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会试风波3
“住口！”老夫人怒斥道，“你怎么敢用这语气同我与侯爷说话！”
顾三爷紧咬嘴唇，一言不发。
明阳侯也面色沉沉：“子不教父之过，颢哥儿做下这等事，你与林氏也难逃干系，现在陛下那边还未有定论，一旦发落下来，科场舞弊牵连甚广，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颢儿说不是他做的！”顾三爷急切的辩驳道，“我方才就是见了他回来，他与我说没有做过此事，他是冤枉的。”
“他是傻了才会承认自己做了。”老夫人冷笑一声，“贡院里那么多人，只有他用的洮砚，事情还就那么巧合？”
洮砚乃北地多用，齐人用得很少。
“洮砚虽少见，却也并非没人用，若仅凭一块砚台就定罪也有失偏颇。”顾三爷顿了下，终还是没有提顾云殷也有一块，“我们细细去查，还是能帮颢儿洗清此事的。”
瞧着他执意如此，明阳侯的脸色越发的淡漠。
“你若执意如此，便分家吧。”明阳侯忽然说道，“若陛下追究起来，明阳侯府不能为了你这一番任性受到牵连。”
分家！
顾三爷心脏一紧，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明阳侯。
“我意已决，晚些时候会邀宗族的人前来做个见证，从明日开始便分了吧。”
明阳侯这一番话说的很淡漠，也很坚决，没有转圜的余地。
老夫人眼中幽光闪过，嘴角压抑不住的翘了起来。
就是这般！
今儿终于得到机会，将老三这狼子野心的解决了。
只要分了家，日后他就算再厉害，官位爬得再高，也不能肖想明阳侯的爵位，如此她也才算是放心！
顾三爷退后两步，紧紧盯着自己父亲，眼底是陌生与难以置信。
“父亲……”他喉头动了动，艰难的问道，“在您心中，可将我当做过您的孩子？可将颢儿当做过您的孙子？”
明阳侯皱了下眉头：“莫说这些无谓之言，颢哥儿做下这等事，就是将明阳侯府陷入不忠不义之地，你……”
“父亲！”顾三爷忽然神色激动的上前一步，又问了一遍，“在你心里，可有将我当做你的儿子！”
明阳侯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目光沉沉。
顾三爷瞧着父亲波澜不惊的眼睛，心也一寸寸的凉了下去。
这么多年，他怎么还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在他父亲的眼中，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子，从小到大未曾有过半分上心。
如今出了顾云颢的事情，三房再无意外的成为包袱，自然要被甩掉。
“我明白了……”顾三爷退后两步，沉痛的闭了下眼睛，“我明白了，您放心，此次无论颢儿的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让他牵连明阳侯府。”
如此，他也不再亏欠什么了。
顾三爷转过身，决绝的离开了。
……
不到下午，分家的消息就在明阳侯府里传遍了。
所有的人都极为惊讶，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私下也都议论纷纷。
林氏自是最激动的那个，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们怎么能这么做，当真是一点儿脸面都不要了吗！”
眼下明阳侯府表明了是要弃车保帅，可她的颢儿呢，她的颢儿要怎么办？
比林氏还震惊的便是顾云思了，她睁大了眼睛，怔怔的望着顾三爷。
怎么会这样？
她与四皇子的事情刚有了些进展，她都放弃做他的侧妃了，可这时候竟然要分家！
分家之后她身上连明阳侯府的名声都没了，就只剩一个才名，那能有什么用？
她怎么可能在四皇子的后院站得住脚！
