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北上凉州13
又过了些时日，叶疏寒的身体已无大碍，血莲教的杀手也都处理好，众人便打算动身。
几日前，叶疏寒见了七凝，给了她戴罪立功的机会，让从此她负责顾云歌的安危，若是此行顾云歌安然无恙，便允许七凝重回王府。
七凝感恩戴德，发下重誓，便是死也会护顾云歌周全。
这日，七情正在跟叶疏寒汇报接下来的路程安排，门忽然被推开，晴雪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她面容憔悴惊慌，进屋后一双眼睛就落在了叶疏寒身上。
“你先下去吧。”叶疏寒对七情道。
“是。”七情退下，走之前看都没看晴雪一眼。
晴雪也没在意七情的态度，等屋子里就剩他们二人时，上前一步，紧紧看向叶疏寒：“为什么？”
所有人准备动身，她却被知会，王爷让她回到京城，不用再随众人北上。
叶疏寒坐在那里，似乎没注意到晴雪快要崩溃的模样，平静的说道：“你离开皇帝身边太久，再让神医谷的人亲近，对我们不利。”
如此正大光明的理由，晴雪却是不信的。
“不对！陛下那边你分明有旁的方法应对，我们在皇宫里那么多暗桩，你随便派一人在陛下服用的丹药里动手脚，神医谷便难翻身！”晴雪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出了那个让她痛恨不已的名字，“是为了顾云歌，对不对？”
这个名字像是带了毒，更像是个醒不来的噩梦。
在她的视线中，叶疏寒依旧云淡风轻，看不出喜怒：“晴雪，你僭越了。”
她的心落了下去，脑子却清明了许多，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串起来，有了个让人绝望的猜测。
“你一开始就猜到是我鼓动七凝的，对不对？”她喃喃道。
他没说话，她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此行危险，你担心顾云歌有闪失，需要个人拼了命的护她。”晴雪声音在抖，“可你晓得瑾王府的侍卫对她心存芥蒂，恐有意外时，他们不会尽心。”
“所以在七凝事情出来后，你假装震怒要重罚，其实只是在等顾云歌来求情。”
“她求情后，你顺水推舟的饶了七凝，七凝经过这个教训，再不敢造次，更会感激顾云歌，从此定会一心护她。”
“你故意重罚七凝，对我只字不提，好像不知道是我与七凝合谋，却又在七凝要被断臂的时刻，安排着我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猜到我怕被你发现，定不会帮七凝说话，如此一来她会对我失望，七凝本就是爱恨分明之人，从此只会与我陌路，再不会听我的话对付顾云歌。”
“如此，隐患全部解决，无人再能伤她。”
晴雪痛苦的闭上眼，眼泪滚滚而下。
“你谋算无遗，全是为了她……”
说到这一句，泪如雨下。
叶疏寒淡淡的望着她，薄唇轻启：“不错。”
七凝性子耿直，根本想不出这般借刀杀人的计谋，能做这种事的只会是晴雪。
经过此事，他看出了瑾王府侍卫们对顾云歌的态度，人心一旦不再，可钻空子的地方太多了。
北上之行，本就凶险异常，他未必能时刻在她身边，更别说蛊毒发作时的有心无力。
所以就将计就计，离间了晴雪与七凝，给顾云歌身边放一份有力的保障。
“为什么！”晴雪伏在地上痛哭嘶吼，指尖全部掐入肉中，“为什么！为什么！”
分明她才是那个最爱他的人，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无怨无悔的陪着他。
他图谋甚大，无心无情，不回应她的感情，这些晴雪都认了；
将来他若成大业，定会有后宫三千佳丽，她只是其中之一，这些晴雪也认了。
她坚信，就算有再多的女人，她也是特别的那个，因为是她陪着他走完了这段岁月，这是独属于他们的过往。
可是为什么，会多一个顾云歌。
为什么，他竟对那女人动了真心！
晴雪状若疯癫的哭着，便听他没有波澜的声音：“晴雪，你应当在我耐心失去之前离开。”她抬头，就看见那双淡漠的眸子，“你也应该庆幸，自己还有用。”
晴雪忽然明白了什么，渐渐止住哭声。
对，她还有用！
依着王爷如今对顾云歌的宠爱，她做出这些事儿，完全可以杀了她的，他却没动手。
虽不知自己到底有何价值能让他顾忌，心里还是涌起一阵欢喜。
只要她对王爷有用，便还有翻盘的机会！
是她做错了，一开始准备对付顾云歌的时候，七言等人都劝过她。
他们说，就凭她这些年陪着王爷走过来的情谊，将来他的身边总有她一席之地。
可她还是嫉妒，不甘顾云歌得了王爷的心，做出这等自毁前程的事来。
如今……兴许后悔还来得及。
晴雪想到这里，立刻收了眼泪，重重的磕头：“王爷放心，晴雪这就回京城，定不让神医谷的人得了皇帝的宠信，您的吩咐，我全能做好！”
叶疏寒没有说话，摆了摆手让她离开。
晴雪只当他既往不咎了，心情激动的退了下去。
她离开后，屋子里还散发着她身上的香气。
叶疏寒知道，这是晴雪惯用的香粉，以前闻着没什么，如今却觉得刺鼻，蓦然怀念起顾云歌身上的味道来。
他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散散屋子里的气味，正好看见晴雪欢快离去的步伐。
叶疏寒的眼底很淡。
对于还有用的棋子，他向来是宽容的。
……
晴雪回去收拾完东西，便打算离开，院子的拐角与顾云歌撞在一起。
冤家路窄。
