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是因为害怕
“四姐多虑了，四皇子天潢贵胄，怎么会跟我这个小丫头一般见识？”顾云歌一脸理所应当，“更何况因为我去记父亲的仇，这不是小人才会做的事情吗，难道四皇子表面大度，其实是个沽名钓誉的小人？”
顾云思吓得立刻去捂她的嘴：“六妹，你怎么敢这般议论皇子，若是让旁人听见……”
“只要你不说，旁人又怎么会听见。”顾云歌不耐烦道，“四姐你今天怎么回事，因为一个外人这么凶的跟我说话，我不想理你了！”
说罢就假装生气的将头扭到一旁，任由顾云思百般讨好也不再说一个字。
等马车到达法门寺，顾云歌不等人搀扶就跳下马车，指挥着下人将顾云澜抬下来，跟着已经等待在门外的僧人一起将她放置在后面的客房。
法门寺的主持无念大师医术了得，他亲自来给顾云澜看诊，只说是扭到了骨头，正骨之后仔细调养旬月便能痊愈，不会留下后遗症。
林氏这才放下心来，为了不让顾云澜来回奔波，便派了人送信儿回家，自己则带着儿女们现在寺中住下。
待到安排房间时，林氏本想将顾云歌和顾云思安排在一起，哪知顾云歌立刻拒绝了。
“我不跟四姐一起住，我自己要一个厢房。”顾云歌赌气般的说道。
她就是要将自己塑造成喜怒不定的性格，让顾云思不知所措，而且娘对顾云思的印象一直不错，从现在起就是要开始“纠正”这一点。
林氏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顾云思一眼，虽然没有责备的意思，却让顾云思特别紧张，心里也有苦说不出。
顾云歌的性子，为什么如此古怪？
若说以前的自己能将她的心思把握有十分，现在则一分也无。
林氏看她们这样，只以为是姐妹俩闹了小脾气，由着顾云歌的意思，给她们俩一人安排了一间厢房，离得还颇远，总算安定下来。
是夜。
顾云歌看着顾云澜睡着，才静悄悄的离开，准备回自己的厢房。
夜凉如水。
二月末的京城，气温本就算不上高，法门寺群山环绕，更是平添了几分凉意。
顾云歌拢了拢披风，加快速度往自己的厢房走去，路过湖边时却看见一个坐在湖边的背影。
他坐在轮椅上，头顶是硕大的明月，月色的清辉和湖水的微波交织在一起，洒落在他的肩头，比往常更多了几分缥缈，如谪仙一般，仿佛随时都会踏风而去。
顾云歌只顿了一下，就走得更快了。
“顾六姑娘。”
叶疏寒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喊了她一声。
顾云歌僵了一下，脑海中犹豫着要不要假装没听到得跑开，犹豫片刻之后还是认命的转过身，远远行了一礼：“见过瑾王。”
叶疏寒转过身来，依旧是温淡的眉眼，却被月色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华，如同美玉，越发的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顾云歌低着头，赶在他开口前说道：“臣女只是路过此处，不想竟打扰瑾王赏景，臣女这就离开。”
说着就打算开溜，哪知叶疏寒却正好开口：“我不过是闲来坐坐，和谈打扰，顾六小姐不必匆忙离去，可近前来说话。”
开溜失败的顾云歌：“……”
她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想离开，可这人是怎么搞得，听不懂她的推托之意？
但叶疏寒身份奇高，平日里再低调也是大齐的一字并肩王，哪里是她敢开罪的，在原地踟蹰了半晌，还是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
而叶疏寒一直安静的坐在原地，看着她犹豫，然后一步步的走到离他五步之外的地方站好。
一时间无人说话，连天上的月亮都有些羞赧的躲在了乌云后面。
顾云歌站在那里一语不发，打算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待一会儿，只一嗅儿便说自己觉得冷要回去了，这般既能脱身，又不会落了叶疏寒的面子。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响亮，却不妨叶疏寒忽然问道：“顾姑娘，你似乎对我很排斥？”
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直白，顾云歌霍然抬头，只见那双茶色的眸子正看着她。
他的眼睛很好看，温润如玉，却疏离如仙，一如他这个人。
“王爷说笑了，您今日救了我家人的命，臣女怎么可能会‘排斥’您？”顾云歌看着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谎，“不过男女七岁不同席，臣女又是个声名狼藉之人，行为做事只得更得谨慎，生怕落人口舌，所以若是得罪之处，还请王爷海涵。”
