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暗皇初现
东方铜排行老三。
那就意味着，东方世家在他这一支里，不只他一个人。
他的上面，还有两位兄长。
东方金与东方银。
金银铜。
自古道，无利不言商嘛。
这名字起得，好直接。
商人注重是利益，对于东方世家这种以商为主，以武为辅的世家来说，必然也是以利为重。
所以，东方世家家主之位，甚少以长幼尊卑为序，而是以能给家族带来最大利益为准。
东方铜早在当风云山庄管家之时，就被武林尊称为“奇商”，由他担任东方世家，自然是最好不过。
因而，当东方铜重新回到东方世家之后，便水到渠成地当了东方世家的家主。
只是，还有点小麻烦。
他的兄长。
虽然东方世家不以长幼秩序传位，但是，谁都想当家主。如今，弟弟当了家主，这当哥哥的，自然是不服气。
明明自己年岁大，明明自己也有经商头脑；
却为何要时刻听这当弟弟的差遣？
从古至今，想不透这个道理的，是大有人在，因为这个而惹出的麻烦，也是数不胜数。
东方铜的兄长就想不通。
特别是东方银。
加之以前东方铜和自己有着很深的过节。所以，他最能折腾事情，但凡有点看不过去，他就会放下自己经营的东方世家北面一带的大片生意，千里迢迢跑回天井城，对自己的这位三弟进行责问。
东方铜也对自己的这位二哥很是头疼。
不过，总归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在东方世家地位极高，自己也怠慢不得，只好见招拆招就是了。
这次来，八成是和清风山庄有关。
东方世家的大堂，很大，很气派。堂内的摆设也很是考究，细致入微，花费不菲。
没办法，东方世家经常要在这里和别人谈买卖，招待贵客，有一点怠慢都使不得。
一个身材也不是很高，五官俊朗，相貌与东方铜颇有些相似的中年人随意地坐在一边，细细地品着天下最好的天井茶水。
这天井茶算得上是天地珍品了。
据说此茶长在寒湿极重的天柱山顶。区区数里见方的山顶，能长得多少茶叶？即便是东方世家聘请的最好的茶农，每年也不过竟能采得数十斤，然后再由东方世家的茶师摘选，最后也不过得到那二三十斤的茶叶。
这，就是天底下所有的天井茶叶了。
但，这天井茶叶的确美味。
长年生长于宛如支天神柱的天柱山之上，因为高山上常年的湿气极重，将山顶的灵气和天空的清爽淬炼，浓聚于茶叶之中，使得这茶叶香而不腻，雅而不淡，真是恰到好处的味道。将茶叶用山泉之水泡一泡，先闻再喝，一口下来，当真是全身清畅，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仿佛喝到了那天上的井水，飘然欲仙。
因此，此茶得名，天井。
这样的茶叶，凡人喝一口就真是此生无憾，还有哪位会品得出茶水的好坏？
唉，莫说没有。
今儿，这东方世家的大堂，就坐着一位。
“嗯，怎么回事？”坐在大堂的那位中年人皱着眉头，阴着脸问道，“茶叶多放了两片，怎么搞的？”
“啊，这个……”给这位中年上茶的侍女，一看就是个新手，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句话。
“还有，这泡茶的水也有点旧了，不是最新取来的灵山泉水，都有了陈腐的味道，”中年人眉头锁得更紧了，“怎么搞的？难不成你们就是给贵客和这样的天井茶水吗？这不是丢我们东方世家的脸吗？东方铜呢？快叫他出来见我。”
“啊，那个家主他……”新来的完全没有见过这个架势，国色天香的脸蛋顿时红成了苹果，眼圈一红，眼泪就往下掉，本来知道的事情，都说不出来了。
“喂，你哭什么？”倒是那中年人给她找来了台阶下，“又不是你的错？泡茶的不是你吧？当家的也不是你吧？我让你去找当家的来？快去，把家主给我找来。”
“二哥，稍安勿躁，小弟这不是来了吗？”堂外，远远的传来了东方铜的声音，听他这口气——
原来，坐在大堂之中的中年人，便是他的二哥，东方银。
“哼，我都等你半天了。请你真得费不少劲啊。”东方银毫不客气，满嘴的冷嘲热讽，
“要是换做客人，估计这笔买卖早就跑了。”
