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吾非飘雪
春倦夏困,夏日炎炎的午后总是让人昏昏欲睡。
楚锐刚给午睡的叶雨霏盖好薄毯,起身时却发现夜芷莘一直都站在门口看着,微微惊讶于夜芷莘的武功与自己的不相上下之余,也就平静地走出了房间。
走到院子里,楚锐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夜芷莘审视了楚锐一番,才定定地看着他,问出了心底一直以来的疑问:“你到底是谁?”
楚锐微笑,他就知道夜芷莘对他的身份起疑了,或者说,同样知道他与叶雨霏表面身份的蓝瑾瑜也同样起疑了,余光扫过蓝瑾瑜躲藏着的灌木丛,淡淡地道:“我相信,杨洛早就已经把我们的身份告诉你了吧。”
夜芷莘见楚锐想不承认,眉头微皱,“宫主说过,小霏是琉球国的锐王,而你则是他的杀父仇人,飞家唯一留下的后人飞飘雪。”
楚锐微微耸了下肩,“看,你不都知道了?”
夜芷莘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如果你真的是飞飘雪,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小霏该知道的秘密?而且,一直以来你总给我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这次回无量宫我特意查过关于飞飘雪的事情,却发现,你除了拥有一张与他一样的脸之外,言谈举止之类的,就都没有一丝相同的。难道你还要说,你就是飞飘雪吗?”
躲在灌木丛里的蓝瑾瑜浑身一震。的确,夜芷莘所说也都是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为什么去了一趟琉球,飞飘雪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就算他在琉球经历过什么大事,可也不足以在他身上发生这么大的改变,除非,他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你说的不错,我并不是飞飘雪。”楚锐坦然地承认了这一点。
夜芷莘和蓝瑾瑜都是一惊,虽然他们都猜测到了,可听到楚锐如此坦白地说出来,还是有着不小的惊异。
楚锐一笑,拍了拍衣摆上的褶皱,淡淡地道:“而且,我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我是飞飘雪。”
蓝瑾瑜眉头微皱,他想到了在丰城与楚锐见面时,楚锐的确说过他不是飞飘雪,并要求自己叫他林桓之。
“那你是谁?”夜芷莘真是无法置信,杨洛居然一直都认错了杀父仇人。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就告诉你了吗?”楚锐坐到一边的石凳上,有些无奈地道,“我叫林桓之,而雨霏也一直都叫我忆希。”
林桓之?忆希?这就是他的名字吗?可是,夜芷莘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突然脑中闪过什么,不由得脱口道:“林不就是楚的一部分吗?你姓楚,你才是楚锐!”
说完夜芷莘自己也愣住了,更别提那躲在暗处的蓝瑾瑜了。
楚锐却鼓起掌来了,“不错,不枉我之前对你的赞扬,你果然够聪明。”见夜芷莘已经收起惊疑,正想要询问什么,也就直接说出一切了。“我姓楚,单名一个锐,字忆希,号蓬莱居士。”
“如你所说,林是楚的一部分;而雨霏称我的字,忆希忆希,忆往存希。你与杨洛都是在水月国长大的,可能并不知道这‘忆往存希’四字的含义吧。十年前,兵临城下之际,丞相杨昆带着传国玉玺反戈于楚钰,成就了如今琉球的熙帝。而那块传国玉玺上面的刻字,却也在同一时间被御弟楚锐改为‘忆往存希’四字。至于蓬莱居士嘛,”楚锐调皮地冲夜芷莘炸了眨眼,“钰为我修建的寝宫可是‘蓬莱阁’呢!”
夜芷莘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原来,他早已经把身份的线索暴露在了他们面前,只不过是他们没有去想过罢了。
“既然你是楚锐,那么飞飘雪呢?他又在哪?”夜芷莘突然想到这,便问了出来,对上楚锐戏谑的眼神,顿时愣住。“难道说,宫主那次真的把他给杀了?”
楚锐叹着气点了点头,“不错,飞飘雪早已经在数月前死在了盛都城郊外的山坡上,是你的宫主杀了他,他的杀父之仇早就已经报了。”
夜芷莘眼里突然变得黯然,她不敢想象,如果宫主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计划了这么久,却原来仇人早就死在了他的手里。
“那,小霏又是谁?”夜芷莘黯然的眼里突然闪出一道光亮。既然小霏不是楚锐,那他又是谁?也许,他并不是宫主的仇人,那么,宫主就不会再对付他了吧?
“她当然是叶雨霏了!”楚锐看出了夜芷莘的想法,便又道,“我劝你最好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东方昂,因为如果东方昂知道雨霏不是他的仇人,那么,他本已经死了的心又会复燃,到时候雨霏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对于楚锐的话,夜芷莘很不明白。“为什么宫主知道后,反而会对小霏不利?”
楚锐叹了口气,想了想,只好把事情的始末告诉夜芷莘。不理会夜芷莘在听到一切后是怎样的错愕不已,楚锐只留下一句话:“我希望你能乖乖的待在这里,不要耍什么花招,你是聪明人,相信你也不希望到最后雨霏为你难过吧。”说完便离开了。
楚锐并不知道夜芷莘会在那里站了多久,他此时只知道听到一切的蓝瑾瑜心情很是低落,甚至还流露出一些貌似能被称为伤心的气息。
“所以说,你是真的有把飞飘雪当做朋友啰?”在看着蓝瑾瑜喝了整整一个时辰的闷酒后,楚锐得出结论。
蓝瑾瑜没有说话,只是给了楚锐一个有些嫌弃的白眼。
楚锐无辜地摸了摸鼻子,这还像并不关我的事吧?怎么冲着我来?
“我本以为,我们能再在一起喝酒的。”看着桌上的好几个空酒壶,蓝瑾瑜自嘲一笑,“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一别,居然真的成了永别,我甚至都没有去送他。”想到那次他居然醉了那么久才醒,生生地错过了为飞飘雪送行的机会,而这次更甚,他居然这么久都没有想到,飞飘雪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蓝瑾瑜嗤笑,“飞飘雪曾经说过,他不需要朋友,可我偏偏要去做他的朋友,可我这个朋友又为他做了什么呢?他千里远去时,我没有去送他;他为报父仇,九死一生时,我在逍遥快活;他命丧黄河时,我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错认他人,至今才得知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面对蓝瑾瑜的自责愧疚,楚锐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干坐着看着蓝瑾瑜把酒一壶一壶地喝完,直到醉倒趴在桌子上,才叹着气将他扶回房间休息。
看着醉躺在床上,睡得很不安稳的蓝瑾瑜,楚锐不由得一叹。
“蓝瑾瑜,对飞飘雪来说,你是个很好的朋友,更是他这一生中,唯一的朋友。他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你无须内疚。纵然命丧黄泉,他也是甘之如饴的。既然身为他的朋友,那么你就该振作起来,不要再为他的死而悲伤了,要不然,他就算轮回了,也会不得安生。这不是我的安慰之语,要知道,我楚锐,从来都不会安慰人。”
楚锐推门而出时,清楚地看到蓝瑾瑜的眼角有滴晶莹的泪珠滑落。