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试镜结束
楼台亭阁，怪石林立，春水一般的绿衣少女侧坐在小亭一角。她低垂着眼睑，眉上挂着挥不去的淡淡哀愁。头扭向一旁，镜头里，只能窥见她的半张侧脸。
纵然没有滤镜加持，也能瞧见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小巧地鼻子微微挺立着，樱唇紧抿，未语还羞。
执导这次MV的张江导演看的眼睛都直了。
这坐姿，这神态，美的像一幅画，没错，就是一副古装仕女画。
下一秒，娴静如处子般的少女低垂着头，抬手整了整云鬓，衣袖滑落，露出半截藕段似的胳膊。
张江愣了一瞬，看明白了。
这是在临水顾影呢，内景棚里虽然没有一条小溪趟过，可这女孩这么一演，就好像这里真的有了水。
理好了云鬓，少女扶栏起身，头依然半低着，把个古代腼腆少女的神态演绎地惟妙惟肖。忽然，少女身子一震，止住了脚步。
她先是微微探头，朝着小溪处又望了一眼，脸上立时飞起了两团红晕。她目光上移，动作中带着一分寻找的意思，待到目光接触到搭戏的男演员时，又迅速收回，双目含情，脉脉流转，一副怀春少女初见心上人的模样。
“好！”张江击掌喊了一声。
男演员一愣，下意识就分神往张江这边看过来。
一直在冷眼旁观的赵雯静心说不好，不觉为庄艺周担心起来。
哪知镜头前的少女丝毫不受影响，朝着男演员再次投过一抹爱慕的眼神后，嘴角含着笑，转身施施然离开了。
“咔！”
随着张江导演这一喊，庄艺周的姿势神态立刻就变了模样。刚才她还是一副古画里的思春少女，现在已经成了礼貌大方的现代女性。
“辛苦了。”庄艺周笑着向导演和工作人员道谢。
张江他顾不得回应庄艺周，只看着回放喜不自禁。
他在业内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否则滕迈娱乐不会把这么重要的MV交给他来拍，经典作品嘛，也有好几个，可他直觉，这一次的MV，会成为他的代表作。
“这是你从哪里找的人？”张江激动地问赵静雯，“悟性很高嘛，而且，很懂历史。”
“哦？懂历史你都看出来了？”
“是啊是啊。这次剧本的设定背景，是在武侠气息最浓的宋代。这宋朝呢，总结唐灭亡的经验，认定唐衰败是从武周乱唐开始的，都是妇女思想太过开放所致，所以宋人对女子的约束极严。“
张江开始滔滔不绝解释道。
“女主角呢，虽然是官府雇来诱惑侠客的，可初见时，她就得做出官家小姐的模样，不能露出一丝马脚，不然怎么能让侠客上钩呢？可你看看，之前那些来试镜的，都把这个人物演绎成什么样子了？扑蝶撞到侠客的，假做被人追杀向侠客求救的，还有丢手绢等着侠客来捡的。”
“这是官家小姐吗？不是，这是风尘女子的做派。能被这些手段勾引到的，也不是豪气云天心怀黎民的大侠，而是风流成性的纨绔公子哥儿呀。”
“你再看看，这个，这个……”张江一时语噻，他还不知道这位让他欣赏的女演员叫什么名字呢。
“她叫庄艺周。”赵雯静适时地说。
“这个庄艺周……”张江继续道，“她处理的就很巧妙。宋代礼教森严，通常情况下，官家小姐怎么可能会认识一个江湖中人？这太不合常理了。可是你看，庄艺周她开场就在看水，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此时是在郊游啊。郊游在唐代、宋代，都是一件很雅的事情，当时有身份地位的人很推崇的。这样一来，两个人的相遇就顺理成章了。”
“你看她先是对着水面一脸愁容，仿佛有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这就把个初初长成，春心大动，渴望一充轰烈烈爱情的贵族少女形象竖起来了。而且她的目光从来没有和侠客对视一眼，她是先看见了水中侠客的倒影，心有所喜，这才偷偷寻觅自己心仪的男人，等到看见了，情根深种，又碍于礼教大防，立即抽身离去，这都是合情合理的，也留了个观众想象的空间。难得，真是难得。”
听张江一口气把庄艺周夸上了天，赵雯静心里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文源插嘴进来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了，把张江的话又听去了多少。
总之，文源是相当的热情洋溢，把她的肩膀拍的啪啪作响：“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说艺周历史很厉害吧。我邀请她了你还不高兴。看吧，连张导都说艺周很棒呢。”
赵雯静只好给他们泼冷水：“别忘了，公司高层可是已经决定了，这个MV的女主角是庄安琪小姐。庄艺周就是再好，也没用。”
“啊？”文源的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已经决定了吗？非得那个庄安琪不行么？可我不想跟她合作呀，她看起来太难搞了，也不如艺周可爱啊。”
赵雯静黑着脸，真想一巴掌把自己手下的这棵摇钱树给拍死。
什么难搞不难搞？又不是让他跟庄安琪谈恋爱，逢场作戏不会吗？
张江的热情也是大受打击。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试探地问：“就，不能争取一下吗？”
赵雯静两手一摊，表示她也没有办法。
庄艺周试完了镜，朝化妆间走去。她走的很慢，希望这时候有人能追过来跟她说一句“你留一下”。
可惜，直到她都站在化妆间门口了，也没有一个人过来搭理她。
果然……还是……不行吗？庄艺周心里叹了口气，手搭上了化妆间的门把手。
“哼，一早就跟你说过了，女主角是我的，你是争不过我，你去试镜，也不过是添个笑话罢了。”庄安琪幸灾乐祸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庄艺周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这么久了，那一身鲜艳的红衣还没有换下来，脸上全是得意之色。
庄艺周开门的动作顿住，转身相讥：“导演还没有宣布最终的决定，你就这么有信心吗？莫非，是因为胡菲玉这次很大方，拿出来的钱多到让你足够有信心？”
“你……”庄安琪被她揶得脸刷的红了，“你是说我能得到这个女主角，是因为我妈妈给钱的缘故？那其他的呢？我主演了那么多电影电视剧，当了那么多次女主角，也都是因为我妈妈给了钱吗？你这是在信口开河！”
“瞧，你自己都承认了。”庄艺周轻飘飘一句。
“你胡说！”庄安琪的眼泪都开始打转了，她只觉得一股气只往她脑门上冲，恨不得把庄艺周撕碎了才解气。
就在这个时候，赵雯静来了：“庄小姐，您今天的试镜结束了，我们还需要斟酌一番，请您回去等候通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