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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净心

隔几日,剑染已经出发去看望干娘。

那桂儿夫妇自是好酒好菜地热情招待。剑染十分过意不去。桂儿却又十分恭谨,仍将剑染当柳家繁华富庶时的公子看待。

剑染与他们一些银子,桂儿夫妇如何肯要?

“小爷,我们夫妇若收下了,真正也不是人了。”桂儿性情憨厚,丈夫也一样的老实忠厚,见着白花花的银子,连连推阻。

剑染其实也很感慨。想以前在史府,虽溪墨与他十分大方,但使的到底不是自己的银钱,他出去买酒赏花,总觉得气短,像欠了史府什么似的。可如今口袋里的银子,实打实都是自己替宁北王干事儿得来的,拿着硬气,也有底气。

剑染想起干娘甄氏待自己的种种好处,一时感念上心,决意要竭尽所能与甄氏一个好的归宿。那甄氏也高兴,一边就对桂儿夫妇道:“这是小爷给的,如何又不要呢?若不要,一则和小爷生分,二则小爷也不要了。”

甄氏如此说,桂儿夫妇方又道谢收下了。

其实,依甄氏的意思,那蟠龙寺什么的,倒也不想就去。她和桂儿夫妇相处欢畅。无事时,两人一同回忆以前,说到可笑处,一起咧嘴儿笑。甄氏在史府忍辱负重,不过为的照顾剑染。如今剑染已算有半个出息了,除了平复柳家一事,甄氏也无其他遗憾了。

不过人就是这般复杂。到底她在史府呆了那么长时间,虽也质问过史渊,怀疑过史老太太,人缘儿也不是那么好,但还是有几个关心想念的人,若能一看,还是想看。

但现在到底不行。

史府当然不能去了。

当初实不该负气就走的。那孙姨娘算什么?甄氏知晓玉夫人已经回府,心里也暗暗懊恼。要查出当年柳家被抄真相,赖也要赖在史府。

不过,呆在蟠龙寺却也不错。玉夫人必常回来烧香,还是有盘桓的机会。

甄氏就打算听从干儿子的安排,连夜回蟠龙寺了。那桂儿夫妇多有不舍,也连夜做出几样精致的小点心,都是甄氏年轻时爱吃的。

甄氏就感叹:“不用,你们自己留着,给外孙女儿吃。我在那史府,早就操练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且不说我年轻时候也是厨房里的一把好手。我什么都会做,只是如今懒得做,好姐姐你歇着吧,将养好身子,以后我常来看你,你也来蟠龙寺找我,我们都活个长命百岁。”

这确是甄氏的心愿。

如自己死了,柳家的冤情,更无人去诉了。

桂儿不是自己,她虽也愤懑,念及柳家夫人的恩情,也难过,但她没有甄氏的勇敢。甄氏吃过桂儿亲做的茴香烙饼,和她夫妇告别。

一路上,那剑染亲自驾车,和甄氏有说不完的话。

甄氏就说她胖了。

“如何不胖?到底外头日日有酒喝。”

“那敢情好啊。”甄氏心里十分轻松,干儿子瞧这不错,可见在外头却比窝在史府自在。

“如何不好?”

“哟,出去了这几个月,人都变了。”甄氏不忘打趣。

“如何不变?”

几番来回,甄氏竟是说不过了。她便感叹一番:“我老了,你是重振柳家的唯一希望。看到你这么出息,现在我死了也甘愿。”

剑染忙说“别”。他知晓自己这个干娘,看着严肃刻板,实则心情好时,也会说一些幽默的话儿逗趣。

甄氏不免将话题扯到秋纹的身上。

“你在外头可有见过别的姑娘?”甄氏故意这样问。

剑染就笑,一边将马鞭地大力地甩了又甩:“那燕山还有青县都是苦地方,历来是军事要道,居住的人口稀少,又哪里有什么姑娘?”

甄氏眉头一皱,干儿子这话不对。军事要道?莫非,他跟着某位王爷是要去行军打仗不成?她倒也不是一个见识浅薄的妇人,但一听什么军事,心里还是留了神。如今天云国新君登基,根基不稳,但还未听说什么骚乱。

“剑染啊,你跟着的是什么王爷呀?”甄氏不放心起来了。

“王爷么,天云国中就那几个。”剑染故意卖关子,同时掂量这些话要不要说出口,让干娘知道。

两人小别重逢,甄氏已不像先前,对着剑染柳爷长柳爷短的,这“干儿子”叫得一声比一声亲切。

“哦,这么说没有姑娘。”

“是呀。”

“我这一去蟠龙寺,可就和秋纹重见面了。说实话,虽然在史家我和她时常磕磕碰碰的,你也知道的,我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里还真的想她。”

提及秋纹,剑染的心也充满了异样的甜蜜和苦涩。只他这是单相思。如时间能倒回,打死他也不会说出与秋纹结拜干兄妹一事。

不过,就算他们不是什么干兄妹,秋纹可会喜欢上他?答案却也是否定。

“她也定喜欢见到你。”

甄氏就不确定了:“这丫头有心机呢,就算讨厌我,面儿上也不会露出半分的。”

“有时,有心机不是坏事。她孤身一人,不然怎么保护自己?”

