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墓地
在洗手间门口，庄艺周听到有人喊她，回头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厉，厉总……好，好巧啊。”话是打招呼的话，可庄艺周此刻的表情比吞了苍蝇还难受。
厉复行迈开他的大长腿，一步一步朝着庄艺周走过来，一直走到她面前一两步的位置才停下。他看着她，目光阴沉沉的，像是想把她拆散了生吞入腹一般，却又带着几分并不适合他的担心，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他没有抓住，他在害怕，害怕那重要的东西他再也找不回来。
“不巧。”厉复行开口，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一点也不巧。为了找到你这一天一夜在哪里过的，我让人查了帝都附近所有摄影棚的一周内的拍摄计划，还有帝都大大小小酒店的登记住客名单。万幸，朱允鸣告诉我，他在网上看到白晨星在向粉丝喊话，发动粉丝找你。于是我又查了所有餐厅的预订名单，终于查到白晨星在这里预订了晚宴包间。周周，我做了这么多，终于如愿以偿在这里遇见了你，你说，这到底是巧，还是不巧呢？”
“呃……”
任谁被厉复行这样盯着看也受不了，庄艺周也不例外。何况她刚刚才得知了厉复行的秘密，心里对他怵得不得了，怎么敢和他对视呢？
她往后退了两步，想拉开和厉复行的距离。
可厉复行紧跟着就撵上了两步。
庄艺周又退了两步。
厉复行继续跟上。
庄艺周还想退。可她的脊背都已经抵到走廊墙壁了，退无可退。
厉复行的嘴角弯起戏谑的笑容，眼神却冰冷一片：“朱允鸣说，壁咚是这里很流行的一件事，我一直没试过，现在，我有机会尝试呃。”
说着，他伸长了两边的胳膊撑在墙壁上，把庄艺周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下。
庄艺周个头并不低，即便是在身材火辣美女如云的娱乐圈里，她的个头也是女艺人中的佼佼者。可此时被厉复行这么一壁咚，她显得就跟着小弱鸡似的，整个人都缩在厉复行高大的身影下，毫无反抗的可能性。
“不是……我……我虽然和白晨星约了饭局，可我们不是两个人单独吃饭的，还有我同学一起呢。我同学可迷白晨星了。”庄艺周眼神乱飘，吱吱呜呜地解释，却丝毫没有想到，她为什么要对厉复行做这样的解释。
厉复行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哼”了一声：“如果不是你带了第三个人一起来，你以为，你跟白晨星两个人，能安安静静地在包间里坐这么久？”
“啊？你……你不会是要……”
“恩，这间餐厅，也是启行集团的旗下产业。我在自己的餐厅里做任何事，都是可以的吧？”
庄艺周不想说话。
笨蛋白晨星，怎么就偏偏约到厉复行的餐厅里来吃饭了？
话说，帝都有什么产业不是厉复行的吗？如果有，请告诉她，她一定做个备忘录，以后只在那一片区域里活动。
“周周？”见她不再说话，厉复行反而是慌了的那一个。他轻声轻语地喊她，不是跟平常一样喊她”艺周“，而是她的昵称“周周”。
只有在面对老爷子庄谦山的时候，厉复行会恶趣味地喊她”周周”，在老爷子面前假装他们很亲热的样子。
除此以外，他喊她“周周”的时候，如果不是非常生气，那就是……
庄艺周的心突然猛烈地跳动了几下，慌得她呼吸都乱了。
“周周，你在……害怕？你害怕我？”
意识到这件事，厉复行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再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启行集团总裁，也不是陈国文献上记载的那个万人屠的战神。
他的表情很忐忑，小心翼翼的，眼睛里写满了庄艺周看不懂的情绪。
就像是，想要逮住美丽的蝴蝶，又担心蝴蝶受到伤害，踌躇不前的孩子。
庄艺周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仰起头，看着天花板，鼻腔里忽然涌起一腔酸感：“我没有。我为什么要害怕你？”
“不，周周，你在害怕。”厉复行的语气很肯定，也很着急，“回答我，周周，昨晚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
“我在学校里。我在练习幽闭恐惧。郭导说我试镜时候，对幽闭空间表现出来的恐惧太泛泛了，不够形象。所以我想一个人练习下，找找幽闭恐惧到底是什么感觉。”
庄艺周自己都觉得，她找的这个理由实在是太扯了。
可她能怎么说呢？她能说，她昨晚一整晚没有回龙耀帝宫，是因为她在实验室里挖他厉复行的猛料，研究他和他青梅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厉复行皱起眉头看了她很久，最终，他选择了相信。
“跟我来。”他说着，不容分说拉起庄艺周的手向餐厅外面走去。
庄艺周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被他硬拖着一路小跑。
她被厉复行拖上了车，开车的人是钟力翔，连回头看他们一眼都没有，车门一关，立刻就发动了车子。
“去那里。”厉复行告诉他目的地。
庄艺周感觉到车身明显一颠。
钟力翔什么也没说，只顾着专心开他的车。看来，他是很清楚厉复行口中的“那里”是哪里了。
庄艺周看着车窗外面沿途经过的路灯发呆。她知道，就算她问厉复行要去哪里，大魔王也不会回答她的，索性不问了。
她只是有点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思。明明知道坐在她身边的人是一个四百八十年前的古人，她本应该害怕他，远离他才对，可当他拖着她走的时候，她的心居然跳动的很欢乐？
其实，就算厉复行力气再大，就算他是统领兵马无战不胜的战神，刚才他拉着她的时候，并没有怎么使劲，大概是害怕弄伤她吧。她如果执意不从的话，也不是没有逃走的机会。
可她，怎么连反抗都没有反抗呢？到底是她反抗不了？还是她不想反抗呢？
庄艺周，你没救了。她在心里鄙视着自己。
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厉复行在她身侧轻轻唤她：“周周。”
“恩？”庄艺周下意识地转头。
不料厉复行就紧挨着她坐着，脑袋搁在她头侧，她这么一转头，不偏不倚的，嘴唇就擦上了厉复行的脸。
有些粗粝的质感，似乎是脸上没来得及刮下的胡渣？
庄艺周的脸一下子红了，她立刻低下头，眼睛看着手，手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于是，她就错过了厉复行眼里跳动的叙苗。
他伸手，越过庄艺周，打开了车门：“周周，我们到了。”
外面一片漆黑，没有路灯，没有高楼，像是一片荒芜。
“这是哪里？”帝都寸土寸金，怕是很难找到这么大一片没有开发的地方。
厉复行跟着她下了车，站到她身边，示意她往前看：“这里，是我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