午我会再过去，把后续的事情定下来。”
万攸攸说了一个“嗯”字。
万尊走上前去，轻轻在万攸攸身边坐了下来。
他看到万攸攸在小幅度摇着头。
察觉到万尊的目光，万攸攸有些恍惚地转过头，目光涣散地迎上万尊的注视。
她仿佛这才回过神。
“后续的事情，什么事情？”她问道。
万尊知道万攸攸此时因为悲痛已经心不在焉，答道：“流程而已，我来，你别担心。”
万攸攸直愣愣地盯着他，嗓音有些沙哑：“你说……如果当时不是我追他的话，他还会从山上摔下去吗？”
万尊知道她已经开始自我惩罚，深吸一口气，安抚道。
“你不知道那里面的人是他，不要自责。”
“我……我应该知道的。”万攸攸的自语中依然有着难以抑制的悲情，“我不止一次有感觉，那个人就是我身边的人，”
“从找到别墅的那天，到和他通话的时候，到最后追他的时候，我是有感觉的，但我始终不愿意相信。如果我……如果我那个时候能停下不追……”
“已经过去了。”万尊说着，抱住了万攸攸，打断了她的话。
万尊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上流过了万攸攸的泪水。
然后他看到了万攸攸脖子上垂下的太阳花项链，凝视了一秒，然后移开了视线。
“你我都是在尽心做好自己的事情。”万尊把脸贴在万攸攸的额头上，然后把她抱在自己怀中。
万攸攸此时却没有拒绝。
她在这个时候太需要一个拥抱，一份支持，男人好闻的味道流入她的鼻息，也许，也安抚了她的情绪。
万尊抱着她，眸看着窗外的深夜。
其实，他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还好那天从山上掉下去的不是你，
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你必须要打起精神来，明天就能见到孩子了，嗯？”
万尊的话让万攸攸的眼里恢复了一些神采。
孩子……
“咚咚咚。”
就在这时，鸢尾敲响了卧室门。
“大小姐，点心做好了。”
“进来吧。”
鸢尾小心翼翼地托着餐盘走进来，
金色的餐盘，几个小盅放在镜子一样金色的餐盘上，
万尊接过，示意鸢尾把门关上。餐盘被放在床上，还没打开盖子就能闻到扑面而来的香味。
万尊看了看几个小盅，挑了一碗浓稠的羹汤，舀了一勺送到嘴边吹了吹，
他的动作细致而有熨帖，难以想象这是一双拿枪的手在做这样的事。
万尊把勺子拿到了万攸攸嘴前，
万攸攸紧闭嘴巴，摇了摇头。
“一天没吃东西了，哪怕吃不下也多少吃点，这样明天才有力气见孩子。”万尊劝慰着，继续把羹递给万攸攸，万攸攸这才没有拒绝。
喂了女人几口羹汤，万尊再拿起另一碗粥，又舀了一勺，等万攸攸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把粥喂给了她。
几口过后，万攸攸伸手，示意她可以自己吃。
万尊把小盅给她，万攸攸沉默接过，自己舀了一大口吃进嘴里，然后舀了一勺，直直递到万尊嘴边。
“你也一天没吃了。”
万尊望着身前的万攸攸，
对视一秒，他还是吃了那一勺粥，然后自己也拿起一碗。
沉郁的气氛依旧笼罩着屋子，但柔和的橘红灯光里，有一丝温情在流转。
玻璃和窗帘之后，一对男女背对窗子坐在床上，各自吃着什么。
偶尔，男人的手会越过两人的空隙，把一勺点心喂给左边的女人；
女人偶尔会无声啜泣颤抖几下，她把勺子换到左手，然后她的手也会越过两人的空隙，把一勺点心喂给右边的男人。
沉默而关心着。
“明天，孩子什么时候到？”万攸攸轻声问道。
“大概上午八点。”万尊答。
“原本说是六点就到了？”
“嗯……天气原因，迟了会儿，又绕了一大圈。”
“那还挺快的。”万攸攸把吃完的一盅放在小桌子上，然后拿起了最后那碗。
“是，挺快的。”万尊也喝下最后一口羹汤，然后把勺子在小盅里又舀了舀，似乎想再舀出点来。
他们都知道，只要明天孩子到了，他们短暂的和好也将宣告结束，
她会和孩子一起生活，而他，也会从这里离开。
接下来，万尊和万攸攸又说了一些别的事情，
两人都顺着自己的内心相互聊着，但都极有默契地没有触碰某个话题。
就是——分离。
直到，她开口问。
“明天怎么走？”
“我开车，早上一起去。”
“好。”
万攸攸本想问孩子是不是会被送到港市的民航机场里，但既然万尊这么说了，她也就没有再问，
女人的睫毛上还沾染着泪珠，沉默着，只是又舀了一勺点心，递给万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