“父亲。”顾云思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的烦躁，假装温顺的说道，“哥哥还等着我们去救，眼下正是需要助力的时候，我们便先与祖父他们说说好话，求求他与祖母，将分家之事延后吧？”
顾三爷摇了摇头。
他不会再求他们了，歌儿说的对，那些人从来没有将三房当做自己人，眼下也不会出手相助。
既如此，又何必舍了最后的尊严去求他们。
“爹……”顾云思急的不行，正想再劝，就被顾云歌打断。
“既然他们下定决心要分家，那便分了吧，强扭的瓜不甜，连心都不在了，还勉强连在一起有什么用？”
她说话间平静的模样落在顾云思眼底，倏然燃起了后者心里无尽的怒火。
凭什么，顾云歌凭什么说这些话！
她与祁凤煊私相授受，必是私下定了终身的，不管有没有明阳侯府的支撑，都会有个归宿。
可自己呢？没了明阳侯府，她连四皇子的寻常妾室都做不了！
“六妹！”顾云思的声音有些凌厉，“眼下帮哥哥脱罪最重要，就算你不喜欢祖母，不喜欢大房，也应当先以哥哥为重。”
顾云歌懒得理她。
顾云思那些小心思，就算指着明阳侯府去攀高枝，眼下鸡飞蛋打，气急败坏也是正常的。
“四妹，我觉得六妹说得没错。”顾云澜开口道，“虽说救哥哥重要，可人家已经摆明心思不愿去管，我们有这纠缠的时间，还不如靠着自己去找证据。”
顾云思攥紧了颤抖双拳，才没转身在顾云澜脸上扇一耳光。
要说原来最厌恶的是顾云歌，现在便是顾云澜了，这所谓的姐姐抢走了她心悦的男子，还恬不知耻的说着这些话！
顾三爷见顾云思这般，还以为她是担忧顾云颢，便开口宽慰道：“思儿，你妹妹说得没错，强扭的瓜不甜，就算不分家，也对你哥哥的事情没有帮助。”顾三爷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了，我还有一件事问你。颢儿与我说，入场前几日你瞧见他桌子上摆的不是洮砚，可是如此？”
顾云思不知道舞弊案的始末，忽然被岔开话题，疑惑的点头：“好像是的，爹爹问这个做什么？”
“你先别问这么多了。”顾三爷沉吟一下，决定先不告诉次女，免得她心中负担太重，“此事对你哥哥很重要，将来若有人问起，你照实回答就是。”
他现在也逐渐想明白了，要说洮砚，顾云殷那里也有一块，而且顾云殷当时也在贡院里的。
他原本不想将侄子牵扯进来，便是现在，也绝不会为了帮顾云颢脱罪去冤枉顾云殷，可若真是顾云殷做的，也不能让自己儿子担这个责。
顾三爷又给妻女们交代了几句，等待晚些时候族老来主持分家。
顾云思心事重重的回了自己院子，回去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心中回想着方才爹爹问的那个“洮砚”，疑惑渐重。
眼下爹爹绝对不会问无关的事儿，也就是说，洮砚是与顾云颢的案子有关的。
洮砚……
顾云颢……
顾云思脚步一顿。
若是她没记错，这洮砚好像是祖父有次赏赐下来的，除了顾云颢，就只有顾云殷才有。
刚才爹爹那么问，难道是因为……舞弊之事与顾云殷有关？
顾云思渐渐睁大眼，心中一个猜测浮出水面。
……
“歌儿，我们该怎么办？”回去的路上，顾云澜压低声音问道，“若是真的离开明阳侯府，是不是哥哥更难获救？”
她方才本能的帮着顾云歌说话，可心里也是没谱。
“不是。”顾云歌摇了摇头，“姐姐，这案子如今连冰山一角都没有见到，我们定要先沉住气。等明儿一早顾云殷回来，到时候再看那洮砚是否与他有关。”
会试本就三日，明儿一大早贡院开放，顾云殷也会归家。
“只能这样了。”顾云澜叹了口气，“我先去陪陪娘，我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顾云歌点头：“好。”
顾云澜走后，顾云歌正打算离开，便听见一个小小的声音喊她。
“六姐姐。”
顾云歌回头，就看见顾云纤怯怯眼神：“六姐姐，我们真的要分家了吗？”
这大半年的时间，顾云纤在明阳侯府过得颇好，已不在是刚来时瘦猴子的模样，有几分少女的秀气。
“你别多想，赶紧回周姨娘身边吧。”顾云歌说道，“就算是分家了，也还是养得起你们的。”