“客人进门都会通报的，二哥自家人，不需要通报，小弟所以才来晚了，还请二哥恕罪。”东方铜走进大堂，简单地给自己的哥哥行了一个礼，“刚才听闻二哥说着茶水不对，果然，这么多年在外，品茶的功夫还没落下。这水的确不是最新的。这不才刚入秋，还没到去那空灵山取水的时候嘛。”
“这个暂且不说，”东方银每次前来，都会用那双精明的眼睛仔细观察，找出一堆不让自己称心如意的地方，
“那泡茶的师傅是怎么回事？说过多少次了，茶叶不能放多，也不能放少，多了茶味不能完全释放，少了泉水会将茶香冲淡。他竟然多放了两片？东方铜，你这家主是怎么当得？我东方世家经营茶道数十年，这等错误，怎可犯得？”
“是，二哥教训的是，小弟知错，一定立刻责令他们改过。”
东方铜很巧妙，有的放矢，一松一驰，便消弭了一场争吵。
遇上东方铜，东方银每次，是有脾气，也没处发。
行商功底的差距。
“行了，”东方银说了一大堆，似乎终于说尽了，“这些问题你早点处理，别等有客人到了，你才想起来，到时候，丢的可是我东方世家的脸面。”
“是，小弟记住了。”东方铜身边又多站出来一人。此人手执笔砚，东方银说一句，他记一句，半字不差。此人瘦高，看上去像是个不爱说话之人，账房先生打扮，待东方银说完，他也记录了下来，收起了笔砚，准备离开。不曾想，东方银却将他叫住：
“等一下，钱算，老夫还有话说。”
哦，原来是东方铜的密友，当年风云山庄的账房钱算先生。
据说这位先生没其他本事，就是会算账。任你再大的数目，再多的买卖，他也丝毫不差。
据说天下到底有多少钱，他，是唯一知道的人。
听闻叫住钱算，东方铜暗道一声：
来了。
果然。
“东方铜，”东方银喝了口身边他觉得并不好喝的天井茶，润了润嗓子，似乎毫不在意地问道，“听说，你将清风山庄逃命出来的人都接进了东方世家，可有这回事？”
“是。”本来为了秦风他们的安全，想遮掩这件事，但是，因为两家名气太大，又插进来个名气更大的李惊飞出手管了此事，相瞒，那是全然无望，东方铜便直截了当的承认了这回事。
“你是怎么搞的？”东方银似乎是找到了发作的借口，大发雷霆道，“你难道忘了我们东方世家，以商为主，以武为辅的宗旨了吗？是，我知道你和清风山庄的秦剑天交情很好，但是，你也不应该因私废公啊？这次清风山庄的敌人绝对不可小觑，你把他们安置在东方世家，这不是引火烧身吗？要是那些人知道你把他们引入东方世家，他们若是袭击这里怎么办？袭击各处的生意怎么办？你难道把东方世家置于不顾吗？东方铜，我想你给我个解释。”
东方银暴跳如雷地说了这么一大段，东方铜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只是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等东方银说完了，才笑着说道：
“二哥，你先别急，听我慢慢给你解释。”
“慢不了了，此事十万火急。你赶紧把那些瘟神给我送走，不然，我看你这家主也别当了，另选家中有贤之士吧。”
东方铜一挥手，就蹦出这么一句。
没想到，他这一句说完，东方铜立刻就让他后悔了；
“家主之位，岂能如此儿戏？二哥，你再口出狂言，莫怪小弟翻脸无情了，请出家法了。”
冷冷地一句话，带着无尽的威严，让重新坐回椅子上东方银打了个寒战，差点又跳起来。
他没话了。
“二哥，”东方铜看到威吓起到了作用，便又换回了那副亲兄弟聊家常的面孔，“你先莫急，听我慢慢说来。”
“其实，接清风山庄众人劲东方世家，除了我个人的私交，小弟也是为了东方家着想。一者，南武林盟主李惊飞的面子，你不能不给，以后我们东方世家的很多生意，还要靠着他才行，得罪了他，后果不堪设想；二者，清风山庄被袭，这无疑是武林中最大的事情，我东方世家参与其中，虽然有着一定的危险性，但是，在武林和天下的名望，也一定会增长很多，绝对超过其他三大世家和商家，这样，来和我东方世家做买卖的一定会比过去更过。”
不管是胡搅蛮缠还是诡辩臆测，反正东方铜说的不无道理，东方银也只能无奈地一言不发，继续听着：
“三者，当年风云山庄的所有财产和生意，最后都托付于我东方世家保管运营，二哥，这一点不用小弟多说吧？你掌管的很多生意，也是风云山庄的。风云山庄的庄主，便是剑帅秦剑天，如今清风山庄被袭，剑帅家人后人无处安身，安置于我东方世家，也无任何不妥。莫说别的，就是在花钱这一项，人家花的是自己的钱，我东方世家不过是代为保管。作为堂堂四大世家之一，我东方世家一向以诚信为本，这等大事之上，更是不可失信于天下。”
