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救命
今日林霜舒服多了,跟着四少爷读书,还得了笔和纸学描红,总算有点事情做,不至于太无聊。
四少爷自己一边读书一边教林霜,有点别的事情可以做,也觉得没有平日里那么枯燥。他发现林霜聪明是聪明,教什么会什么,一点就通,但是记性差,昨天背的好好的书,今天就背的磕磕碰碰。
但他也知道对林霜不用要求那么高,她只需要认几个字,懂一些书里的道理便成,而且解释过的文章她也不会忘记,意思能讲个大概出来。
顾妈妈在一旁看着这小俩口,一个捧书诵读,一个伏案描红,四少爷不时俯身纠正霜儿的握笔姿势,霜儿则仰头问他什么,顾妈妈心想,这不就是戏文里唱的“青梅竹马,举案齐眉”么?这样相处下去,不愁小俩口感情不好。
下午秦家还没有传消息来,林霜明显感受到整个伯府都紧张了,二太太一直在蓁荣院里陪着伯夫人等消息,四少爷也叮嘱小丫头去外头守着,如果有消息马上来报给他听。
林霜见四少爷神不守舍,一心挂念着大姐姐,便不再打扰他,自己搭了凳子去他的书架上找书看。
四少爷书房里的书,都是与科举有关的,四书五经这些林霜也没什么兴趣,倒是找出一本《丸心唯道》,她看的津津有味。
“这书是闲书,不好。”四少爷抽走她手里的书道。
林霜才跟他学两天字,不敢说看的懂,道:“我看上面的画,跟其他书上的不一样。”
四少爷给她解释:“这是细笔画,以精谨细腻着称,智慧道长最擅长的技艺便是细笔画。”
林霜问:“智慧道长是谁?”
四少爷抱她坐到罗汉床上,罗汉床前摆着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盆。
“说起智慧道长,他可是一个精彩的人物,他的俗名叫卓晓,字自喻,应天府人士……”
林霜“啊”一声:“卓自喻便是智慧道长?我知道他,我看过他写的《金丸趣事》。”
四少爷奇怪道:“你怎么会看得懂《金丸趣事》?”
林霜一惊,知道说漏嘴了,正欲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外头一阵喧哗声打断了要说的话。
一个婆子急急忙忙推门进来,二太太和一群丫头婆子跟在后面,具是面露难色。林霜认得那个婆子是大太太屋里的,只是不知道姓什么。
见婆子进门直冲着林霜过来,顾妈妈不知详情,赶紧拦住她。
二太太面露难色,劝她道:“李妈妈,妞妞这么小,她去又能做什么,外面天冷,马车颠簸,只怕到不了宛平,她就会受不了。”
李妈妈双膝一软,跪倒在二太太面前,颤声道:“二太太,您是看着大姑娘出嫁的,当年在家时您也疼过她,如今她和小公子生死一线,我家太太是没别的法子了,大夫说,再生不下来,只怕要一尸两命啊。”
二太太倒吸了两口气,看了看林霜,咬牙道:“顾妈妈,快,给妞妞多穿几件衣服,马车上垫几床褥子,落玉,去灌两个汤婆子放褥子里。”
“哎哎!”顾妈妈连声答应,抱起林霜小跑着往东厢房去。
“二太太,您的大恩……”
二太太连忙把她扶起来:“都是一家人,别说这些,得快点儿,这时辰城门怕要关了。”
一屋子的丫头婆子转起来,拿的拿褥子,拿的拿手炉,眨眼功夫把林霜包成棉花球,拱着的往外去。
“母亲,她们要带妞妞去做什么?”四少爷被这架势吓了一跳,半天没反应过来。
二太太将他推进屋里,急道:“外面冷,钧儿别出来。”说着喊身边的丫头过来照顾四少爷,自己快步去追李妈妈一行。
林霜这么个短手短脚的小不点,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任她们折腾,她样子虽懵懂,心里却明白的很,应该是大小姐难产,大夫们束手无策。人一旦求救无门,便只能寄希望于超自然的力量,而她,作为锦鲤一般的吉祥物,这是要去给大小姐和她的孩子当护身符?
顾妈妈将她安置好,自己却挤不进来,这马车为了保暖,本来车壁已做了夹层,里面又用褥子四面围上,李妈妈抱着林霜坐里面正好,再进人就只能坐在门口,这样车帘子便放不下来。
李妈妈怕城门快关了,来不及等他们安排其他马车,对顾妈妈道:“老姐姐你放心,我必照顾好四奶奶。”说完催赶车的大奎赶紧出发。
林霜从被茧里转动脖子,在马车的帘子放下时,见二太太揪着手巾站在门口,一脸担忧,身后丫头拦不住四少爷,他穿着单棉袄就这么跑出来了。
“李妈妈,我们要坐多久的马车?”
