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暴露
“且不论祁公子是怎么想的,大齐和北周两道圣旨下来,他定是要尚公主了。”顾云澜叹息道,“歌儿再这般下去也是苦了自己。”
紫苏也跟着难过。
顾云澜又待了一会儿,才在紫苏的劝解下走了,紫苏最后给顾云歌擦了擦汗,熄了灯火,也去外间眯着了。
等一切安静下来后,一个修长的影子出现在了窗户上。
祁凤煊站在屋外,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他默然的站在那里,像是一尊石雕。
他知道,她就在里面,病了好多日,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他今日天刚擦黑就来了,在屋顶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她的房间里没了旁人,眼下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个单薄的房门,他只要一推门就能进去看她。
祁凤煊手指伸向门,蜷缩了下,最终又缩了回去,眼底漫上痛色。
罢了,他现在又有什么身份去见她。
当初在明阳侯府,他可以任性的闯入她的闺房,那时的他下定决心要娶她为妻,现在也是他亲自毁了当初的诺言。
祁凤煊缓缓靠着门坐了下来,闭上眼睛。
屋子里的顾云歌还在昏睡,可她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口中喃喃道:“凤煊。”
声音中夹杂了很多痛苦。
顾云歌的声音很低,可祁凤煊是何等耳力,隔着房门却听得清清楚楚,修长的身影一僵,拳头紧握,都能看得见手腕处的青筋。
僵坐了不知道多久,他忽然伸手拿出一片树叶,放在唇边呜呜吹了起来。
在两人定情之前,顾云歌一直回避他的感情。
有一次他闯入明阳侯府看她,却被她冷面呵斥了,一怒之下便也走了,在她屋子外面枯坐到了晚上,瞧见她打开窗户,说了好多软话,两人才和好。
那日她不让他进屋,他便也是这般坐在她屋外,随手拈来一片树叶吹奏。
一模一样的夜色,一模一样的曲子。
祁凤煊坐在那儿吹着,屋子里的顾云歌心绪渐渐平稳下来,有种隐约的熟悉,似曾相识的音律,让她觉得那个少年就在自己身边……
夜色凄凄,那一晚,她屋外的小调不知响了多久才停下。
……
第二天,昏睡了几日的顾云歌总算醒了。
“我的歌儿!”林氏看得大喜,赶忙冲了过去,“你感觉如何?可要吃些东西?娘让厨房去做金丝南瓜粥,或者银耳百合粥,你略微吃上两口好不好?”
“嗯。”
听着女儿答应下来,林氏欢天喜地的去厨房安排了。
顾三爷去上朝了还没有回来,顾云歌在半夏的帮助下坐起身来靠着,身子虚弱的很,几乎没有力气。
“小姐已经睡了许多日子了,今儿总算是醒过来了。”半夏喜滋滋的说道,“您生病的这些日子,可将老爷和夫人吓坏了,连二小姐都跟着担忧了好几日呢。”
“之前四小姐还装得与您好,可这次只是派人送了些东西来,再不肯露面。还不如五小姐和七小姐,人家好歹还来看了一下。”
顾云歌动了动嘴唇,不以为意。
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顾云思几乎与三房撕破了脸,现在也就爹爹还念及那点父女之情,将她当做女儿。
可顾云思那么聪明的人定会明白,从此大事上依靠不了家里,她定会早早去找退路了,哪会再费时间虚与委蛇。
半夏没注意到顾云歌的思量,继续碎碎念道:“夫人昨日还说,您要是再不醒,就要去庙里求菩萨呢。眼下看来兴许是菩萨知道了夫人的所求,便让您醒来啦。”
听到这里,顾云歌眼中有情绪闪过,犹豫半晌才试探着问半夏:“我生病这些日子,除了家人,可曾有什么人来探望?”
