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三 善后

陈国都城,内城。

翊坤宫。

白天早朝的时候,陈军大捷的消息五百里加急递到了朝会上,陈国朝堂上下一片喜悦,朝臣们纷纷欣慰地说着恭维厉复行的好话,尽管知道厉复行此刻远在西疆,听不到他们的赞美之词,却也是不遗余力的,搜肠刮肚的,争先恐后的夸赞着。

沈启祯端坐在珠帘后面,嘴上附和着说了不少的好话,心里,却突突打起了小鼓。

秀梅不但没有死,还被厉复行派回来的廖二找到,从枯井里救出来,偷偷带走的消息,她已经知道了。

秀梅被带到了何处,她不用问,也能猜得到。

以她对厉复行的了解,只要他能哄得秀梅开了口,那么,她背着他,私下里都偷偷做过些什么,只怕他早就知道了。

他会怎么做呢?会生她的气吗?

答案似乎是一定的。

可是,他生她的气,又会怎么对她呢?沈启祯不敢想,也不愿意想。她心里始终存了一丝侥幸的幻想,期望着厉复行即便是知道她背着他做了什么,也可以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睁只眼闭只眼,让事情稀里糊涂的过去。

当初处置秀梅,却办事不力的几个宫人,她明面上没有斥责,却也寻到了各种由头,把他们打发的远远的了,相信厉复行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了。

灭口?她不是没想过。可是,秀梅的事已经让她意识到,她做的越多,纰漏就会越多。厉复行何许人也,又怎么可能瞒住他一世?又岂能一次再一次地放任她杀人?

所以,她没有再下手,只是打发了那几个宫人了事。希望厉复行看到她就此收手,能将此事就此放下,绝口再也不提。

她怀揣着这样的心思,浑浑噩噩地过了许多天。

直到今天,听到厉复行打了胜仗,即将凯旋回朝的消息,她再也按捺不住了。

她不能再骗自己了。她很清楚的意识到,厉复行眼里容不得沙子,他不会放过她的。

她必须有所行动,赶在他回来之前,把善后的事做完。

沈启祯把自己关在太后的寝宫很久,苦苦思索着对策。

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件事遮掩下去呢?

首先,当初处理秀梅的几个宫人,不能再留了。好在他们如今都在偏僻的宫殿了做苦工,就算是“不小心”发生点什么意外,也不会有人过问的。

还有,翊坤宫那几个在背后嚼舌根,嫉妒秀梅的宫女,也不能留了。翊坤宫里死的人不能太多的话,只好便宜了她们几个长舌妇,就以年纪大了,该放出宫婚配为由,在宫外随便找几个人家,把她们远远的嫁了,这辈子都不要回都城好了。

还有甄老家秀梅的那个同乡,也要处理掉。这件事倒是不难。只要写封密信给甄老,相信甄老知道该怎么做,无论厉复行怎么查,也查不到她的头上。

对了,还有她和朝臣们往来的那些密信!当初,她是想要留作要挟,一旦朝臣中有谁反悔,不肯和她站在一条战线上对付平太妃的时候,她就会把密信拿出来,扬言要玉石俱焚,要在昭明帝面前揭发对方的,所以,她的箱子里,足足存了一大箱的密信,钥匙只有她一个人有,日夜贴身保管着,片刻不敢离身。

她早该想到的呀,平太妃早已是昨日黄花,昭明帝估计这会儿都不知道托生到哪里去了,她怎么还留着那些没有用的密信,平白给自己留作了把柄。

那一箱子密信,要赶紧烧掉!一封也不能留!

沈启祯迅速打好了主意,立刻行动了起来。

她先是写了封信,又从今日御膳房送到翊坤宫的糕点里,随便拿了两盘,找了个食盒装起来,密信就压在糕点下面。

她随便差了个做洒扫的粗使丫头,给了她一把小钱,让她把食盒送到甄老府上去,只说是体恤甄老年苦功高,见到今日的糕点软糯易咬,老年人也能克化得动,特意赏给甄老的,希望甄老能体谅皇恩浩荡,往后更加勤勉地为惺帝操劳,如此一番托词。

那小丫头得了钱,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只用心地记好了太后娘娘的一大番说辞,一路上反复的背诵着,生怕忘记了,拎着食盒,拿了腰牌就开开心心的出宫了。

跟着,沈启祯借口身体不适,极度困乏,想要小憩,却觉得宫人吵闹,把翊坤宫的宫人们都打发的远远的,只留了两个内宦在翊坤宫门口守着,不让外人进来,扰了她清净,其余的,一律到御花园里玩去吧。

转眼,偌大的翊坤宫里,便只剩下她这个太后一个人了。

翊坤宫里支得有小厨房,这倒给她提供了不少便利。

沈启祯便掏出她的宝贵钥匙,将那些密信尽数从木箱里取出,又搬到小厨房里,吹旺了柴火,一封接着一封,往炉灶里塞她的那些密信。

橘红色的火舌很快舔舐尽了脆弱的纸张,一封接着一封,仿佛永远不知道餍足的怪兽。不过一顿饭的工夫,一大箱子的密信,便烧的只剩下一团黑漆漆的灰烬。

沈启祯没有再往炉灶里添柴,眼睁睁看着炉灶里的火舌,因为失去了可燃物,一点点变小,最终熄灭,成为几处红红的火星。

她心里,诡异地涌出一丝满足感。

这下好了。再处置掉那几个贱人,就算厉复行对她有所怀疑,也没有证据了。

空口无凭,就算他是祁王,也不能拿她这个当朝太后怎么样。

沈启祯不再小厨房里逗留,转身回了她的寝宫。她重新换下一身干净的衣裳,还自己动手洗了头发和脸,把头发绞得半干,躺在床上假寐。

厉复行,就是在她朦朦胧胧,半睡半醒的时候,踢门闯入的。

沈启祯被吓了一跳。

她蹭的一声从床上爬了起来。待到隔着床幔的缝隙,看清楚进来的人是谁时,她的心咚咚的,跳的更加快了,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还快速地闪现出了另一个主意。

自古富贵险中求。此时此刻,她不求富贵,却想要博上一把,冒险求个有情郎。

沈启祯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了她的计划。

她的动作也快,借着床幔的遮掩,她将身上的衣物飞快地往下拉了拉,香肩半露,玉腿横陈,相信乍看之下,甚是香艳动人。

在这之后,她才捏出一把软糯糯,好似大梦刚想的嗓音,千娇百媚地喊了一声:“是谁在外面啊?胆敢扰了哀家的清梦。”

“是我。”厉复行深沉的嗓音立刻响起来。

今晚如果来得及,就二更,如果来不及,那就明天二更。抱歉。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