一通话，加上家主刚才那无可匹敌的气势，东方银是有气憋在心中，就是发作不得。
这对身体不好。
多少还是要再发发牢骚。
“你说的不无道理，”东方银仔细想了想，“只是，此次我等不知道对方虚实。那个杀字竟然连清风山庄都能够连根拔起，凭我东方世家，就妄图想保他们周全？那些人的手段我可是略有耳闻，那是立杀无赦，不死不休的啊。我想你还是慎重考虑，这也安置了他们有些时日了，找个借口，打发掉他们算了。”
唯利是图的商人本性，此刻显露无疑。
东方铜头疼：怎么自家的二哥就是不依不饶，咬着不放呢？
正当他准备继续耐心解释的时候，一个人抢先一步，朗声说道：
“东方前辈只管放心，晚辈等人叨扰多时，也该是离开之时，晚辈就即刻带他们离开，绝对不会给东方世家带来麻烦。至于这些时日的吃喝用度，我清风山庄绝不会拖欠。东方前辈，这样，您是否满意了？”
这话语说得很是平和，但是，却隐隐地有这一份尊威，不屈的声音让东方银面色一沉，回头看向说话之人。
秦风，清风山庄目前的领导者。他此刻身负一个行囊，看那样子，说的话不像有假，至少，他自己是要准备离开。
“我当是谁，原来是清风山庄的少庄主啊。少庄主，我和家主正在谈家事，能否请您回避一下。”
“东方前辈，莫急，晚辈说句话就走。”秦风缓缓地走到东方铜面前，“铜叔，钱叔，感谢你们这些时日对我清风山庄的照顾，我清风山庄上下永世不忘。只是，东方银前辈刚才说的很对，那个神秘的杀字从来都是立杀无赦，不死不休。若是因为我清风山庄给东方世家带来灾厄，小侄心中，就太过惭愧了。所以，小侄想今日就带清风山庄离开东方世家，临行之前，特来向两位叔父告个别。”
秦风说罢，俯身行了一个大礼。
礼还没行完，耳边就传来了东方铜悠悠地声音：
“哼，刚才还说自己愧对父亲，没有完成任务，这会儿就忘了？清风山庄众人出去就是送死，怎么？急的不行了，想去黄泉路上找你们清风山庄的列祖列宗了？”
“清风山庄本就是武林门派，每日打打杀杀，生死早已不在心上，但若是将东方世家也拖累了，恐怕，天下人都会耻笑我清风山庄的。铜叔，东方银前辈，两位不必为此争吵了，莫伤了和气。”
秦风平和地看着东方银行了一个礼，转身便欲离去。
东方银什么也没说，偏过头看向别处，一副满不在意的表情。
东方铜瞪了一眼一边毫不客气的二哥，正在叫住秦风痛骂一顿的时候，一阵莺莺细语飘进了大堂，这声音温柔细腻，令大堂内尴尬的气氛为之一松：
“秦少庄主，为何这么急着离去？难道是嫌我东方世家待客不周吗？”
秦风一愣，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大堂门口。
听闻这个声音，东方铜心中一喜，东方银却是摇摇头，显得很是无奈。
伴随着这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抬头看时，却见一位女子自大堂门口款款而来。
这是位颇为文静的女子。
步履平缓，体态优雅，颇有大家闺秀之风范，不过，看那颇有韵律的稳健步调，想来此女子对武功音律，也颇有涉猎；
面容娇人，容貌与东方银有着三分相似，五官精致，敲地镶嵌在那白净的脸庞，头上没有过多的修饰，乌黑柔顺的长发自然垂下，柔美的躯体被罩在了薄纱之中，诱人的曲线若隐若现，更让人浮想联翩。
这女子看上去身份华贵，脸上却总是一副亲切的表情，非是那种世家小姐的架子，看得出来，这位姑娘若是平日里走在大街上，遇上苦难之人，一定会慷慨解囊，是个——
心善的姑娘。
来者是谁？
“风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
“等一下，”东方铜正待介绍此女，却被此女急忙打断，脸带笑意，语气中却有份刁难之意，“久闻风云兄弟大名，难得今日得见，就让小女子先考考秦少庄主。秦少庄主，你就猜猜，小女子是谁？”
秦风微微一笑，对这刁难自己的女子倒是不怒反敬，胸有成竹地说道：“久闻东方世家有双姝闻名天下，一位乃钱算之女钱迷，不仅继承其父算账之能，而且容貌秀丽，有‘金迷仙子’之称，更兼这位姑娘伶牙俐齿，作风果敢，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想来姑娘你……”