两人心里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顾云歌视线在晴雪的包裹上扫了一圈儿，她不知道叶疏寒将晴雪送回京城的安排，也没打算问，转过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可晴雪却被那眼神刺到了。
“等等！”
她喊了一声，顾云歌没理会她，脚步未停。
晴雪不甘心的要追，忽得眼前一闪，七凝挡在了她面前。
瞧见七凝，晴雪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我有话与她说。”
七凝没有让开的意思，连眼神都没有一个，倒是顾云歌回过头，想看七凝如何处理这场面。
若七凝对晴雪还有友谊，她可不敢留在身边。
“七凝！”晴雪气不过，“你是不是傻的，你今日这般都是拜她所赐，你竟还护着她，你动动脑子去想！”
“我是没有脑子。”七凝冷笑一声，“我若是有脑子，也不会被你利用。”
晴雪一窒，声音软了些：“当日是我不对，我也是害怕才不敢为你求情。”说着看向顾云歌，目光又凌厉起来，“不过说到底我们还是因为她才受罚，她才是这一切的根源！”
“没有‘我们’。”七凝打断她，让晴雪一愣。
“晴雪，决定是我做的，如今的结果是我咎由自取，不是旁人的错，可我也借着此事看清了你，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那件事我不会与王爷说，但也不会再有‘我们’！”
听着七凝的话，晴雪脑袋突突的疼。
你不说有什么用，王爷早就知道了！
她不愿多与七凝纠缠，看向顾云歌：“我有话与你说，单独说。”
顾云歌瞧着七凝处理完了，也挺满意的，转过头便打算走人，好像没听见晴雪说什么，却被下一句话定在原地。
“我要说的与王爷有关，你不想听吗？”
“晴雪！”七凝瞪她，“你若再胡言乱语，我要去告诉王爷！”
晴雪不说话，只冷笑着看顾云歌。
“你先避让下吧，我要跟她谈谈。”顾云歌对七凝说着，补充了一句，“别去找他。”
“……那我在外面等着，有事你叫我。”
七凝犹豫了下，还是不甘心的走了。
“已经没人了，说吧。”顾云歌声音很淡。
“若是以前的你，是不会被我这句话诱着回头的。”晴雪冷笑道，“你喜欢他了，对不对？”
这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顾云歌的心头。
这些日子，她一直避免去想这个问题，与他同眠，被他亲吻，她也只在心里自我安慰，毕竟在受他恩惠，这些只当是代价。
如今被晴雪一语道破，好像那块遮羞布被扯开，再无法自欺欺人。
可她喜欢他吗？
顾云歌脑海里乱乱的，两个声音天人交战，可脖颈上玉白菜贴着皮肤的触感，忽然让她清醒许多，声音也冷了下来：“不关你的事！”
晴雪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顾云歌必也是喜欢了王爷，只是她自己还没发现，或者说，不愿承认罢了。
这认知让晴雪恐慌的紧，上前半步，压低声音道：“顾云歌，你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不过就一时新鲜罢了。”
“我才是那个陪了他多年的人，我们之间的过往你永远干涉不了。”
“我见过他私下很多时候，你别看他平时清俊温和，与我欢好时……”
“闭嘴！”顾云歌陡然变色，打断她的话，“你给我闭嘴！”
晴雪笑了。
交手以来，她从未在顾云歌面前赢得这么舒心过。
原来再厉害的人，上心了，在意了，就有了伤口。
“怎么，听不下去了？”她扬了扬脖子，“既然王爷对你有意，以后也是自家姐妹，你我过往的恩怨就算了。”
她这句话，压根就没入顾云歌的耳朵。
顾云歌满脑子回转的都是晴雪说的她与叶疏寒的事，那话语让她恶心，胸口戾气也蓬勃着往上涌，叫嚣着想杀了这个女人。
顾云歌霍然抬头，眼底满是杀意。
晴雪本应该是笑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顾云歌那样子让她胆寒，本能的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要是再让我听见一个字。”顾云歌步步逼近，“你试试。”
她的眼睛里带了红光，就像是个来自地狱的厉鬼。
晴雪也算是见惯风浪的人，却还是忍不住被威慑到，身上的毛孔本能的立了起来：“你……你……”她吞了下口水，“我要走了，不与你说了。”
说罢就匆匆离开，有些落荒而逃。
顾云歌瞧着她的背影离开，眼中红光退去，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七凝瞧着晴雪走了，担心顾云歌便折回来，见这般赶忙上前扶她：“你怎么了，她对你做什么了？”
顾云歌疲惫的摇了摇头：“没事。”
就在那一刻，凶狠的戾气涌上，都快让她忘了自己是谁，只想杀了眼前的人。
“可是……”
“我没事。”她重复了一遍，“今日之事，别告诉他。”
七凝想了想，叹气道：“好。”
顾云歌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起身往回路走去，七凝立刻追上去：“王爷还在等你，不去了吗？”
“不去了。”顾云歌垂着眼睫，“累了。”
那天，叶疏寒等的药冷掉，也没等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