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扬名
中年汉子四下张望了一番，见并没有人跟踪自己，隐匿掉自己身上那股杀手惯有的冷漠肃杀之气，埋着头，走进了人群里。
他早就在西城准备好了一间普通的四合院落，不管事情的成败如何，这里就是他的藏身之地。
杀手不是不怕死，相反，见多了自己手上沾染的血光，他们比平常人更加的珍惜自己的生命。
院子里没有别人，只有一个又聋又瞎的老妇人。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老妇人为什么还能活在世间，也没有人知道她活的会有多艰难。
世间冷漠，每个人都自顾不暇，谁还会去在意别人的生命。
他推开门进来的时候，老妇人屋子里的灯是灭着的，整个院子里都是一片如墨的黑暗。
院子里有很高的杂草，那间屋子的房顶早就缺了几角，窗棂也有些残破，纸糊的窗户破了很多的洞，黑洞洞的窗里好像藏着无数双眼睛，正在冷冷的窥探着他。
中年汉子的心头有些悚然，他很久没有这样害怕过黑暗了。
在京城重地刺杀一位朝廷重臣，这件事代表了什么，他自然懂得。
可是，他却不得不做。
他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有些热，又有些冷。
他为自己做了一件从来没有人敢做的事情而感到发热。
不！
也许那些怂包连想都不敢想，就算是死，他也可以扬名了。
可是他又不想死，所以身体里的血便又被惊的瞬间凉了下去。
一会热，一会冷，焦灼着他心，他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上气来。
光明对于又聋又瞎的老妇人来说，毫无意义，可是他却不想继续呆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里了。
中年汉子走到了院子中的一口井旁，这口井的外面爬满了青苔，又湿又腻。
他没有伸手按在井岩边上，而是直接一纵身跃了下去。
没有传出重物落水的“噗通”声。
小院却重新归于了寂静，好像从来没有人出现过一般，只有清冷的月光，将皓白如雪的光华洒在这片安静的小院里。
周府内。
周老爷子屋子里的灯火一夜未熄，他的大儿子周承清敲开了他的房门。
他是周妃的亲哥哥，也是未来周家的当家人！
周承清走进屋内，将手上的托盘摆在了房间中央的桌子上。
“父亲，夜已经深了，我来帮您添一壶热茶吧！”
周承清的话说完，屋子里响起了清冽的水声，他替周老爷子沏满了一杯热茶，袅袅的白烟在半空中升腾，然后又散开。
周老爷子一直站在半开的窗户边，闻言，用苍老的声音淡淡的说道。
“放下吧。”
周承清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却没有立即的离开，他踌躇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父亲，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完他满怀期待的等待着周老爷子给他答案。
他没有说什么事，可是周老爷子却立刻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
周老爷子转过了身，平静的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而又饱含深意。
接着，周老爷子便重新转头看向了窗外，窗外是浩瀚飘渺的黑色苍穹。
他静静的看着，久久…再也没有开过口说一个字。
周承清尴尬地立在原地，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一直都讨厌他，觉得他不争气。可是因为他是嫡出的长子，按照族规立嫡不立庶，父亲不得不承认他继承人的身份。
他的腿站得太久，有些发麻，所以他轻轻的挪了挪。
他好奇的顺着周老爷子的目光看过去，他很想知道外面有什么，为什么父亲会看得那么入迷？
可是映入他眼帘的，除了无边的黑暗，和几颗并不明亮的星辰，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周成清最终还是没有胆量再问一次，父亲的沉默，让他明白了，这个问题父亲是不会给他答案的。
说不定还要嫌弃他蠢。
他有些失落的离开，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好像听到了从门内传来的一道重重的叹息声。
“人生寂寥，唯梦可载之！唉…”
最后的那一声叹息，好像是重重的落在了他的心尖上，周承清的心不由自主地往下沉了沉。
父亲的智慧和野心，他望尘莫及。
走回去的路上，他甚至在想，碌碌无为不好吗？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身外的东西，挣的头破血一流。
他不敢置琢父亲的决定，可是，他又不甘心，为了那件东西而赔上整个周家。
内城的吵闹自然传不进紫禁城里。
紫禁城里一如既往的宁静。
因皇帝不喜歌舞丝乐，后宫里的嫔妃们缺少了晚间娱乐项目，都已经早早的睡下了。
在世人眼中高枕无忧的皇帝，他还坐在长长的案桌前，桌上是好几摞比人还要高的明黄色奏章。
明亮的烛火偶尔随风摇曳，噼里啪啦地溅出一阵火花，柳公公拿起剪烛台的剪刀，减掉了多余的灯芯。
皇帝将自己手中的笔搁在了案头上，不等墨迹干透，将刚批阅好的奏章合上。
皇帝扭了扭脖子，接着，伸手拿起了桌边的茶盏，轻轻的押了一口。
如往常一样，漫不经心的问道。
“几更天了？”
柳公公听到皇帝跟自己说话，迈着步子小跑上前，走到皇帝的桌案前停下，方才开口回答道。
“奴才刚才听到外面的绑声敲了三下。应该有三更天了吧！”
“哦……已经这么晚了啊？！”皇帝说道。
柳公公替他整理好桌面，一边回答道，“是的，陛下，您该休息了呢。明天还要早起上朝，您呐，最重要的可是要保重身体呢啊。”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要上演，柳公公知道，皇帝就是闷了，想找人说说话。
可是皇帝想说的那些东西他又不懂，就算他懂，皇帝也不会说给他听。所以两人只是随便的扯一些无关紧要的家常。
皇帝点了点头，似乎在自言自语，“朕的年纪大了，民间像朕这么大年纪的人，应该都开始颐养天年了吧？”
柳公公装作没有听见。皇帝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突然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