她这话给顾云纤吃下一颗定心丸，重重的点头：“好，我都听六姐姐的。”
两人正要道别，忽然看见一个风风火火冲过来的身影。
“顾云歌！”冯姝远远的走过来，步履仓促，神色慌张，“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三少爷被捉进去了？再不会放出来了？我们要分家了？”
一连串这许多的问题，冯姝问得又急又快。
顾云歌垂下眼睫，语气没有波澜，照本宣科一般的说道：“此事爹爹他们自有定夺，小冯姨娘回自己的屋子，莫要……”
“够了！”冯姝低吼一声，“你别与我说那些，我不想听！我就想知道，三少爷是不是回不来了！”
自从冯姨娘死后，冯姝在这家中最后的保护伞都倒了。
林氏和顾三爷很不喜欢她，顾云颢又很少回家，她自然是没好日子过的，下人们也瞧不起她。
没想到这么大的消息都不跟她说，倒了今日无意中听见下人们谈论要分家的事儿，她才知道还有这么一茬！
“我不知道。”顾云歌被问的不耐烦了，眉头一皱，“你不想听便回自己屋子，别再来给人添乱了。”
冯姝听顾云歌这般回话，心中一凉，知道顾云颢怕是真的出了大事了。
“不行，我不待在这里。”冯姝喃喃道，“顾云歌，我不待在这里，我要离开！”
科场舞弊啊，她可不想陪着顾云颢掉脑袋！
“你若是不想呆，等下收拾东西离开就是，腿长在你自己身上。”顾云歌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可她临走时的最后一句话，却被冯姝钉在了脑子里。
是啊，她为什么不能走呢！
眼下明阳侯府三房已经是一条要沉了的船，她不能跟在上面等死。
这念头惊醒了冯姝，赶紧回屋收拾细软，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从明阳侯府的后门溜了。
那守门的婆子回禀了林氏，不过林氏眼下所有的心神都放在自己儿子身上，对冯姝逃跑一事虽有些愤慨，却也顾不上了。
到了晚上，明阳侯府的宗伯们到了。
从古至今，素来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说法，眼下明阳侯和老夫人还活着，却主动要求分家，这已经是少数了；
当天提及当天就分，如此快速的分家，更是少数中的少数；
连天亮都等不了，赶在天黑要掌灯的时候分家，怕是从古至今都只有这么一份儿了。
对于明阳侯来说，明天早上就是考生们离开贡院的时候，他怕皇上同时降罪顾云颢，所以要赶在那之前将关系撇清了。
眼下，顾家有身份的男丁都站在明阳侯府的祠堂里，一个个面色严肃。
“所以你们都商量好了？”一个族老捋了捋胡须，“这家，打定主意要分了？”
“分。”顾三爷淡淡道。
而顾大爷皱了眉头，对三弟这没规矩的样子很不喜欢，沉声说了一句：“颢儿出了此事，我身为他的长辈，却不能令他改邪归正了，也是难辞其咎，只是科场舞弊事关重大，我也没有徇私枉法的心思，便还是分了以正视听吧。”
这一番话得了众族老的一致赞成。
“不错，养不教父之过。”
“谁说不是呢，可惜颢哥儿自己都是个孩子。”
他们来之前都得了明阳侯府的暗示，也都不想被顾云颢的事情连累，所以一个个的都偏着明阳侯府说话，义正言辞极了。
“咳。”其中一个德高望重的族老轻咳了一声，“既然如此就别耽误了，赶紧分吧。”
说是分家，其实也不算是分。
因为就是把三房迁了出去，二房依旧与大房在一起。
祖上的祭田和老宅都是大房的，这些不分，剩下的账面上的银子兴许是做过手脚，反正账目上就剩不到一千两银子，三房一分下来，总共就得了二百多两。
堂堂侯府，分给一个庶子才二百多两的银子，便是打算断绝关系了。
今日最开心的除了老夫人就是赵氏，后者此刻正喜笑颜开的与林氏说着话：“我知道弟妹不差钱，不过这也都是父亲母亲的心意，弟妹可一定要收下。”
林氏气的不成，看着那二百多两对赵氏冷笑：“既然如此，多谢大嫂好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