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二章交换条件
有了这个承诺，南栀总算松一口气。
虽然安安这个年纪可能记不住什么，也甚至还不明白过生日的意义，但她已经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眼下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样，最后给她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完整的生日。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周四见。”其实说话的时间远没有她站在门口等他的时间长。
几句对话，她客套又疏离。
那天她出院，他去医院接她，她也是这样。
视线之中是她眉眼低垂的模样，顾非寒垂落在身侧的掌心微微握紧又松开。
就只是过生日？
顾非寒一下看懂了她这些天的安静，周四是个期限，周四之后她恐怕……
恐怕什么，他没有再往下想。
因为除了给顾安安过生日这件事，旁的，她想的那些，他不会叫她如愿以偿。
“还有事吗？”
南栀脚下步子才刚跨开，手臂就被他抓住，她抬头有些不解的看过去。
然而顾非寒还是一眼捕捉到了，她眼底不解之前几乎下意识的那丝厌恶情绪。
虽然她没挣扎。
但她也讨厌他触碰。
大概是因为那一晚……
“我周四回来。”他看着她说。
“嗯。”南栀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这个句话重复一遍，但她还是好脾气的点头，“我知道了。”
手臂上，那只大手握的她有些疼。
南栀依旧没有挣扎，因为知道自己挣扎不开，所以直接开口问他，“没别的事的话你可以松开我了吗？”
他没松开。
非但没有，他长腿朝她这个方向跨了下，转眼便挡到她身前，将她去路彻底拦住，“帮我系领带，我周四回来。”
我周四回来。
第三遍重复这句话，但这次也不是完全的重复。
两人之间小半步的距离，南栀圆滚滚的肚子几乎要贴到他，因为身高差，这个距离她也必须仰着头才能对上他视线。
不久前他明明已经答应。
但是现在又多了个条件。
是出尔反尔。
南栀依旧没有生气，“如果我拒绝，你周四就不回来了吗？”
顾非寒也不想在她面前当一个出尔反尔的卑劣小人，可他再清楚不过，如果不这么说，她一定会拒绝。
他只想和她再多待一会……
系领带本身也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嗯。”他点头。
原来回来帮安安过生日也是有条件的，可这算什么交换条件？
如果是别的还好，但系领带……
他们之间如今的关系其实并不适合做这件事。
他认定她和慕明朗有染，那晚发了那么大的火，今天倒愿意让她这么个放荡不堪的人帮他系领带？
她实在想问一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更想问他，是不是在高叶面前在罗湘湘面前，他也是这样的？一个人的心又究竟可以分成多少份？
可话到嘴边却又尽数咽下。
已经没有必要在意，说出来也不过是徒增无谓的争吵而已。
南栀视线下移，落在他脖子里那条松垮领带上，没拒绝，“好。”
但她也没动作。
两人就这么站着，似乎在比谁的耐心更足。
最后南栀认输。
她低头看一眼手臂上那只手，“你先放开我。”
顾非寒这才反应过来，他抓着她一边手臂，她只剩一只手没法帮他系领带。
她身上淡蓝色的孕妇裙是短袖，手心贴着她手臂的皮肤，有种近乎贪婪的姿态，力道又重一分，见她吃疼微皱了眉心，顾非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恋恋不舍的松了手。
几乎才得自由，南栀就往后退了一步，同他将距离拉开。
不是为了方便系领带，而是她压根就没有打算帮他系。
至少这会没有这个打算。
“顾非寒，其实你如今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信用可言。”
南栀抬头安静看他，声音也平静，“我答应你的交换条件，领带……如果你周四真的回来，到时候我帮你系。”
她这个应该算耍诈？
南栀如今认知当中，眼前这个男人实在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她做好了他会发火的准备，但等待良久，他脸上也没半点动怒的痕迹和征兆。
她就又有些看不懂了。
“好，就按你说的做。”他甚至愉悦的勾了勾唇。
南栀：“……”
他刚洗澡的时候是不是把水灌脑子里去了？
这通谈话渐渐在往不受控的方向发展，南栀心绪微微被搅乱，她挪开眼不再看他唇角微勾的弧度，不然她自己会控制不住在他那张脸上挠上几道指甲印。
