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变故

枣儿庄在大兴,离京城并不太远,花轿随着迎亲队伍一路敲敲打打进了城。

林霜被一位妈妈抱着坐在花轿里,头上罩着盖头,林霜几次想掀开盖头都被妈妈阻止了。

“花妈妈……”

“奶奶,奴家姓裘,花妈妈坐着轿子跟在后头呢。奶奶有什么吩咐?”

林霜分不清这两位妈妈哪个姓裘哪个姓花,只认得抱着她的这个长方脸,法令纹较深,看上去比较严肃。另一个圆脸,较胖,整天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的。

但她是孝子,弄错了也不打紧,向裘妈妈道了声歉。她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被轿子晃的不舒服。

“盖头先拿下行吗,到了地儿再盖上。”

裘妈妈要再劝,林霜道:“盖着喘不过气来了,要吐。”

裘妈妈只得给她把盖头取下,那盖头上用金线镶满百子图案,边上又坠了穗儿,分量很重,刚一拿下来,林霜只觉得整个人从厚棉被里挣脱出来一般轻松,连呼了好几口浊气。

轿子又晃了两三刻钟,估计是进了城门,到了商业街,外面人声鼎沸,各种车马声吆喝声不绝于耳。队伍在街上走了一会,鼓乐声突然停了,轿子也停下不走了。

裘妈妈支着脖子等了会,见轿子停了不动,便在轿子边上的窗棂上敲了敲。一个扶轿的小丫头在外头问:“妈妈,您有何事。”

裘妈妈问:“轿子怎么停了?”

小丫头回答:“听说是长兴候爷娶亲,伯爷派人来吩咐,咱们的花轿先停一旁,等长兴侯爷的花轿过了咱们再走。”

正说着,后边从另一条街上拐过来一队迎亲队伍,一时锣鼓喧天,街上像煮沸了似的喧闹起来。

等了一会那锣鼓声还没到,后边一阵阵的欢呼哄笑声浪涛般传来。裘妈妈又敲了敲窗,小丫头在外头问:“妈妈,有何吩咐?”

裘妈妈道:“长兴侯的花轿还没到?”

小丫头笑道:“越王爷带人拦了花轿要抢新娘,正闹着呢。”

外面有童声道:“他一时半会走不了,咱们先走。”

有人回道:“表少爷,使不得,万一冲撞了长兴侯爷,伯爷要怪罪的。”

那童声道:“这么多人围着他天黑也走不了,咱们在前面先走又不碍他事,伯爷要怪罪本少爷自有话说,起轿!”

众人忙安抚他,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林霜饿的没力气,手里摸着林夏给的纸包,趁裘妈妈偏着头倾听外面的动静时,悄悄在袖子里把纸包打开了。林霜摸了摸,纸包里有花生大枣桂圆喜饼等,应该是林夏从席面上拿的。

林霜捏了颗枣正准备放嘴里,后边突然一声尖叫传来,吓得她手一抖,枣掉到她衣服上,滚到轿子外面去了。那尖叫声刚落,又有更多人哭叫起来,接着尖叫声哭喊声马嘶声,有人边跑边喊:“反贼进城了,反贼进城了!”

林霜顾不得其他,掀了窗帘往外看,只见整个街上到处是奔跑的行人,长兴候的娶亲队伍停在后面不远处,原来围着看热闹的人纷纷没命往这边跑。

应城伯府的迎亲队伍因为要避让长兴候的迎亲队伍,停在街边一处巷子口,变故来的太快,这队人竟是吓傻了,挤在一团呆呆的瞧着街上的人奔跑逃命,后面一伙人袖子上绑着白布带,手里举着大刀,追上人便砍,街上一时哭喊声震天。

队伍里不知谁喊了声:“快,快退到巷子里躲起来。”

这时人人自危,谁还管的了花轿,一时间花轿周围的轿夫小厮们退的干干净净。

林霜抬头去看裘妈妈,只见她脸色苍白,眼睛直愣愣的,嘴唇发着抖,竟是吓得哭了起来。

林霜把窗帘掀开一条缝,见街上到处是血,先头砍人的已经追出去老远,后面有人拿着武器在打斗,转眼便打到跟前了。

林霜正想着情况危急,得下了轿子逃命才行,轿帘“唰”的一下被拉开,那穿着喜服的小男孩白着脸,唬道:“反贼来了,还不快逃!”说着伸手拉林霜。

林霜抓着他的手,却站不起来,裘妈妈死死地抱着她,嘴里只哭道:“反贼来了,反贼来了……”

