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二章 东宫式微
“儿臣接旨。”顾琮远垂首，恭恭敬敬的将那玉佩接了过来。
望着掌心那闪烁着莹莹微光的翠绿玉石，他的剑眉蹙得更紧了，仿佛愁绪万千。
顾基站在原地，瞧见他居然是如此焦灼的神情，没有出现预料之中的欢欣雀跃，不由有点疑惑：“你不开心？”
“不……”顾琮远缓缓起身，看向了他，“儿臣很开心，只是不知能否胜任如此重任。”
顾基叹息了一声，缓缓转身走向了座位，眼下太子的地位已经不断的开始动摇，顾琮远是前去兴办丝绸之路最为合适的人选了。
即便是近来风头正盛的五皇子顾怀苑，在期望甚高的顾基眼中，依旧是登不上台面的。
能轻易的看得出来，那人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
“眼下再没有第二个人比你更加合适了，再说，如今天盛西域关系融洽，即便是你们去了，也不会有人敢刁难你们，你又有什么担心？”他哭笑不得的看了那人一眼。
萧贵妃喜上眉梢，开心得紧，只是皇上在面前，她没好意思直接去端详那双鱼佩，便拉着顾琮远的胳膊道：“你父皇对你委以重任，你怎么还不高兴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呀！”
路遥在一旁慢慢悠悠的道：“我看琮王是太高兴了吧？高兴的都不知应当如何感谢陛下了。”
她现在已经能想象到前去大漠的场景了，骑骆驼，看星空，光是想想就要笑出声来了。
顾琮远的心情也是格外的微妙，他甚至不知该怎么面对顾基。
那人忽然之间的信任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了，他罕见的磕巴了一声，道：“父皇，儿臣先前，也办了很多错事。”
想了想，顾琮远又道：“桑茶青也是儿臣带进来的秀女。”
这次别提是萧贵妃，连带着路遥都是面色一变，唯恐他乱说话，她低声道：“王爷，你在说什么？桑茶青那是她咎由自取，这些都与你无关！”
“桑茶青人都死了，再说这些，还有何意义？”顾基倒是看得通透，缓缓的道，“若是你当真愿意改变，从今以后，便好好为天盛效力就是。”
听皇上这话，他倒是像已经知道了很多似的。
顾琮远也不知皇上到底是何时发现的，但一定没有了解很深，因为一旦顾基知道他甚至想让桑茶青用五石散来蛊惑他的话，顾琮远多半便要家破人亡了……
路遥微微上前了一步，将他拦在身后，弯起红唇对皇上道：“多谢陛下抬爱，等过段时间王爷身子好了，我们便启程前去西域，保证这次事半功倍！”
这便是其乐融融一片祥和，太子东宫那边却是门可罗雀。
无念犹如一座大山似的，静静的跪在殿前汇报消息：“殿下，事情就是这样，陛下遇刺琮王护驾，随后陛下便一直守着琮王，一副很担心的样子……”
“顾琮远，顾琮远，怎么又是顾琮远！”
伴随着一声不可遏制的暴怒吼声，一座遍体镶金的小桌猛地被掀翻在地，其上的白玉酒壶和酒盏也一应碎裂，满地狼藉，这暴怒的气氛吓得满屋子的丫鬟和太监齐齐跪了下去。
众人整整齐齐的哀求之声仿佛是低声哀嚎：“太子殿下息怒……”
“息怒？你们让本宫拿什么息怒！”顾子宴双目赤红，目眦欲裂，恨意从他的眼中喷射出来，几乎就要将这座宫殿给燃烧殆尽，“自打本宫被关了禁闭，从那之后无论什么事情，本宫都要被顾琮远给压在头上！他怎么什么便宜都捡的到！”
无念面无表情的跪在原地，张了张嘴，但到底嘴唇也只是嗫嚅了一下，将就要说出来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仿佛是在静静的等着顾子宴发完怒，心底藏着事儿一般有些犹豫不决。
“这次他顾琮远是前去护驾，得了功名，让陛下对他刮目相看，将前去西域的使臣任务都交给了他，那下次呢？”顾子宴抓心挠肝的叫了起来，“下次岂不是更要干一票大的！是不是还要来平反讨伐本宫啊！”
要知道，先前皇上在朝廷上已经三番五次提起了想要开通西域商路的想法。
顾子宴当时便对此跃跃欲试，只不过朝中事务繁多，一直有事耽搁，谁成想，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一块肥肉，倒是轻而易举的被别人给钻了空子，一下子就给叼走了！
顾子宴这下子可再也把持不住公子温润如玉的风度了，他现在就像是个犯了癫痫病的疯子，若是顾琮远站在面前的话，他巴不得硬生生将那人一口咬死！
他恨得呼吸都在颤抖，不断的摔东西，怒吼发泄，甚至踹翻了好几个下人：“废物！都是废物！”