李妈妈冻的脸色有些发青,鼻子下有清水鼻涕的痕迹,但她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寒冷,伸着脖子一脸紧张。
林霜出声问她,她便回过神来,温声道:“四奶奶,我们要去宛平,要三个时辰才能到,您可是累了?”
林霜摇摇头:“李妈妈你冷吗,我被子里有两个汤婆子,给你一个暖暖身子吧。”
李妈妈没料到她小小的人居然会说这样体贴的话,瞧着她笑起来,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穿的单薄,叹了口气道:“我一听到大太太送信来,心里就乱了方寸,忘记多加件衣裳了。”
林霜在被子里拱了拱:“要不你抱着我吧,被子里暖和。”
李妈妈感激不已,解开林霜身上的被子,将她搂在怀里。
马车里颠簸的很,林霜很快就睡过去了,等她迷迷糊糊醒来时,却发现马车停了,李妈妈将她放倒在车里,自己和家丁在外面与人交涉。
林霜从被子里拱出来,掀起窗帘一角往外看,一股寒风顿时扇过她的面颊。
林霜打了个哆嗦,听到李妈妈断断续续的哀求声:“……您行行好,我家大小姐……”
“不行不行,城门已经关了,别说是应城伯府,就算是王爷这时候要出城也不行。”
家丁:“您通融通融,我家二少爷是东城兵马司……”
这时一辆黑油马车缓缓驶来,为首的官兵一见那车,忙扔下李妈妈,跑过去向那车行礼。
那马车又大又精致,车身雕花,车头上挂着大大的“耿”字灯箱,与赶车的并排坐的人林霜正好认识,就是长兴侯府的宋顺儿。
宋顺儿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牌子扔给官兵,为首的官兵接过看了一眼,双手递还回去,然后冲身后一扬手,大声喊:“放行!”
李妈妈赶紧上前说好话:“官爷,既然开了城门,就让咱们的车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吧,人命关天呀。”
官兵嗤笑道:“你知道那是谁的车吗?”
李妈妈一个深宅仆妇哪认得那是谁家的车,她好话说尽,又急又怒,一时情急道:“我管不着是谁的车,你不是说王爷要出城也不行吗?为何那车能出城,我们出不得?”
宋顺儿坐下刚准备叫车夫走起,听到李妈妈的话便往这边看,正巧看到林霜的小脸露在车窗一角,黝黑发亮的眼珠子格外引人注目。
宋顺儿心中好奇,便多问了一句:“他们这是要去哪?”
官兵头子道:“顺大爷,他们是应城伯府的下人,称嫁到宛平秦家的姑奶奶难产,要送车里的小娘子去祈福,不过现在城门已关,小将不敢放行。”
“祈福?”宋顺儿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马上传给车里的人听。
长兴侯府只有一个主子,能让宋顺儿坐外头的,里面肯定是长兴侯了。林霜把车帘放下,不敢招惹宋顺儿的注意,他还记得长兴侯要留她镇宅的事。
那边长兴侯耿留的确在车里,里面还有另外一名中年男子,车里架着暖炉,两人相对而坐,正悠闲的喝着茶。听到宋顺儿来报,长兴侯讥笑道:“这应城伯孙洁是老糊涂了吧?难产不找大夫,却找个神婆顶什么用?”
中年男子端着茶杯摇摇头:“只怕是大夫不管用了,女子生产向来凶险,一个不好便一尸两命。”
长兴侯勾唇笑道:“所以你是怕了才辞去御医一职?”
中年男子瞪他:“我唐潮什么时候怕过?只是不喜宫中憋闷,那些个皇子妃嫔们,都是闲出来的毛病,要说怕,我只怕学医三十载,一身本事全耗在她们身上。”
长兴侯不屑:“我看你是怕了,什么学医三十载,还不如个神神叨叨的小姑娘顶用。听说他们家的四少爷你也是去看过的?”
那唤唐潮的中年男子被他的话噎住,瞪了他半晌,怒道:“宋顺儿,跟着应城伯府的马车,我倒要看看这小娘子使什么仙法救人。”
宋顺儿答应一声,对守城门的官兵头儿道:“小将军行个方便,放他们过去吧,唐大夫还等着看热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