男孩爬上轿子,扬手打了裘妈妈一巴掌,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逃。”一边掰开裘妈妈的手,把林霜抱出轿子。

那小男孩长得不高,身上也瘦,又穿了不合身的大喜服,抱了穿的圆滚滚的林霜出来,刚想站直身子,脚下被衣襟绊了个踉跄,两人摔倒在地上。

林霜跌在那小男孩身上,手忙脚乱的想爬起来,但喜服太厚重,层层裹在身上,头上的冠儿钗儿又掉下来,压的她直往前倒。

林霜把头冠往脑后扶,下意识向后一看,顿时全身的血液都凝住了。

身后一个矮瘦的男人扶着轿子,正瞪着他们喘气,他头上脸上都是血,身上衣裤鞋子都被血浸染着,手里提着一把正滴血的刀。他低头看着林霜和男孩,那眼神似乎随时要提刀砍人。

又有个男人跑过来,刀尖指着地上的两个孝道:“哟,金童玉女成亲啰。”

矮瘦男人道:“可不是金童玉女,你我两人三十几了还娶不到老婆,这小子还吃着奶就有女人了。”

另一个叹息道:“真是同人不同命,有人生在金银堆里,有人生在猪羊圈里。”

矮瘦男人道:“既是他们的好日子,便放他们一马吧。”

后来的男人拿刀指指林霜,又指指地上的男孩,看两人吓得连连后退,乐的哈哈大笑。

玩笑够了,正要转身,后边有人大喝一声,一把匕首凌空飞来,“呲”的一声插进他脖子,在他颈上戳了个对穿,力量大的带着他往前扑倒。

林霜吓得滚到一边,与那小男孩抱到一起。

紧接着人群里冲出一匹枣红马,马头上挂着大红绸花,上面坐着个二十来岁穿大红喜服的男子,正是今日另一个新郎官长兴候爷。他也是满脸染血,手上挥着把长剑,正杀的眼红。

那矮瘦的男人见同伴被杀,大吼一声举刀向他砍去。

长兴侯爷在马上有居高的优势,收紧缰绳避身躲过大刀,顺着侧身的姿势,手上利剑迎着矮瘦男人腋下一挑一划,矮瘦男人便像个破麻袋似的扑到在地上再起不来,长兴候看都没看他一眼,下了马转身又冲进战场。

不久守城军队赶到,反贼被杀的杀跑的跑,大街上狼藉一片,到处是伤员和尸体。

人群里钻出一个高胖男人,长兴候见他,冲他拱手道:“王爷无恙?”

那高胖男人原来是越王刘瞻墉,他脸色发白,显是吓得不轻。越王一边揩汗一边哆哆嗦嗦道:“……想不到太平盛世,天子脚下,竟混进这等贼子……本王……”

越王还在喘气,又有一队人骑马飞奔而来。为首的是金吾将军郑翼之三子郑飚,他下了马,向越王和长兴侯随便行了个礼,道:“京城各处混入反贼,王爷可受到了惊吓?”

越王摆摆手,道:“有惊无险,不知宫里是否已得到消息。不行,本王得进宫面圣,这些贼子,胆大包天。”

长兴侯一个闪步拦了他道:“王爷莫急,先问问郑三目前京里各处情况如何。”

郑飚道:“来时听到消息,反贼在清宁宫纵火,目前伤亡不明。”

越王吓了一跳,道:“太子没事吧?宫里竟也进了反贼?那……父皇可受惊扰?”

郑飚道:“三大营已调兵入宫保护皇上,不过,城里目前还有不少反贼,五城兵马司和金吾卫受命封锁全城,现在道路不通,王爷不如先去侯爷府上等消息,倒更安全些。”

长兴候眉头一跳,心想只怕情况不妙,他与越王关系好,平日里也不拘束,二话不说,揽了越王的胳膊道:“王爷,情况紧急,听郑三的,外边不安全,长兴候府离此地近,先回府再说。”

越王边挣扎边着急道:“你的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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