她这几日病的昏昏沉沉的,什么也记不得,可是昨天晚上,似乎有个熟悉的曲调闯进了她的梦里。
那曲调很熟悉,让她不可回避的想到那个人。
半夏以为顾云歌是在问明阳侯府的人,撇了撇嘴道:“没了,自从与侯府分家后,那边的人也瞧不上咱们,只怕您生病的消息压根就没入他们的耳呢。”
自从出了顾云殷的事情,明阳侯府这段日子也是极尽低调,恐怕还乐得看见祁府出此大祸,如此有了新的热闹,人们才会逐渐忘记之前的事儿。
顾云歌听了,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其他。
是啊,他怎么会来,她又期待什么?
当他做出那个决定之后,她便已经是负担了。
顾云歌垂下眼睫,强迫自己不去想。
没过多久林氏就端了粥来,顾云歌大病初愈没有多少胃口,略微吃了些便饱了。
林氏这几日为了帮顾云歌祈福,在家里安置了个小佛堂,瞧着女儿裁了,便去了小佛堂诵经,以感谢佛祖。
林氏走了不久,顾三爷就回来了。
“歌儿醒了?”顾三爷人尚未进来,急切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看着他迈步进来,紫苏赶紧将床边的位置让开,面上喜悦道:“回老爷的话,小姐醒了,刚才还用了小半碗粥,摸着烧也退了。”
顾三爷坐到边上,探了探顾云歌的额头,瞧着的确不热了,便松了口气,有些心疼的道:“你这孩子说病就病,这几日将你娘吓成什么样。”说着顿了下,“至于那已经过去的事儿,就别想了,养好了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在家里,他也算最早知道女儿与祁凤煊之事的。
一开始他很是反对,但顾云歌格外执着,加上祁凤煊那小子人品还不错,久而久之便默许了。
谁成想临了出了这件事,自家女儿为了祁凤煊耽误了一年多,他却转头尚了公主。
顾云歌自是听出了顾三爷的意思,低着头应了一声:“我知道了,爹。”
顾三爷如何看不出她只是面上答应,心里叹了口气,绕开话题:“罢了,先不说这个了,爹爹今日回来的时候碰见了神医谷的仲神医,他听得你生病,便好心来家里替你看看。”
顾云歌心里一惊,往门口看去,这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人,隔着屏风看不清。
“东陵郡主。”仲鸿卓上前两步,停在了屏风前面。
说起来也是故人相见,可顾云歌心还是紧张的很。
几个月前在魏王府相见,这人定是认出了乔筝的。
因为乔筝走后没多久,之前住的地方便偷着进去了人,好在乔筝走之前已将自己住过的痕迹掩盖,没让人看出什么。
可仲鸿卓并不死心,还鼓动着顾云华寻了个借口来找乔筝。
那会儿大房和三房已经分家,赵氏不好直接来问,就偷偷摸摸的打听,那点小动作也被顾云歌看在眼里。
顾云歌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一抿唇,忽得钻进被子里:“我裁了,我不让人看!”
顾三爷没想到她忽然做出这等任性之举,眉头皱了下:“病去如抽丝的,怎么能说好就好,你听话让神医看看,不许胡闹。”
仲鸿卓也劝道:“东陵郡主大病初愈,可也要防着身体有隐患,还是莫要讳疾忌医的好。”
可无论两人怎么说,顾云歌就是不出来,最后被逼的急了,还能听见压抑的哭声。
顾三爷这下是真没法了。
他忽然想起,许多人病了便跟孝子一样,再说自家女儿刚受了情伤,莫不是因此在闹脾气?
如此想着便转过头,对仲鸿卓颇带歉意的说道:“仲神医,小女今日使性子,也不好强逼着她,您看要不便算了?”
仲鸿卓透过屏风,颇有深意的朝着顾云歌的地方看了眼。
他今儿倒是想探探这位东陵郡主的底细,尤其是想弄清一个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她跟自己师妹乔筝到底有没有关系。
于是便刻意等在顾三爷回家的路上,诱导他说到顾云歌的病情,并主动要求来看看。
只是没想到,顾云歌压根儿不肯让他诊。
“既如此便算了。”仲鸿卓笑了笑,“若是东陵郡主这些日子不舒服,顾大人来寻我便是。”
顾三爷这是真的有些受宠若惊。
神医谷的人医术卓绝,通常只为皇族看病,寻常人家是极难请到的,眼下这人居然主动示好,将身份放的这么低?