听着秦风的话，那姑娘脸上笑容诡异，似乎有点看好戏的感觉。
“必然不是那‘金迷仙子’了。”
顿了半天，秦风终于把没说完的半句话吐了出来。
眉头一皱，那姑娘脸上诡异全无，却换上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笑容。
一边的东方银却是大喊道：“错了错了，呵呵，原来秦少庄主也……”
说着说着，东方银说不下去了，硬生生地将剩下的话憋了回去，把脸都憋红了。
“为何小女子不是那‘金迷仙子’？”
那姑娘似乎是为掩饰东方银的失态，东方银一喊，她也不顾吵闹，出声问着秦风。
“早闻‘金迷仙子’作风果敢。而姑娘此刻却是文静温柔，与那‘金迷仙子’作风大相径庭，想来必不是那‘金迷仙子’。东方世家有二姝，‘金迷仙子’只是其一。看姑娘的相貌秀丽，气度非凡，想来，该是东方银前辈的独女，东方如烟小姐吧？”
东方银的脸憋得更红了。
看来是猜对了。
“秦少庄主果然名不虚传，”被一眼就看破身份的东方如烟似乎和自己的父亲站同一战线，对秦风的言语之间，颇为不敬，“只是，为何秦少庄主非要离开我东方世家呢？莫非是嫌我东方世家照顾不周？”
“啊，东方小姐误会了，”秦风其实已经懒得解释，不过，不能失礼于人，这是父亲一再交代的，“在下是害怕为东方世家带来麻烦。毕竟，我清风山庄情况特殊，这个……”
“怎么？清风山庄就很了不起吗？”东方如烟看似文静，言语间却也极为刚烈，明亮的眼睛不时地转着，看来也是位冰雪聪慧的女子，“清风山庄惹来的麻烦，我东方世家就一定没法解决吗？”
“东方小姐，在下不是这个意思。”秦风眉头一皱，有些急了。
“如烟，不得对客人无礼。”东方银似乎在怕什么，急忙出声阻止自己的女儿。
“爹，怎么是女儿无礼？你看这人好没道理，”东方如烟眉头一皱，颇为不忿，“难不成我们东方世家就比他们清风山庄差？他们对付不了的敌人，我们就该躲着？本小姐还就不信了，秦少庄主，就请你们在我东方世家好好住着，看看我们东方世家是不是比你们清风山庄差。”
“这……”秦风此刻进退两难，完全被逼在了死角。
似乎不想给他机会多说，也似乎想呼应一下自己的侄女，东方铜也开了腔：
“就是，秦少庄主，你此刻离开，明显是告诉武林同道，我东方世家怕了那个什么杀字。怎么？想让我东方世家丢脸啊？告诉你，没门。钱算啊，传令下去，清风山庄的人，一步都不可离开东方世家。我就要让天下看看，东方世家，不比你清风山庄差。”
被两个出身富商世家，能说会道的人逼问了半天，秦风彻底没话了。
背过秦风，东方如烟完全没有了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俏皮地朝自己的三叔笑了一下，东方铜也是还之一笑，眼神中颇为赞赏。
转过头去，东方如烟看到了一边还憋红着脸的父亲，急忙立刻责问道：
“说起来，三叔，你这个家主是怎么当的？为何清风山庄之事不立刻通知我爹？怎么？当我爹和我是外人吗？你怎能擅自决定清风山庄的来去？你也太不将我爹这个长老放在眼中了吧？”
听着侄女的话，再看看那头来的眼神，东方铜立时会意，一唱一和地应着东方如烟：
“是是是，是叔父大意了。叔父认错。”说着，东方铜起身离开主位，站在东方银面前，行了一个礼，“二哥，这次是小弟之过，小弟在此给你赔罪了，还请你莫要见怪。”
一句话，东方银憋红的脸一下就消退了血色，恢复了那傲慢的神情，颐指气使道：
“知道就好。也罢，这次就暂且不说了。记得，招呼好客人，别让人家嫌我东方世家招待不周，住着别扭非要走，要是让清风山庄的贵客走了，咱们东方世家在武林中的名声可就全没了，知道了吗？”
“是，二哥只管放心，小弟绝不会让清风山庄丢了我东方世家的脸面。”
东方铜松了口气，朝一边的侄女点头示意。
东方如烟也松了口气，看见自己三叔的示意，则是还以一笑。
那笑容文静，迷人，让站在一边的秦风，心中一松。
这叔侄俩，一唱一和，
配合地还真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