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二六 生了

一片混沌之中,似乎有人在大声的喧哗着什么。

她却迷迷糊糊的,想听,又总是听不清楚。

她想把眼睛睁开,却感到万分的疲惫,眼皮子竟像是有千斤的重量,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无法看到光明。

脑海里隐隐约约记得,似乎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完成。

可是,是什么事呢?到底是什么事,非要她去做不可呢?

庄艺周想不起来了。

她感到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心很累,也很疼,于是越来越多的倦意,在这疼和累之间滋生出来,一度让她想要放弃。

放弃吧……好像……已经没有希望了……为什么要在绝望和痛苦中为难自己呢……

一个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脑海里重复着。

可是,要放弃什么?又要完成什么?她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什么都不知道。

她就这么昏昏沉沉的一直睡着,感觉像是躺在了一艘小破船上。风浪有些大,颠簸椅的她很不舒服。

她却连开口抗议的劲都没有,懒得出声。

庄艺周就这么任由自己沉沦在半睡半醒中,不想清醒,只感觉到彻头彻尾的疲惫。

直到,有个声音反复地在她耳边哭喊起来:“救救她……她不能有事……她肚子里……还有孩子……”

孩子?

她的孩子?

她和……谁的孩子?

庄艺周只觉得,灵台上仿佛划了一丝光,给她照亮了一瞬间的清明。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她想起来了。

她要把孩子生出来。

她和厉复行的孩子。

这就是她非做不可的事情。

无论如何,她也要把她和厉复行的孩子生出来。她要抚养孩子长大,看着孩子从牙牙学语,长成一表人才。

厉复行没能看到的事情,她都要替他好好看着,记在心里。

若是真的有九泉之下,她相信,他一定在那里等着她,绝不会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就撇下她去转世投胎。等她到了那边,见到了他,她要把他们的孩子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说给他知道。

他一定很想知道。

他一定会很开心。

……

想到了这里,庄艺周忽然觉得来了力气。

她倏然睁开了眼睛。

光明重新回到了她的世界。眼前的一切都清晰了起来。随着视觉的恢复,其他的感官也逐渐清晰起来。

她闻到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道,看到熟悉的医院走廊天花板上的灯,一盏接着一盏从她眼前晃过,光线有些刺眼。

她听到有许多杂乱的脚步声在她耳边响起,有快的,也有慢的;有轻的,也有重的;有稳健的,也有凌乱的。

她听见爷爷笨重的喘气声,显然老爷子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却在勉力支撑着不肯放弃,却已经没了多余的气力说话。

她听见祝安玲一遍一遍痛哭着,恳求医生救救她。

她听见白晨星急切又关心,已经到失控边缘的呼喊声。

她听见赵雯静在不远处,用冷冰冰地声音劝退那些尾随她不肯离开的狗仔记者们。

她还听到,在氧气面罩下,响起的,细微的呼吸声。

那是她的呼吸声。

她的亲人朋友都在关心着她,她的孩子还需要她,她还不肯离开这个人世间。

她在心里说,对不起了,复行。看来,我等不了你了,换你等我,好不好?

她被推进了手术室。

庄谦山祝安玲等人被挡在了外面。

无影灯在她头顶亮起来。

穿着蓝色大褂的医生戴着口罩,只留一双肃然淡漠的眼睛在外面,没有任何温度的看着她。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医生问她。

庄艺周立刻点了点头。

“很好,病人意识清醒。”医生转头说了这句话,跟着又重新低头,问庄艺周,“你知道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知道。”庄艺周很惊讶,作为一个躺在手术台上等待救治的病人,她的语气,竟然比医生的还有冷静,“我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要命的是,我还是个孕妇,所以,我的情况应该很危险。医生,请你告诉我,我现在的情况如何?我的孩子情况如何?我想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我是不是必须接受剖腹产?条件允许的话,我希望能先尝试下顺产,听说这样对孩子很有好处。”

大概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冷静的病人加产妇的,医生不由得愣住了。经验老道的产科主任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直以来,在手术台上,都是他们医生处在主导地位的。可是今天这位病人很不一般,她一开口,就把主导权夺了过去。

要命的是,这位年轻的产妇不知为何,似乎骨子里就带了一种主导他人的魅力。即便她现在挺着个大肚子,又躺在手术台上,戴着呼吸面罩,挂着点滴,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可是作为主治医生,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按照她的意思行事。

停顿了一秒钟,医生开口了:“你的血压有点低,待会可能需要输血。你的孩子目前还好,我们进行了胎心监测,一切正常。如果你坚持顺产的话,我们可以做尝试。不过,因为你发生的意外,你现在需要马上生产,否则孩子很可能会出事。已经来不及给你做无痛生产的麻醉了,你的身体受得了吗?”

“受得了。”庄艺周咬着牙一口答应了,“助产士,麻烦您教我如何控制节奏。”

“呃……好。”一旁的助产士顶着一脸的蒙圈上前,着手开始做准备工作。

这时,庄艺周又发话了:“不好意思,医生,我还需要您帮我做件事情。”

“你说。”

“请你帮我打个电话,打给……我的继父,在我手机的通讯录里,备注是陈教授。他是A大的考古系教授。我不方便拿电话,麻烦您,开成免提好吗?”

医生:“……”

当了二十年的产科医生,头一次见到产妇在产房里,要求边生孩子边给继父打电话的……

医生都在脑海里脑补出了一出家庭伦理大戏了。

就听见庄艺周又艰难地挤出一句:“有个重要的历史问题,我,我刚才在史书上读到,并不,不确定。不跟历史专家确认一下,我,我放心不下!”

医生再次:“……”

足足半分钟后,已经开始怀疑人生的主任医师,凭着过强的专业素质,答了一声:“……好。”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庄艺周也同时感觉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痛意。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急切地,想要冲出来。

她奋力大喊了一声,声音到了嘴边时,却变成了:“啊~~陈叔叔~~麻烦您……告诉我……陈国墓葬群……出土文物的最新研究成果里……有没有……陈国的……啊啊啊,陈国祁王的真正下落~~麻烦您快点……我……我在生孩子……不知道祁王的下落,我,我生不出来~~”

被吓傻了的陈教授用了他生平最大的力气,通过电波,大力喊了一句:“没有~~祁王下落不明!陈国史上说祁王战死~但是目前出土的其他史料表明……祁王可能……没有死~~”

“好,谢谢……陈叔叔~~”

挂断电话,在内心惊讶表面依然恪尽职守的助产士的引导下,庄艺周咬牙,拼劲一口气……

哇~~哇哇~~

一个崭新的小生命,降临了。

圣诞快乐啊~~大家昨天和谁一起度过的?有没有吃苹果啊?

刚刚好,厉总的小宝宝,圣诞节出生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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