顾三爷自是谢过,说了不少好话,亲自送仲鸿卓往外走。
等两人离开,顾云歌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眼底澄澈的很,哪有哭过的痕迹。
她故意胡闹,就是为了不让仲鸿卓给她诊脉。
他们神医谷的人医术卓绝,顾云歌在乔筝身上是见识过的,只要给他们机会,救人杀人都能于无形之中。
她不敢仲鸿卓靠近,一则是怕他害自己,二则是怕他诊脉,毕竟乔筝帮她调理过许久的身体,万一仲鸿卓从中瞧出什么呢?
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为上。
顾云歌盘算的极好,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不过半刻之后,她极力隐藏的事情就被人知道了。
……
顾三爷与仲鸿卓客客气气的往外走着,迎面就碰上了莫姨娘,她手中端着食盒,瞧见顾三爷端端行礼:“婢妾听闻老爷回来,特意拿了些个汤羹送去,老爷这是又要出去么?”
“去送一下客人。”顾三爷也没在意,“你先回去吧。”
莫姨娘应了一声,转身的时候忽然站不稳的扶了下额头,身子也晃了下,一旁的丫鬟连忙将她扶住,才没有摔倒。
“这是怎么了?”顾三爷皱眉,“怎么在客人面前失了礼仪。”
丫鬟连忙道:“老爷,姨娘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了,经常头晕。”
“多嘴。”莫姨娘斥责丫鬟一声,对顾三爷柔柔笑道,“老爷,婢妾无碍,就是方才太阳有些大,晃了眼睛才没站稳。”
她瞧着一副柔弱无害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
顾三爷犹豫了下,对一旁的仲鸿卓道:“家中妾室身份卑贱,本不该劳烦仲神医,不过既然碰见,可否……”
仲鸿卓无所谓的笑了笑:“顾大人客气了,医者父母心,没什么麻不麻烦的,那我就为这位姨娘把脉一番。”
莫姨娘听的心中大喜,觉得也不枉自己做了这么久的戏。
她入顾家已经一年多了,却始终不见有孕。
她出自青楼,就算是个淸倌儿,平日里吃的用的也少不得沾染避孕之物,短时间内不怀孕也是情理之中。
可她都调理一年多了,为何还是不见有孕?
莫姨娘心中惊疑不定,生怕是林氏对她下了黑手,想找大夫去看,又怕林氏阻止,所以今日听见顾三爷请了神医谷的人来家里,就想出这么一出。
若神医谷的人开口说她的身体被动过手脚,顾三爷必然是会信的,倒时候看那林氏如何狡辩。
莫姨娘这般想着,盈盈伸出手去:“有劳神医了。”
“客气。”
仲鸿卓笑了笑搭上莫姨娘的手腕。
他本是无所谓的把个脉,就想卖个人情给顾三爷,可随着时间的过去,面上的神色千变万化。
这姨娘被下过绝育药,此生都不会有子嗣了,而她服用的药,正是出自神医谷!
神医谷的人怎么会跑来千里之外的京城给一个姨娘下药?
唯一的解释就是乔筝的手笔。
联想到在魏王府的碰面,他几乎可以肯定,当日跟在顾云歌旁边的就是乔筝,没有一再的巧合,顾云歌定与乔筝有关!
他也没料到,今日特意跑来没把到顾云歌的脉,却阴差阳错的在一个姨娘身上发现了线索!
说起来也是顾云歌倒霉。
当日莫姨娘跟老夫人联手陷害未遂,顾云歌便知道这女人不是省油的灯,生怕她给自己娘找麻烦,便寻了个机会用了乔筝给的绝育药。
这药是神医谷的东西,外面的大夫把脉也看不出来,可仲鸿卓偏生就是神医谷的人,一眼就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