面前这个小人儿也就是十二岁的模样，若是撇开她的性子，这模样完全就是个没有长大的小丫头。
看她一本正经的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叶疏寒忽然有些想笑。
他也的确是笑了。
那一刹那如昙花夜放，连月光都黯淡了好多，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你若真是谨慎行事，怕落人口舌，今日也不会故意说出那番话得罪四皇子。”叶疏寒平静的说道。
被戳破谎言的顾云歌也没有不好意思，只是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叶疏寒也不催促，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等着，似乎很笃定她一定会开口。
过了好久，顾云歌才叹了一口气：“王爷，明人不说暗话，我不想跟您待在一起，是因为害怕。”
重生而来，她的直觉变得万分敏锐，她也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从来没有出错了。
从第一次看见叶疏寒，她潜意识就知道，这个人很可怕。
虽然他外表温淡无害，没有一点气势凌人，也从来都是很温和的样子。
虽然她也知道前世这个人早逝，如同流星，耀眼却短暂，可她还是害怕。
人人都说，他这个瑾王现在如履薄冰，随时都有可能被皇帝多夺爵。
可他们忘了，皇帝对瑾王府虎视眈眈这么多年，自从老瑾王去世后，叶疏寒虽然对外很低调，可他也平平安安的活到了现在。
就算是他前世，他死去也是因为疾病，而并非皇帝。
更何况今生她不打算过早的参与到皇权之争。
顾家三房对四皇子的皇位没有威胁，就算四皇子登基，只要不是顾云思为后，顾家就能避免前世的命运。
她没打算影响未来皇位的争夺，不打算涉及前朝，所以更要跟叶疏寒这样的人物保持距离。
这些话顾云歌没有明说，可叶疏寒那双眼睛扫过她，似乎能看懂她的想法。
他的眼眸深处有一丝异样划过，最后回归平静，再次开口时比之前多了一丝疏离。
“天色太晚了，更深露重，顾姑娘请先回吧。”
听他这么说，顾云歌就知道这个人真真是绝顶聪明，方才她的话说得那么含糊，可他还是听出了她的想要远离的意思。
如今这样说，也是成全了她的想法，不打算继续为难。
“是，那臣女这就离开了。”顾云歌走了两步，又鬼使神差的转过头。
叶疏寒依旧坐在那里，他似乎跟夜色融为一体，冰凉如许。
她顿了一下，眼睛里闪过犹豫，最后还是转过头决绝的离开了。
等到她的脚步声远去，七言和七情才从黑暗中出现，一起走到了叶疏寒身边。
“啧啧，这顾六姑娘可真能狠得下心。”七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说道，“方才看着王爷的身影分明是不忍心，欲言又止的想要劝您早点回去，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的走了。”
这么大的小丫头，很少会有这般狠心。
七言想了想说道：“由此可见，她是一个很懂得趋利避害的人，她那些话的意思是要跟王爷划清界限，既然离开，便不会为了不忍心，而让自己重新回到泥潭中。”
七言这话可谓一语中的。
叶疏寒闭上眼睛。
他到最后的确是故意示弱的，也是试探她会不会回头。
她的决定果然证明了他的猜测。
“回去吧，乔筝这边在查探的时候，要更隐蔽。”叶疏寒再次睁开眼，那双茶色的眼睛淡淡的。
“是。”七言应了一声。
倒是七情才旁边有些懒懒的说道，拍了拍七言的肩膀：“是啊，就因为在乔筝的院子外面，顾姑娘和你见过一次，这段时间你都不用跟在王爷身边了，不知道错过了多少有意思的事情。”
七言挑了挑眉。
“今天顾云歌怼四皇子那一点，啧啧，看得人心里太痛快了。”七情笑出了声，“我倒是很期待以后跟顾云歌再见面的日子。”
期待吗？
叶疏寒看向远方黛青色的夜空，眼底神色莫名。
他也很期待啊。
……
跟叶疏寒的插曲并没有影响顾云歌太多，回去之后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后梳洗一番就去了顾云澜那里。
一进屋就看见顾云思的背影。
“六妹，你来啦？”顾云思比往日更为热络，上前拉住顾云歌的手，“寺庙里的小师傅刚送来了早饭，我正打算去叫你呢。”
她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顾云歌的神色。
顾云歌却仿佛忘了昨天的争执，有些好奇的顺着话问道：“哦，都有什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