“那就这样，我要去陪安安了。”南栀这次没有跨步，因为他挡在身前，而她要去安安房间势必就要从他身旁经过，怕他像刚刚一样，所以她站着等他先走。
顾非寒是要直接去机场，时间确实也已经不多。
“嗯。”没再逗她，他率先转过身去，往外头走。
他走一段，南栀脚下步子才跨开。
顾非寒到了行李箱那里，伸手拉住行李箱拉杆，两人方向不同，一个上楼，一个出门。
南栀扶着楼梯扶手正要迈上台阶，听见身后传来他嗓音，“下飞机后，我会给顾安安打电话。”
给安安打？
安安有个鬼的电话！
南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远处已经只剩一道关门声。
世界一下安静下来，南栀站在楼梯中间，其实已经看不到大门，但还是扭头盯着那个方向看了许久。
就这样吧……
三天之后，等安安生日过完，一切都会有了断。
然而到了傍晚，顾非寒电话没来，高漫秋的却来了。
“你已经出院了？”
高漫秋语气不太好，像是南栀欠了她几百亿，“慕南栀，你不是说出院就把房子过户给我？可你已经出院好几天了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说实话你是不是想耍赖？”
房子……
南栀确实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但她既然答应，就没有反悔的打算，“这会有关部门应该已经下班了，明天我和你去办转让手续。”
“哼，你最好说话算话！”高漫秋冷笑一声，挂断电话。
南栀：“……”
和高漫秋现在算是彻底撕破了脸，南栀同她原本也没多少情分，而眼下也只希望这次房产转让之后，彼此不再有牵扯。
晚上一直到顾安安睡着，顾非寒的电话也没有来。
而南栀却因为他那句话又失眠了……
辗转到十一点多，她依然没半点睡意。
顾安安夜里一直很乖，只要睡过去，几乎都是一觉到天亮的。
睡不着实在也难受，南栀干脆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玩小游戏打发时间。
那通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已经快一点。
南栀玩游戏闯关失败，正要重新开始，屏幕赫然被‘顾非寒’三个字给占据。
而且还是一通视频电话。
南栀皱眉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几秒钟，接了。
但一接通，她就把镜头对准了旁边睡着的顾安安，他反正是给顾安安打的电话。
南栀今天又带着顾安安睡回了楼下房间，主要是她大着肚子，楼下也确实更方便一些。
“抱歉，飞机晚点了。”很快，男人略有些疲累的嗓音传过来。
睡着的顾安安不知道爸爸现在在看自己，自然也不会给回应。
南栀听见了也只当没有听见，等他自己挂电话。
多开口和他说一个字她都怕自己忍不住……
许多东西梗在心里，她很用力很辛苦的憋着，不想破功，也不想在这段婚姻倒数计时的日子里只留狼狈。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隔了会，那边又问。
南栀清楚知道他这话是在问自己，所以有些没忍住的翻了个白眼。
既然知道晚，为什么还要打电话过来？
虽然她手机设置了十二点过后就自动进入勿扰模式，但刚刚因为她在玩手机，所以勿扰模式没有生效。
没得到回应，那边自顾自猜测，“在等我电话？”
南栀：“……”
最后那句，他嗓音甚至含着笑。
隔着手机，那声音依旧磁性好听，但南栀这会却没半点欣赏的心思，只是觉得这声音格外刺耳，尤其他还在笑。
轰——
像是火星子溅入炸药包。
南栀理智瞬间分崩离析，这些天粉饰太平的冷静更是瞬间荡然无存。
“顾非寒，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南栀一把抓过手机，但却依旧没有将镜头对着自己，只让声音传过去。
她这些天克制又克制。
压抑不好的情绪似乎已经成了本能的习惯。
哪怕眼前也是一样。
理智丧失再多，那句话出口之后，也还是一下就回笼。
说心里不难受是假的……
可她再不会在他面前哭。
她记得那晚的恳求，在经历过慕明朗的恐吓之后，她只想索取些微温暖，他也是不肯给的。
既然如此，现在何必再来乱她心绪？
嘴唇上那晚留下的伤口已经愈合，她咬住食指指节用力将所有情绪压下。
那边也一直静悄悄。
她在想是不是再说些什么结束这通电话，但最终还是决定直接挂断。
可是将手机翻转过来，才发现屏幕早就黑掉，应该是不久前她一把抓过手机的时候按到了挂断键。
所以她那句带着情绪的质问他应该也没有听见。
嗯，就和从前许多时候一样……
她的伤心他从来都是看不到也听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