甄氏就感叹起来了:“也说的是。我现在可也等不及去那了。”

那净心已经早早打开寺院大门,与几个老尼在门口相迎了。蟠龙寺劫后余生,多亏侠客柳剑染,否则蟠龙寺萧索荒凉的也只有关门了。

剑染并未在蟠龙寺多逗留,到底他还有要事。宁北王交代的事不能不办。这趟行程,他亦有不少收获。净心将被王昊等贼人掠走的几箱白银都转赠了剑染,剑染大方接受。那小罗罗也随剑染去青县,开启另番不同人生。

秋纹、甄氏与剑染道别。

剑染却又笑:“不用这样郑重。我又不是不回来。届时,我与溪墨一道回就是。”说完这话,他朝秋纹做了一个鬼脸。

秋纹就朝剑染苦笑。大爷也应该来信了,且再等几日。

妙圆也给柳剑染送行,从甄氏口中悉知他竟是当年江城营缮柳家的后人,心里暗暗吃惊,又知甄氏又是柳家的忠仆,心里便添了几分亲近。

剑染离去后,那小能儿得了净心的令儿,将枣树上的枣儿的都打下来了,送一盘甄氏,送一盘妙圆。甄氏喜欢吃枣儿,妙圆摇头说不吃。见了枣儿,她就抚着额头,说头晕。小能儿又将枣盘送回净心房里。

净心就道:“我收留她,她倒还拿架子,不过一个老尼姑,还拿自己当娘娘了?”说着,遂扔一个枣儿在自己口里。

小能儿心里就嘀咕:“你也不是老尼姑?”

净心又道:“罢了,她不吃就不吃。正好我吃。寺里还有几棵橘子树,橘子也黄了,一并打下来,这个我看她爱吃。”

净心怨归怨,但妙圆到底是玉夫人口中的贵客,不能怠慢。且经历了一场生死,彼此都结下了一份特殊的情谊,净心这般,是拿妙圆当好姐妹待了。

小能儿又提了个棒儿去打橘子。

橘子落地,送给妙圆,妙圆道了谢谢。

净心给甄氏安排的住处本在自己禅房隔壁,但甄氏更愿意和秋纹一起住着。秋纹的屋子,左边是妙圆,右边甄氏。甄氏和秋纹擅调理烹饪,如今这蟠龙寺的一日三餐皆她二人做。饮食虽清淡,但每日不同花样,也可口。净心的心思竟不在念经上了,每日里只寻思着她二人都做什么吃食。

这日下午,雪雁带了一个丫头,坐了一顶小轿,真的从衙门出发,到蟠龙寺小住了。雪雁十分得意,行头准备十足。这小丫头叫作翠儿,翠儿年十三,和小能儿一般大,她不愿来蟠龙寺,因平日里最怕看见这些描上彩漆的菩萨佛祖,翠儿半点不觉菩萨佛祖慈祥,反看着阴森可怖。

雪雁见翠儿别别扭扭的,就给了她一顿毛栗。“让你跟着,是看重你。你再给我哭丧着脸,我将你两只手儿剁了。”这雪雁刚得宠时,对着薛家后宅的一干下人还客客气气的,时间一长,还是摆出主子的架势来了。见到不顺眼的,或态度不那么恭谨的,一时应了慢的,少不得叫来训斥一番,有时还用上了加法。那仁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问。有下人就对仁村的正妻哭诉:“太太,这样下去,真正这院儿里的人都成了雪姨娘的人了。”

仁村正妻三十出头,相貌已衰,加之膝下无之,早被冷落,纵有州官夫人之名,却无一点实权,听了下人哭诉,也只得叹息:“你们来告诉我,我又能怎样?就算不是她,也有旁人欺负你们,不是雪雁,还是麻雀,总之逃不掉的劫。”

仁村正妻这话迂腐懦弱。

下人就道:“太太何必这样一说?太太不出手,我们替太太出气。”

仁村正妻连忙阻止:“你们不懂我。我这里好好的念我的经,正是难得的清静,求也求不来的。俗话说的,人在做,天在看。老天什么都知道,你们不用劳神费劲。”

听她这话,又似藏了大道理。

下人求了几次,仁村正妻始终不听,没法也就退下了。

雪雁下了轿,翠儿搀扶。雪雁有心先难为净心。以前,净心不知她的身份,这来了几次,净心总是淡淡,到底香火钱也投下不少。

雪雁就指着坑洼的地面,大声儿抱怨:“还出家人慈悲为怀呢?这是什么破地,刚一落脚,就要给人摔一大跟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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