无念的脸被溅起来的琉璃碎片给划破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珠缓缓落了下来。
但是他仿佛毫无痛觉一般，仍旧静静的垂着眼皮，看向地面。
光可鉴物的地面倒映出了顾子宴狂乱的身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总算是折腾得没了力气，骂得缺氧了，头晕眼花的向后一倒，便正正好好跌坐在了椅子里。
无人敢上前去给他端茶倒水，因为顾子宴口中还在颠三倒四的骂着：“路遥这个贱女人……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在背后给顾琮远出谋划策，要不然……怎么每次她一出现，顾琮远就会接到陛下有关商业的任务？”
要知道，先前顾子宴可是最看不上经商致富的那一波人了。
他头脑里灌输的都是民以食为天的想法，天盛王朝以农为本的传统思想已经根深蒂固。
可是顾子宴却忽略了粮食生产出来后，要经过一系列的买卖交易。
不知不觉之中，高傲自大的他不知道错过了多少次大好的财路，唯一一个隶属太子旗下的“龙运商号”，还是路遥在东宫当客卿的那段时间，劝他办下来的。
但是没有路遥这个商业鬼才的支持，龙运商号早已经是名存实亡，也不知最近在靠什么东西维持营生。
“本宫现在才反应过来，什么民以食为天，百姓需要吃，也需要穿，需要玩乐，尤其天盛王朝海晏河清，几乎不曾有过动/乱，吃饱饭早已经不是大多数人的需求了。”他忽然头脑颇为灵光的感慨了几声。
无念毫无感情的赞了一句：“殿下说得对，有道理。”
顾子宴仍旧是气得回不过神来，他只觉着眼前一阵阵发昏，不得不闭上了眼睛，缓了一会儿，才哑声说道：“看来龙运商号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必须重新运作起来。”
他输给了路遥和顾琮远一次两次，但是不能输给他们第三次。
而且只要顾子宴动用一些手段，将皇上怒火转移到别人身上，他迟早都会被顾基心软释放出来的。
这些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可是谁知道，内心正在天人交战的顾子宴刚安慰好自己，那边无念便沉声说道：“殿下还是不要太乐观了，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属下要汇报给殿下。”
“什么事？”太子不耐的撑着下颚，催促道，“快说！”
无念慢慢抬起了头，似是叹息了一声：“从今往后，您都不必再叫属下去搜寻另一位琮王的下落了。”
“这是何意？”顾子宴的眉头蹙得死紧死紧的。
无念当真是不愿打击顾子宴，但是如今东宫式微，若是他再不让太子清醒过来的话，只怕是日后他们全都要被顾琮远一块儿给收拾了！
“因为十六岁横扫南境的那个少年，便是顾琮远本人，也是皇上的亲生血脉，而非他人。”无念道，“而我们一直寻找的那个，根本不是陛下亲生的，我们这段时间，其实一直都在无用之功。”
原本冷静下来些许的顾子宴忽然眼前一阵发黑，险些昏了过去：“什么……眼下那个顾琮远是真的？”
“正是，殿下，我们需要转换一个方式去对付琮王了，在朝堂之上原本你们也是势均力敌的，若是您表现出来的敌意太过明显，陛下迟早都会怀疑你有别的心思。”无念缓缓说道，“倒不如，从另一个方面下手，断了琮王府的根基。”
“断了根基？”顾子宴如今脑子一片浆糊，他被顾琮远气得要死，一时半会也反应不过来无念在说什么。
无念轻轻点头，沉吟道：“琮王府先前府中亏空，寸步难行，如今家里有路遥那样一个移动金库，自然是事事都顺遂，我们不妨先从路遥下手，拿捏住顾琮远的软肋和王府的命脉所在……只不过，这件事情还是需要从长计议，毕竟路遥比顾琮远还要狡猾数倍，不好对付。”
“对……”顾子宴深呼吸了几口气，说道，“的确应该收拾路遥那个疯女人了。”
这时，一直怕太子发怒而不敢出来的赵清荷终于从后面探出了头，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还在生气吗？”
这位太子妃在政客们眼中素来是个废物点心，无甚能够辅佐太子的地方，无念瞧不上她，今日顾子宴心情不好，搅和得他也心烦意乱，无念干脆连礼都不给赵清荷行了。
赵清荷转念一想，别人家的当家主母是贤内助，甚至能够撑起一座府邸。
而她……
“太子殿下，妾身……有一计可以重创同福商号。”赵清荷俯身于太子耳边，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